第 55 章(銀子我要)
第五十五章
當晨曦破開黑暗, 天際終於浮起一絲魚白。
謝之前醒來後,就坐在山洞內,打坐調息, 反而是身側的沈絳,一開始還強撐著陪他, 但這一夜實在太過驚險疲累,最後她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
此刻她正窩在謝的身旁, 這次是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 脫下罩在她身上。
突然, 石洞外傳來一陣古怪的鳥叫。
謝睜開眼睛,先是低頭看了眼身側的沈絳, 確定她依舊熟睡,並未被吵醒, 這才緩緩起身。
等他走出山洞之後,走到不遠處。
林中響起碎葉被踩響的聲音,很快, 一行人出現在眼前。
護衛們在看見他的瞬間, 立即跪地,朝他行禮。
唯有領頭的晨暉, 走到他麵前,恭敬道:“殿下, 屬下救援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如今什麽情況?”謝問道。
晨暉道:“屬下是接到清明的傳信,立即前來尋找殿下。不過我們在來時,京城已戒備森嚴, 顯然別莊裏的凶殺案,已經傳了出去。”
“清明已將歐陽泉帶到護國寺之中, 你現在立即前往護國寺,撬開歐陽泉的嘴。他是北戎內奸,在大晉經營這麽多年,必有數不清的秘密。昨晚別莊被燒,又死了那麽多人,必定會驚動錦衣衛。雖然我們現在把人藏在護國寺,但是時間並不多。”
“問出仰天關之戰,他究竟在其中做了什麽,邊關五萬將士的性命,不能這麽白白丟下。”
晨暉應道:“是,屬下立即去辦。”
隻是晨暉剛起身,謝又把他叫住,聲音淡漠道:“還有他與魏王之間的交易,這些年他究竟給魏王輸送了多少銀子。”
謝仲麟這次落到他手中,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謝單手背在身後。
天邊一輪朝日漸起,金燦燦的晨光在山穀中灑落一片金輝,周圍樹林密布,枝繁葉茂,幾束霞光穿透枝葉之間的縫隙,輕輕落在他肩頭。
他側站在斜坡上,立於陰影和光線的交匯處,身體恰好被分成兩半。
一半肩披霞光,一半隱在灰暗。
像極了他身上的特質,一半聖潔佛性,一半魔鬼嗜血。
謝心中有慈悲,隻是他悲憫的是邊關無辜枉死的五萬將士性命,還有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出真相。
但是他也有狠辣的一麵,魏王多行不義,他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要釘死謝仲麟,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待晨暉帶著人,再次悄然離去。
謝這才慢慢走回山洞,隻是他剛到洞口,就與從裏麵衝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沈絳看起來也是剛醒,青絲淩亂,隨意散落在肩頭,眼眸惺忪,臉頰泛著淡淡紅暈,渾身都帶著一股剛睡醒的慵懶。
被這麽撞一下,謝反而伸手先撈住她,防止她後退摔倒。
沈絳被他攔腰抱住,目光落在他臉上,緩緩鬆了一口氣。
謝低笑:“我怎麽會扔下你,一個人走掉。”
這一句話,反倒讓沈絳不好意思起來。
似乎是因為沒有信任他,所以她立即解釋說:“我不是怕你走掉,我是怕你一個人,萬一再遇到殺手。”
晨光大亮,洞口也有光線傾瀉而下。
她微仰著臉,在微光下,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哪怕經過這麽狼狽的一晚,依舊美如神女。
“天亮了,我們都安全了。”謝輕撫她的發鬢,溫言安慰。
兩人休整一夜,心底都存著事情,不願再在山上浪費時間,於是趕緊順著山道離開。
沈絳昨日雖然著急上山,卻一路留下記號。
她順著自己的標記,在山腳下,順利找到她昨晚拴在山下的馬。
這匹馬倒是悠閑,雖然被拴在樹下,卻沒餓著自己,反而把樹周圍的一圈青草,都吃了個幹淨。
沈絳先騎上馬,謝隨後,翻身上馬。
兩人共騎一匹。
原本謝是想要直接前往護國寺,可是他們剛到山下,就發現居然沿途有禁軍,還設置了關卡。
顯然是在搜查可疑人物。
雖然別莊血案是昨晚發生的,但是很有可能,會有漏網之魚,還在附近。
設卡的人也是想要亡羊補牢,隻是他們也沒想到,還真的有兩隻漏網之魚,沒逃出去。
沈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她的還算好,沒有殘破,隻是身上有明顯的血跡。至於身後的謝,身上傷口隻用布條簡單包紮了下。
他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手臂上被刺破好幾處,身上血跡遍布。
兩人怎麽看,都是可疑至極。
“咱們的衣服被搜查的人發現,肯定會被懷疑。”沈絳說道。
謝:“我們先換身衣服。”
可說的輕鬆,這裏是京城的郊外,方圓幾裏,別說是成衣鋪子,就連農戶都看不見幾家。
兩人不敢走官道,隻能另辟蹊徑,從小路騎馬。
好在很快,終於看到了農家。
這應該是京城附近的一個村莊,村落並不算小,一條小溪流在村落的前麵。此時不少農婦正在溪邊洗衣服,還有小孩子在周圍嬉戲打鬧。
一派祥和寧靜的農家景象,叫人不忍打擾。
“你留在這裏,我過去。”謝翻身下馬。
沈絳彎腰,伸手拉住他衣裳,低聲說:“禁軍的人很可能會找過來,所以你還是別讓人看到你。”
謝一怔。
不讓人看見自己,怎麽才能借到衣服。
沈絳衝著他眨了眨眼睛,聲音俏皮道:“三公子,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非常之法?
