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師父,您這耳朵手感如何?...)
第23章
隨著他的瞳孔越來越近, 蕭蓮終於看到了倒影中,長著一對耳朵,奇奇怪怪的自己。
她才彷彿突然醒過來,半空中某種凝滯碎裂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
裴無缺深吸了口氣, 也終於回過神來!
他剛才在幹什麼!他差點再度用天魔體的攝魂術對師父。
裴無缺瞬間站起, 離蕭蓮甚遠。
蕭蓮揉了揉太陽穴, 方才有一瞬間,她似乎神思都失去了反應,好像被人蠱惑了一般。她雖現在修為被壓制了, 但畢竟還是化神修士的神識, 怎會輕易陷入那種狀態呢?
蕭蓮並沒有多想,只以為是自己並不適應這種沒有修為的狀態。
「師父。」看著耳朵還一抖一抖的蕭蓮,裴無缺別開眼, 輕輕道, 「我去看看東西準備好沒有。」
蕭蓮點點頭, 在她將醒未醒之時, 約莫會有一會兒的反應遲鈍期, 裴無缺就先下去了。
裴無缺再進來的時候, 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蕭蓮也重新梳洗, 長耳朵后綰不了頭上的圓髻,只能鬆鬆在腦後扎了個髮髻。見他進來,她轉頭看他,戴好的帽子動了動。
原來戴帽子, 就是為了藏耳朵。
裴無缺心想著,方才只是乍一見的衝擊, 現在他倒是已經恢復了正常,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桌上,那是他早客棧準備好的早飯。碧玉粳米粥,金燦燦的銀魚絲煎蛋,靈谷粉做的蓬鬆喧軟的饅頭。
他輕輕握拳咳了一聲,問:「那個……您頭上的耳朵,怎麼回事?」
蕭蓮修為暫時沒法用,自然也就需要吃飯。她端過粳米粥喝了一口,嘆道:「這事實在是不好說啊。」
她既說不好說,裴無缺皺眉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才緩緩道:「難道……您其實,是人妖混血?」
蕭蓮差點一口把稀飯噴出來。但她忍住了,忍住的後果就是被嗆得咳嗽了半天。
徒兒竟看著她嘆了口氣,說:「這事何必瞞我,我會因為混血就嫌棄師父嗎。告訴我就是了。」
蕭蓮哭笑不得,他想象力倒是豐富!她解釋道:「師父不是人妖混血,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吃了殷白衣的葯。罷了,不說這個,總之等師父的修為恢復,這耳朵自然就消失了。」
裴無缺不大相信:「那你何必遮擋?」
蕭蓮把帽子揭開了,露出她那一對淺褐色的毛茸茸的耳朵,同清瑩粉嫩的臉蛋一對比,當真是可愛極了。但是蕭蓮的語氣充滿悲憤:「你見過這樣的正道魁首嗎?你讓我怎麼和人家解釋?」
裴無缺卻看著那耳朵,噗嗤了一聲。
他很快就忍住了,蕭蓮卻生氣了,拍了下桌子:「不許笑!」
裴無缺強忍著笑,道了一聲『是』。
蕭蓮卻覺得他還是眉眼含笑,可是人家又的確沒笑出聲,該如何說他?
