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我背你走過去...)
第四十八章
絲竹聲漸起, 周圍衣香鬢影,卻擋不住眼前男子臉上浮現的浪蕩表情。
沈絳還是未開口。
終於謝眉梢輕挑,呷了一口酒, 輕聲道:“怎麽不叫?”
這樣浪蕩不羈的聲音,絕對不是平時的三公子會發出來的。沈絳眨了眨眼睛, 心底想到,片刻後, 她將眼前的人隻當做是跟三公子長一樣皮囊的男人, 倒是心底沒那麽怪異。
於是她輕端酒杯, 柔聲道:“三郎,請喝酒。”
謝本隻是順著她的話, 故意逗她,讓她輕鬆些。
沒想到小姑娘倒是適應的挺快。
謝接過她手裏端著的酒杯, 貼著杯邊,仰頭喝了下去。
大廳內舞娘們重新上場,伴隨著悠揚樂聲翩翩起舞, 身側男人的酒一杯接著一杯, 往下喝,身側有人敬酒, 他也來者不拒。
周圍有人在,沈絳也不敢輕易開口。
隻能在他放下杯子時, 恭敬端起桌上的酒盞,替他重新滿上。
終於在謝毫不客氣喝下第五杯時,沈絳再次端起酒盞,趁著這曲終了, 舞娘們在大廳中間謝幕時,眾人舉手鼓掌叫好時, 她手指頭輕輕戳了下他的手背。
謝垂首,漆亮黑眸落在她臉頰上。
沈絳連忙低聲道:“這個酒雖然入口綿長,卻後勁十足。三郎,緩緩喝吧。”
她的聲音本就清潤甜美,此刻更刻意放緩,有種入骨的綿軟,謝握著的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又捏緊杯口。
“不礙事,三郎千杯不醉。”他轉頭望向她,語調輕浮。
一旁坐得近的客人,聽到他這話,出言道:“程公子,想來這位小女郎是怕你喝醉了,耽誤了今晚的**良夜啊。”
沈絳手持的酒壺一抖,險些把酒倒灑了出去。
不過謝似未聽到這句話似得,單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微偏頭,衝著她輕抬下巴,示意她繼續倒酒。
沈絳穩住心神,將麵前的酒杯再次滿上。
身側的男子似乎因為謝沒搭理自己,有些不滿,冷哼一聲之後,重新抱起自己身側的姑娘。
沈絳垂眸,望著眼前的酒壺底座,想起方才這一幕。
顯然謝雖故意逗弄她,讓她喚一聲三郎。可他卻決計不會與旁人一起輕薄自己,她此刻隻不過是個小侍女,但他寧可這般無視旁人也不願附和一句。
怕自己會連累謝露出馬腳,沈絳心底深吸一口氣。
重新打起精神。
好在,謝的酒是來者不拒,很快,他臉頰微紅,那張如白玉般的臉頰,一片緋紅,他似有些耐不住這樣的熱氣,伸手扯了扯胸前的衣衫。
眼看著他領口兒微敞著,身上那股不羈風流的味道更足。
然後,沈絳感覺到自己的腳,被輕輕踢了一下。
她抬眸望著麵前的男人,見他眼眸猩紅的望著自己,突然,她驚呼道:“三郎,你怎麽了?”