謝立即意識到她的意思,不就是偷?
他一時有些語塞,他堂堂親王世子,雖遊曆在外時,也風餐露宿過,可還從未偷過東西。
“你先在此處等我。”謝留下一句話,立即離開。
沈絳將馬牽在林中,暗中看著謝,隻見他悄然潛入村莊。
因為小孩子在河邊不斷打鬧,沈絳手邊牽著的馬,打了個響鼻,險些將玩鬧的孩子吸引過來,嚇得沈絳隻得將馬繼續往林中牽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感覺到,趕緊抬起頭。
謝已站在不遠處,他望著她,眼中似有焦急,在兩人四目相對,他語氣略急:“為何不在原處等我?”
沈絳正要解釋,就見他濃眉緊蹙,黑眸中流露出一絲後怕。
她低聲道:“你是不是怕我被抓走?”
方才謝拿著衣裳回來,卻在原地沒有找到她,他不敢高聲呼叫,怕引來旁人的注意。好在他順著馬蹄印和腳印,一路往裏走,總算是看到了她的身影。
沈絳趕緊安慰他:“我若是被人抓走的話,原地肯定不是一串腳印和馬蹄印。”
若是平時,謝怎麽可能會不懂這些。
當下,他隻是關心則亂了。
謝站在原地,凝視著沈絳,惹得沈絳心底也內疚不已。
她上前,垂眸低聲道:“三公子,別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謝伸手揉了下眼皮,他這一夜救了人,也殺了人,吃了藥丸,也受了反噬之苦,如今還能強撐著到現在不倒,皆是因為眼前之人。
若是她真的被抓走,隻怕他會再不顧及什麽身份暴露,直接殺過去,將她搶回來。
謝沒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衣裳遞了過去。
沈絳接過,也沒敢走遠,隻是找了個大石塊,躲在背後,趕緊換了起來。
她換完之後,走過來,說道:“三公子,也去換衣裳吧,我在這裏守著。”
謝點頭,同樣走到石塊後麵,換好衣裳。
沈絳沒想到的是,她站在此處,居然聽到石塊之後,衣裳OO@@的聲音,雖是□□,可是這樣的聲音,不僅讓她雙頰泛起淺淺粉色。
太過曖昧。
謝換完衣裳回來,瞧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
反而是沈絳驚訝道:“怎麽了?”
“我看你臉頰泛紅,還以為是病了。”謝語氣溫和。
沈絳眨了眨眼睛,一時,整張臉肉眼可見的,布滿紅暈,比方才還要紅上好幾倍。
誰,誰生病了?
她就不能是羞澀嗎?
當然她可不敢說,她是因為聽了謝換衣裳的聲音,這才麵色潮紅。要是讓三公子知道的話,豈不是要將她當成是什麽輕薄之人。
她趕緊抱起手中換下的衣裳,說道:“咱們把這兩件衣裳,都埋掉吧。”
因為衣裳沾有血跡,肯定不能再帶在身邊。
將一切都處理妥當之後,兩人這才重新騎馬離開。
這次他們身上穿著普通農家衣裳,一路上,雖然遇到關卡,卻也隻是被問了幾句話,就被放走。
他們並未回城內,而是騎馬前往護國寺。
沿途,遠遠聽到一連串雜亂馬蹄聲,靠近後,是一隊錦衣衛,穿著華貴的飛魚服,腰間別著統一製式的兵器。
氣氛森然,叫人不敢輕易說話。
他們也垂眸走過,與其他百姓一般,連頭都不敢抬起。
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總算到了護國寺。
兩人並未從一般香客慣常的正門進入,而是走了護國寺僧人,常走的側門。
原本門口有一個小沙彌守著,瞧見謝與沈絳入內,竟也沒多問,隻是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沈絳雖然不信神佛,可是在佛寺中,卻也不敢怠慢僧侶,立即回禮。
“三公子,你對護國寺好像格外熟悉?”沈絳略有些驚訝道。
謝輕聲道:“來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沈絳輕輕點頭,欲言又止。
很快,兩人重新去了上次的廂房,因為在後山,所以格外僻靜。
沈絳剛入院子,正要去找卓定,就見謝道:“你奔波了一夜,不如我先讓人送些熱水過來,洗漱一番之後,我們再一起去審問歐陽泉。”
原本沈絳心急,想要立即審問歐陽泉。
可是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著‘借來’的衣裳,但是昨晚被濺上的血腥味,似乎還沒有徹底散去。
她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
這樣的佛門清淨之地,她確實不該一身血汙就入內。
小沙彌將熱水送來之後,沈絳用布巾擦拭了自己的全身,因為小沙彌送了一桶熱水,她幹脆將頭發也洗了一遍。
此時,謝正在靜室,他看著手中的紙張。
上麵不僅有歐陽泉交代的事情,還有他按下的手印。
他越看,神色越發冷漠。
晨暉敢在他們回來之前,審問了歐陽泉,此刻他望著謝的臉色,說道:“殿下,歐陽泉方才與屬下說,隻要殿下願意,保他一條命。他願意將這些年,利用芙蓉醉賺來的所有錢,都盡數獻給殿下。”
謝輕笑,似乎來了興趣,問道:“他可說,有多少兩銀子?”
“兩百萬兩白銀。”
謝突然大笑了起來,他伸手似要揉碎手中的紙張,卻最終還是鬆開。
“他利用西北糧道走私禁藥,大肆斂財,還利用西北大營的內奸,將沈作明的作戰計劃盡數透露給了北戎王部,坑害我大晉五萬將士性命,居然還敢讓我保他一條命嗎?”
“銀子我要,他這條命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