裴無缺看著師父的耳朵,卻覺得非常的可愛,很想捏捏看究竟是什麼手感,毛軟不軟。
但他要是敢捏,蕭蓮估計會打死他。
他想了想,認真地問她:「師父,您自己捏過嗎?」
蕭蓮抬頭看著徒兒,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徒兒見她沒懂,再度加問了一句,「……是什麼手感?」
一個饅頭打到了他的臉上。
裴無缺終於安分退出去了。
等要出門的時候,蕭蓮重新戴上帽子,坐上馬車跟徒兒說:「你給你師兄發個信過去,就說我們要晚幾日到,叫他不必擔憂。」
裴無缺應是,比較可惜的是看見那對耳朵消失在帽子下。
如果不是長耳朵的師父引起他奇奇怪怪的反應……他還挺想每天看到這對耳朵的。
但蕭蓮應該不會再把帽子摘下來了。
蕭蓮望著窗外暮靄沉沉的天,輕輕嘆了口氣。眼下她擔憂的是這天,魔氣有些過強了,看來應該是有不少魔物已經湧入蓬萊仙境了。
她眼中微沉,這天魔體對魔族的召喚力當真太強了。
她開始擔憂,天魔體會一統魔界之事了,屆時恐怕正道會非常麻煩。
而此時極寒之地,魔物洶湧,血色的海潮波浪不斷。
在往下的萬丈深淵之中,血海眾魔悉數消失,此處荒蕪遍野,竟憑空生著許多,宛如血管一般粗壯跳動的東西,猙獰如擎天巨柱。它們千萬根纏繞著,托出一個青色的平台。
而在那平台之上,坐著一位不知等了多久,枯瘦的老者。
此時來了一位女子,從半空中翩然而下,落在平台上,帶著外界血海潮濕的血腥氣。
此女面容嫵媚,穿黑色紗裙,黑紗裹身的地方,露出刺繡般的黑色纏枝紋,正是羅敷。她恭敬地道:「先知,尊者們叫我回來複命。」
老者緩緩地睜開眼,他一雙枯瘦的眼睛中,半分光線也沒有。宛如亘古沉寂的魔淵一般。
他開口道:「見到魔主了?」
羅敷輕聲回話:「見到了,不過如您所料,他不願意回到魔界。同時我們還遇上了修羅海的人,修羅海的化神魔人青魔因對魔主的師父蕭蓮語出不敬,被魔主殺了。」
老者輕輕地嘆了一聲:「正道何其有幸。」
「尊者們都不知現在該如何是好。」羅敷繼續說,「雖派了許多魔物四處作亂,可畢竟不敢真的惹怒魔主,所以做得遮遮掩掩,不得作用。所以尊者們讓我來問您。」
老者靜靜地聽著,突然伸出手掌,只見他的手掌上,赫然躍出一團青色的火焰。
那火焰的包繞中,是一枚顏色暗淡的白色玉簡。
羅敷見了這枚玉簡,卻是極其驚訝:「您……這難道是……」
老者淡淡地說,「這便是魔道玉簡,此玉簡混沌而出,陰陽造化之中化為兩極,一為陰玉簡,便是魔道玉簡,一直在我手上。另一為陽玉簡,便是天道玉簡,卻是在蕭蓮手上。兩玉簡相伴而生,互相感應,都可演化推算。只是在幾十年前,因天道玉簡受損,陰玉簡也跟著沉寂了幾十年。」
羅敷卻是知道此物的,此物在先知手中,一直被稱為魔道聖物,極為神秘,但除了先知以外誰都不得見。
她怔住了:「您……」
老者只是淡淡地說:「其實陰陽玉簡是為聖物,卻沒什麼特別之處,只能推演部分命數,得知些許造化之音而已。在陰玉簡沒恢復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魔主會成為正道魁首蕭蓮的徒弟,這在造化上來說是不可能的事。直到陰玉簡恢復,我得知了一件驚天之秘。」老者抬起頭,無光的眼中,映照著頭頂盤根錯節的魔淵血路,終於多出一絲奇異的色彩。
他輕輕地說:「我要見魔主。」
*
此處已經是蓬萊仙境的中間地帶,離紫光閣御劍還有一天路程。
一行修士行走在路上,同時有一輛非常奢華的馬車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面,這馬車實在精緻,精雕細畫的車身,又是藍角雪馬拉車,那馬車上,還掛著一盞散發淡淡光芒的靈石燈,竟是用的上品靈石做燈心,實在是太過奢侈。
一個身穿藍衣衣袍的修士輕聲抱怨:「也不知這馬車裡是什麼人,大家都辛苦趕路,偏她坐在馬車裡,看那馬車材質用的,哪個不是極其昂貴……」
另一修士道:「我好像看見,裡頭坐著的是個小姑娘,半點靈氣也沒有,倒是長得挺好看的。」
先前說話的修士便冷哼:「恐怕是什麼修仙家族豢養的侍妾之流,跑到蓬萊仙境來看個稀奇……這個時候來,也不怕有去無回!」
幾個修士都十分不屑的說話,那馬車裡卻伸出一隻手,只見那手纖細勻稱,倒的確膚若凝脂。
旁邊一長相俊美得出奇,看起來卻是築基修為的男修,走了上去,低聲道:「師父。」
旁邊幾個跟著一起趕路的修士,聽到更覺荒謬。一個築基修士,竟叫個沒有靈力的凡人為師父,實在是丟了修士的顏面。果然,是某些大家族的侍妾無疑了!