謝手撐額頭,長眉輕擰:“別吵,我沒喝醉。”
他一臉不耐,還抬手揮了下,似乎不許旁人扶他。
沈絳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又不住望向上首的歐陽泉,似乎在等著他的吩咐。
歐陽泉在上首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這個程公子果然與傳聞的一樣,貪杯好色,如今這好酒是給他下了肚,剩下的自然是美人了。
本來歐陽泉給謝準備了更出眾的女子,但是見他身側的沈絳,便說道:“既然程公子略有些喝醉,不如你先扶著他到後院歇息。”
“是。”沈絳輕輕福身,這才敢上前扶謝。
歐陽泉還不忘叮囑道:“你留在程公子身邊,一定要好生伺候。”
一旁不懷好意的笑聲再次傳來。
沈絳趕緊垂眸,露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三郎,還是這邊走吧。”沈絳張開手臂抱住謝的胳膊,企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攙扶著他走出去。
謝原本也順勢靠了過來,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身體突然一僵,隨後拉開一段距離。
沈絳不明所以,跟上去,繼續拽著他的手臂。
謝本就身體發熱,可是他的手臂處觸感,卻強烈的讓他無法忽略。
那樣綿軟一團,用力擠在他的胳膊上。
待他餘光不經意掃過,才發現她穿著的是充滿異族風情的裝扮,紅色短衫,不僅胸口敞開,露出一片細膩柔滑的肌膚,在滿室燭火燈暈的映照下,如同被裹上了一層薄薄的淺黃色蜜蠟。
謝趕緊抬起頭。
身側的沈絳似乎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扶住這般高大挺拔的他,兩人之間的貼的更緊。
好在走出正廳之後,沈絳身上的重量輕了許多。
謝的腳步看似虛浮,卻控製住了自己的身形。
沈絳之前在這個別莊裏走過一趟,雖知道後院在哪兒,卻不知道供客人休息的廂房在何處,於是她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左右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三公子,你來這裏幹嘛?”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謝輕歎了一聲。
他聲音因為喝了不少酒,有些低沉的暗啞,但是溫潤的語調,卻一如往昔。
這讓沈絳莫名安心。
仿佛隻要他在自己身邊,即便是身處狼穴,也不會讓她覺得恐懼和害怕。
沈絳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關於自己做夢夢到歐陽泉這個別莊,即將要被燒毀,她必須要趕在所有證據都被毀滅前,親自來一趟這個別莊。
沈絳怕他以為自己是任性妄為,還是說道:“三公子,我有不得不來這裏的理由。”
隻是夢境之說,怕別人也不會相信。
所以她才無法解釋出口。
她仰頭還欲說話,突然謝的手掌抬起,隔著些許距離,虛虛環住她的肩膀:“別動。”
沈絳立馬垂眸,靠在他懷中。
果然,有腳步聲響起,很快轉角處,一群侍女端著托盤出現。
兩人姿勢親密,沈絳身上又穿著顯眼的侍女衣裳,立即被認為是今晚的貴客和被客人看中的侍女。
“這位姐姐,能請你幫忙與我一同,將這位公子送入廂房歇息嗎?”沈絳柔聲喊出最後一個人。
這個侍女在看向前頭之人,得到點頭後,走過來伸手要扶謝。
謝微微一怔,濃眉輕擰。
許久,才任由對方托著自己的手臂,隻是他的身體盡量靠在沈絳這邊。
在這個侍女的帶領之下,沈絳和謝終於到了後院的廂房。
很快,這個侍女離開。
躺在床榻上的謝緩緩坐起身,他垂眸盯著自己的袖子,仿佛上麵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沈絳站在門口盯了會兒,轉頭才發現他的動作。
“怎麽了?三公子。”沈絳小聲問。
謝皺眉,沈絳隻得走到他身側,發現他拍的衣袖是方才那個侍女碰的那邊,沈絳立即猜測,難不成三公子有潔癖不成?
沈絳立即蹲下來,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都怪我,不該讓那人碰你。”
她仰臉望著他,眸光清澈,一臉真誠。末了,還伸手在他衣袖上認真拍了拍,“好啦,現在幹淨了。”
濃烈的酒氣之下,縈繞著一縷清淡幽香。
讓謝原本昏沉的腦子,總算有了一絲清明。
隨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鼻煙壺狀的瓷器,拔開瓶口,放在他自己的鼻尖下,一股腥辣而又刺鼻的味道,撲鼻而來。
謝眼底的迷離,仿佛如潮水般,緩緩褪去。
“等我片刻。”謝低聲說道。
沈絳點頭,很快她就見謝坐在床上,身上那股酒氣似乎慢慢散去。
他再抬眸時,原本因為飲酒,而通紅又水潤的眼眶,此刻漸漸平複了下去。
“你留在此處,若是有人來拖住他們,我要去找一樣東西。”
沈絳:“……”
他怎麽把自己想要說的話,提前說出來了。
沈絳立即道:“三公子,我也要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去找,不如你在這裏幫我拖延一下?”
謝和沈絳四目相對,望著對方。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賬本。”
“賬本。”
很快,他們都是來找歐陽泉的賬冊。雖然人的嘴巴會騙人,但是記錄在紙上的東西,卻是不會騙人的。
歐陽泉這樣的人,敢在京城幹這麽大的事情,可見他背後一定有人。
但他也並非相信著背後的那位大人物。
畢竟他隻是一介商賈,對方若真想要殺了他,易如反掌。
歐陽泉這種人手中一定會存著保命的東西,而那樣東西會讓他這條線上的人,不敢輕易將他除去。
沈絳問道:“三公子,你可知道他把自己的賬冊藏在何處?”