於是心中更是鄙薄,更主動離那馬車遠了許多。
只見那纖細的手攤開,掌心上竟是放著枚渾圓的藍色珠子,那珠子甚是奇特,竟隱隱的有條微小的蛟龍在當中遊動。只是那些修士隔得太遠,都看不到罷了。
那馬車中傳來少女輕柔的聲音:「將這珠子換了燈心。」
男修低聲答應:「是,師父。」
他飛上馬車,將燈盞換了燈心,再用靈力一催。
頓時,這靈石燈照出無比強的光芒,竟將方圓五里都照得猶如白晝一般。
這事一出,修士們紛紛抱怨。
「你們在搞什麼!」
「弄得這麼亮,大家要怎麼趕路,一會兒把魔物吸引來了怎麼辦!」
「就是,還不快換了!」
議論不停,都在擔心這顆珠子太亮,會將魔物吸引來。讓她趕緊換了,別給大家惹事。
裡頭少女悠悠地輕嘆了一聲。不知道在感慨什麼。而旁邊她的徒兒低聲問了句:「師父?」
同行的女修士們紛紛看向他,這一行多是金丹、築基期的修士,鍊氣期極少,因為普通鍊氣期已經不敢深入此處了。他築基期的修為雖然不顯眼,但由於長得實在俊美,也難免讓人關注到他,並有些生出愛慕之意。
只聽少女輕緩道:「罷了,換回來吧。」
男修又取下了珠子。
誰知在取下珠子的這一剎那,天地突然風雲驟變,一團血霧瀰漫下來,仿若踏入血海煉獄。
伴行的修士修為低的無不驚懼,「這是怎麼了?」
修為高的則拔劍四顧,冷聲道:「這是魔物幻界,大家不要驚慌!」
伴隨此聲,一個陰沉怪桀的笑聲響起。
修士們皆悚然,都知道是遇到了魔物,立刻飛身三兩成團,召出各自法器、法寶戒備起來。
頃刻間血霧翻湧,魔物幻界中赫然湧出一群身若羊,頭若虎,卻渾身血紅,長著獠牙的魔物,瘋狂朝著修士們撲過來。這些魔物竟都有五階的實力,修士們大驚失色!
瞬間法寶、飛劍盡去,與魔物纏鬥。夜空中血肉橫飛。
本來尚可一戰,誰知在這些魔物背後,又出來幾隻比前面這些大了許多,長了四個角的魔物,卻是六階魔物!
它們咆哮著撲上來,瞬間已是抓住最近的幾個人塞進嘴裡――甚至來不及咀嚼!
修士們見之大驚,他們不過是過路的金丹、築基修士,最高不過金丹,怎能敵得過這麼多怪物!頓時有的驚,有的逃,有的被魔物抓住,慘叫不斷。
「快逃!」「有高階魔物!」
修為低微的已經撐不住,還有些勉強有一戰之力,但是在魔物的迫近下都是強弩之末,瀕臨崩潰。
此時,方才那華麗奪目的馬車上,竟突然浮出無數藍色符文,流光溢彩。
那魔物彷彿極怕這符文,吼叫著退了幾分。
隨即馬車裡走出一藍衣少女,她裝束簡單,戴了頂奇異的帽子,手中正拿著那枚方才修士嫌棄的珠子,這珠子大放異彩,那些藍色符文竟都是從這珠子上浮出,少女輕輕念了句無比晦澀的咒語。那珠子上散發的藍色符文驟然變強,將三丈內的魔物盡數驅逐。
少女又向旁邊的青年男修士使了個眼神,男修士立刻會意,一躍而起。
他身上靈光一閃,掩靈術瞬間消失,竟恢復了元嬰期的修為!進而瞬間攻向了這群似羊非羊,似虎非虎的魔。
此男修士戰鬥力十分彪悍,眾修士都不敵這些魔,他卻是殺得輕鬆,瞬間就救下幾個人,將他們扔回少女支撐的藍色符文護罩中。
劫後餘生的男女修士們瑟縮著躲成一團,都忘了剛才有多麼的嫌棄這強烈的藍光,他們都拚命瑟縮,恨不得離這馬車越近越好,在這漫天無盡的血霧中,這馬車仿若是唯一安全光明之所在。
少女對那男修士道:「不用破魔晶,這種羊身魔砍頭就行。」
男修士應了一聲,既然不用破魔晶就方便許多,他就發動了劍招,就在漫天炫目的劍光之中,將那些啃食修士的魔皆數砍死了。
青年男修士回來複命時,竟半點血跡也不沾身,對少女道:「師父,都殺盡了。」
「好,你先歇息著。」說完,少女將靈珠一收,就要轉身進馬車。
周圍的修士們卻才反應過來一般,連忙紛紛跪下:「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剛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前輩切莫見怪!」
「您那顆珠子,就掛上去吧!」還有機靈人,立刻就猜到,這少女方才掛那顆珠子,本是想驅魔,不過是被他們所阻止了。
剛才的事已經表現得很明顯,這位看起來沒有修為的少女,勢必來歷不凡,可能還是某位前輩高人。若不是這少女和她徒弟出手,他們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少女,也自然就是蕭蓮扯了扯嘴角,她並不在意這些人的轉變,是他們之前嫌棄也好,現在崇拜也好,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她修行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所以她也不計前嫌,輕一揮手,將那珠子送上了燈罩。
頓時光芒萬丈,亮如日輝。
此時卻沒有人在嫌棄,一片謝前輩庇佑的聲音。
方才見了那靈珠有多麼厲害,大家都默契地跟在馬車前後,絕不超過一丈。
蕭蓮卻招裴無缺跟自己進了馬車。
她先讓裴無缺拿無缺劍來看,這劍是多年前她送給裴無缺的,只是個中級法寶,其實對於裴無缺來說已經不堪用了。但是他上次用的神兵,蕭蓮嫌棄太招搖,並且也太作弊了,不讓他用。
之前她覺得裴無缺突破到元嬰期太快,留下了禍根,所以現在讓他殺魔,錘鍊戰鬥意識,也就是在鞏固修為。
既然是要錘鍊修為,鞏固基礎,自然是用無缺劍就夠了。
不過這幾日砍魔砍得太多了,無缺劍上出現了輕微的橫水裂紋。