“知道。”謝似乎還想說服她留在此處。
但是沈絳微笑道:“不巧,我好像也知道呢。”
就在兩人誰都無法說服對方留下,沈絳眼珠一轉:“不如咱們一起前往,反正這裏廂房偏靜,要是歐陽泉派人過來尋,也要許久。與其在這裏耽誤,我們趕緊走吧。”
說完,她伸手抓住謝的手掌,就要走。
誰知謝卻反握住她的手,沈絳被他拉住,回頭看了一眼,眼底疑惑。
“不急,你先換一身衣裳。”
沈絳剛想說,這都什麽時候了,哪還顧得上這些,然後她就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前。
她臉頰一紅,低聲道:“三公子先到外麵等我片刻,我盡快出來。”
謝推門走了出去。
沈絳打開衣櫃,發現這櫃子裏不僅有男子的衣裳,還有女子的衣裳。於是她迅速拿出男子的外袍,開門扔給謝。
“三公子也換上吧,你的衣裳也實在顯眼,而且還有些酒氣。”
謝站在走廊,抱著衣裳,就聽到一門之隔,傳來OO@@的聲音。
待兩人都換好之後,便立即往假山處。
沈絳跟在謝的身後,見他竟對這邊的路格外熟悉,絲毫沒有剛才摸不著頭腦的模樣,不由奇怪道:“三公子,你先前來過這裏?”
“不曾。”謝低聲道。
沈絳奇怪:“那為何你對這裏的布局格外熟悉?”
“因為我有這個別莊的建築輿圖。”
沈絳目瞪口呆,剛才她還找人帶自己去那個廂房。
“讓那個侍女帶路,是為了告訴別人,咱們確實是去休息的。歐陽泉聽到下人的匯報,也會對我們暫時放下心來。”謝解釋。
沈絳和謝兩人到了花園處,歐陽泉這個別莊花園,修建的是極盡奢華。
光是占地麵積,隻怕就有別人家一個三進的房子那麽大。、
花園內種植著的奇珍異草,更是數不勝數,更叫人覺得壯觀的,是花園裏錯落有致的茂密竹林。
正值春日,竹葉冒出新芽,整個竹林鬱鬱蔥蔥。
謝和沈絳一路過來,竟是格外順利。
隻是到了竹林邊,沈絳知道那片假山就在竹林的另一端盡頭,她剛要抬腳進入林子,就見謝一把拉住她的長袖,低聲說:“別動。”
沈絳的左腳已經輕輕提起,此刻被他一聲嗬下,竟懸停在半空。
她轉頭望著謝,眼神詢問,怎麽了?
謝左右看了一眼,問道:“你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沈絳眨了眨眼睛,一雙清澈潤澤的黑眸,流露著些許迷茫,她,她沒發現呀。
“這裏太安靜。”
謝聲音沉著,在這夜色中,竟有種詭異的回響。
沈絳看了看周圍,這才發現這個問題。
一路上,歐陽泉的別莊都守衛森嚴,就連十三夜的院子門口,都有侍衛守著。但是這裏,本該是這個別莊核心的地方,卻沒有守衛。
雖然沈絳沒問謝,但顯然他也知道歐陽泉的賬冊,就藏在這個假山下麵的密室。
等等。
她是因為夢境的緣故,才會有這樣的推測。
三公子又是從何處知道的?難道靠著他們京兆府的勢力拿到了這樣的情報?
就在她腦海中有些煩亂時,謝低聲說:“三姑娘,這裏必然凶險,你不如回院子等我。若我拿到賬冊,你想要知道的東西,我定會全部告訴你。”
沈絳聽著他突然鄭重其事的喊自己三姑娘。
她搖頭:“我要與你一起去。我能照顧好自己。”
哪怕真的驚動這裏的守衛,大不了就是殺出去。
謝見她堅持,不知是擔心她一人回去,還是覺得自己能保護她,居然沒再勸說,反而彎下膝蓋,轉頭道:“你上來。”
“啊?”沈絳吃驚。
“這個竹林,我背你走過去。”謝聲音清冷,卻始終透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