「你這劍也需要修了。」蕭蓮說,「等師父修為恢復了就跟你修。」
眼下蕭蓮的靈力就跟築基期修士差不多,根本不得用,當然,比前幾日一點靈力都不能用還是好一些的。
蕭蓮又用靈力上下檢查了裴無缺的身體,搞得裴無缺有點不自在,用靈力透視修士的身體,跟把人家脫了□□裸的看也沒啥區別了。畢竟是師父,他既無奈又無法說什麼,只能低聲道:「師父――」
「不錯。」蕭蓮很欣慰,「比你之前的基礎好多了。這幾日表現不錯,劍法比之前熟練不少。」
裴無缺道:「還是師父指點的功勞,師父對魔物倒是當真熟悉,不愧是驅魔第一人。」
蕭蓮擺擺手:「得,別給你師父戴高帽子。」大家都這麼熟了,何必來這套。她感嘆道,「你要是跟我一樣,殺魔殺了一百年,你也會這麼熟悉。師父已經把你要背的《十萬個魔物為什麼長這樣》給準備好了,一會兒你就拿去背,我明晚抽查你的背誦成果,至少要背下五千個。」
蕭蓮現在正在全方位培養裴無缺繼承她的驅魔衣缽,從戰法到知識到各種符文,全部都要學。各種魔物鑒賞圖自然也是要認的,她可不想裴無缺走出去跟方玄一樣,叫人家魔物為紅毛怪或者胖胖紅花魔,非常不專業不說,這也不是一件好事,每個魔物都有它不同的習性,不同的剋制辦法。
裴無缺接過蕭蓮遞過來的書,發現足有兩寸厚,上面寫著《十萬個魔物為什麼長這樣一》。裴無缺遲疑了一下,問蕭蓮:「師父,這書一套幾本?」
蕭蓮笑了:「十本,一本一萬個魔物圖鑑,你慢慢背,師父看好你哦。」
裴無缺嘴角微動,魔物有這麼多嗎!「師父,為何不刻到玉簡里,看起來豈不是會快很多。」
「你不知道。」蕭蓮感慨,「這是你師祖的師祖傳下來的,在他傳下來的時候,用玉簡記錄書籍這個技術還沒有發明。這套書以後就送給你了,記得傳給咱們青淵門後人,這可是咱們的鎮派之寶,別的門派沒有這麼全的。當然,你要是能滅掉一半魔物,就能少背一半。師父也是很高興的。」
裴無缺:「……是。」
裴無缺拿著書下去背這本其厚無比的書了,其餘修士則是在邊療傷邊趕路。
一行人正在默默趕路,天快亮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諸位方便嗎,我們也想加入一起走。」
眾人皆抬頭看去。
他們一行大約十一二人,都十分年輕,也是築基金丹的修為,身穿內門弟子的藍色衣裳,破破爛爛的,面容憔悴。
但是諸位修士並不是很想讓人加入,畢竟這一群看起來都穿得破破爛爛,精疲力盡,加入只會拖累大家。
「不加不加!」有修士說,「咱們人已經夠多了!」
「麻煩諸位了。」有個女子哀求地說道,「我們遇到了高階魔物,好不容易才逃生――」
聽到這聲音,蕭蓮竟莫名覺得有些耳熟。她挑起帘子抬頭看去,發現這些人穿的衣裳十分眼熟,竟然穿的是御仙閣門內的服制!應該是御仙閣年輕一代的內門弟子。有一兩個面容還特別熟悉,蕭蓮應該是見過。
既是御仙閣的人,那就是青淵仙境之人,蕭蓮身為青淵仙境的正道魁首,怎麼會不管。
她開口道:「你們留下吧。」
眾人面面相覷,既然前輩發話,自然不敢不聽,只能接納了這群人。
那群弟子自然千恩萬謝,有人看向了她,突然遲疑道:「閣下、閣下可是……可是我青淵仙境正道魁首,蕭蓮道君?」
話一出,眾人驚訝紛紛。
難怪這位前輩一路滅魔如此牛逼,她竟然是一境之魁首!那就是化神期的大能啊!
只是為何,為何跟他們走在一起,還坐馬車?這卻是眾位修士不解的。當然,不會有人不長眼去問,人家高人有點奇怪的癖好,就愛坐馬車趕路怎麼了,是什麼規定不許嗎?
蕭蓮沒想他們一照面就認出自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含笑點頭:「正是我,你們是御仙閣的人吧?」
她剛問了一句,那些人卻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衝到她面前跪下:「道君,我們終於見到您了!」
「您救救我們段師叔吧,她和兩位長老被魔物抓去了!」
「我們好多弟子喪生在那裡了!」
蕭蓮被他們左一言右一語地吵得嗡嗡的,關鍵是也沒真的把事情說清楚。她輕拍了下馬車框,道:「好生從頭到尾講,究竟怎麼回事,別太嗦!」
他們左右看看,終於推舉出一個相貌溫和,名為杜若的女子,將事情原委講了一遍。原來,御仙閣也收到了紫光門的門派邀約,前來參加神魔大陸的開啟儀式,哪知還沒等靠近紫光門,就在路上遇到高階魔的襲擊,死了許多人,還有許多人被抓去了。別人被抓去也就罷了,師祖的關門弟子段雪瀾也被抓了,他們就怕極了。怕回去承受不起師祖的雷霆之怒。
蕭蓮也聽明白了,就是曾經她差點以為裴無缺喜歡對方,然後想撮合兩人的那個段雪瀾段師侄,說起來,蕭蓮還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她,她問:「你們當真確定她是被抓走了,而不是已經沒了?」
不是蕭蓮有什麼別的想法,而是她太了解魔物了,一般魔物攻擊人類修士主要是為了進食,很少留活口。而她現在又在趕往紫光門的路上,回頭殺魔不是為了救人的話,不現實。
杜若連忙點頭,掏出一個靈符給蕭蓮看:「出來的時候,我們都互相留了靈符。段師叔這個還亮著,她肯定沒死!所以咱們才想去救她!」
既然靈符未滅,人也未死,蕭蓮自然回去救,畢竟是她庇佑的仙境之人。只是她現在就這麼點破法力,想救人得需要人配合,這個人自然就是站著旁邊,自從看到御仙閣的人出現后,就一語不發的裴無缺。
「徒兒……」蕭蓮開口。
裴無缺會意,蕭蓮是肯定會去救的,這個毋庸置疑,這是她的職責。
「師父。」他也低聲道,「救她可以,但是您若再……」
他沒說完,蕭蓮也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師父早就解釋過了,那是一場誤會,我當真還以為你喜歡她來著。你不喜歡的事,師父怎麼會逼你做呢。」
早知道徒兒會這麼排斥,打死她也不會提的好吧。
裴無缺才笑起來:「好,那我救。」他才看向杜若一群人,表情又淡下來,「他們在何方?」
杜若等人在蕭蓮二人談話的時候就一直在驚訝,現在更是瞪大眼。才半年度不見,裴師叔竟然元嬰了!
他怎麼做到的,這麼年輕就能元嬰!!
見裴無缺面露不悅,杜若先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一個方向,「那邊。」
蕭蓮咦了一聲,問她:「那不是去紫光門的方向嗎?」
杜若他們也很驚奇,指向蕭蓮他們來的方向:「那不才是去紫光門的方向嗎?」
蕭蓮:「……」
半個時辰,等這一群路痴症孩子修整調養好之後,蕭蓮帶著她們上路了。
原來他們遇到的那群魔就在去紫光門的必經之路上,那是必須要殺了。
蕭蓮提前先問好了,他們究竟遇到的是什麼魔,但是孩子們不專業,說不太清楚。蕭蓮也建議那群一直跟著她的修士,要不就各自散開,各自去紫光門吧。可他們卻不想離開,堅決表示肯定跟著蕭蓮道君一起去,不論生死。
蕭蓮頭疼,不是堅不堅決的問題,而是帶這麼多拖油瓶不好辦啊。
那就速戰速決!
在下一個天黑降臨前,一行人終於趕到某個地點。蕭蓮拿出之前的靈珠,看到靈珠發出的光芒果然變得極強。她問杜若:「段師侄之前有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你給我一個。」
杜若想了想,從儲物手鐲里拿出一張絲帕給蕭蓮。而蕭蓮則從玉鐲中拿出一盞燈。這燈通體漆黑,只有燈芯燃著幽微的藍色火苗,彷彿隨時都要滅,但是又隨時都滅不掉的樣子。
蕭蓮將那絲帕放進去,那火舌卻突然脹大,將那絲帕吞噬燃燒,緊接著,燈上冒出一縷青煙,緩緩飄向上空。
眾人疑惑,怎麼會是上空?
蕭蓮回頭對拖油瓶們說:「你們留在原地,別動!」
她伸手捏了張符紙,符紙在空中自燃,頓時原地升起一個龐大法陣,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蕭蓮又對裴無缺說:「徒兒,走!」
師徒二人是默契至極了,裴無缺將師父帶在飛劍上,二人驟然升上天空。
眾人還來不及吃驚,只見裴無缺手持一把白劍,竟將天砍了個裂口。那裂口縫隙不斷變大,其間血霧湧出,隱隱有咆哮之聲傳來。血霧漸淡,那赫然是一青面獠牙,渾身血霧,巨大無比的七階魔!
隨著七階魔的出現,周圍更是出現血海煉獄,魔物前赴後繼的景象。幻境的魔淵深不見底,血海翻騰。而隨著幻境的展開,底下那群等待的拖油瓶也看不見蹤影了。
蕭蓮看著天空中的魔物,眉頭微微一皺道:「這是屍海魔,極善幻境結界,用滅魔十二式!」
裴無缺聽到師父的話后一頷首,悍然發動攻勢。
光華如練,爆發出十丈白光,震蕩天地。那七階屍海魔怒吼著反擊,揮舞著巨大的手掌想蓋過來,卻被白光盡數攪碎。
蕭蓮也祭出驅魔珠,這是她除枯榮劍外,最常用的驅魔法器,雖然她現在只有築基的修為,卻可以用化神期的神識驅動它。她催動驅魔珠,頓時藍色符文狂涌,圍繞在她周圍,變成一圈圈深奧法紋。蕭蓮繼續道:「莫與屍海魔顫抖,它們往往成群出現,肯定還有別的在後面,拖得越久越麻煩!」
與此同時另一頭七階魔從豁口探出頭,裴無缺一見,手中長劍立刻一分為二,兩側絞殺。而蕭蓮驅魔珠中匯出的符文也形成了龐大的泛著金光的手掌,遮頭蓋臉就要朝魔物頭上罩去――
蕭蓮帽子被吹風,頭髮散亂,無風自舞。在屍海魔的咆哮中,她大聲道:「滅魔十八式――」
師徒二人默契十足,裴無缺早明白師父之意。他縱身一躍,與蕭蓮背靠背,早已開始掐動劍訣。
此時無數血光從兩七階魔目中射出,所到之處萬物腐蝕。裴無缺劍陣已成,無缺劍分成十二劍,原地亮起深奧法陣,將這七階魔困在法陣中,瘋狂斬殺。
「避開肚子!」蕭蓮再度說,「段雪瀾她們沒死,很可能是吃下去還沒消化!」
裴無缺控制飛劍,在屍海魔肚子上長滑一刀,頓時內臟什麼的隨著未消化食物一起湧出,那場景實在難看。但此刻蕭蓮也管不了。
這屍海魔是七階魔中十分厲害的那種,主要是又常結隊出現,她現在修為不行,怕裴無缺無法應對。
果然,在那裂縫的深處,似有又有同樣的咆哮聲傳來!
蕭蓮心微緊,再來兩隻她怕徒兒應付不了!
「速戰速決,屍海魔魔晶在頭,必須破壞!」少女繼續說,「否則他們會血海再生!」
裴無缺的十二長劍驟然亮起,合併成一把,刺向屍海魔頭部。長劍破了屍海魔的防禦,頓時頭顱碎裂。屍海魔不甘的怒吼聲消失在天際,從他身體中,落出一黑色結晶,被裴無缺握在手裡,捏得粉碎。
而蕭蓮手中的藍色靈珠也再度亮起,竟是一頭半透明的靈體龍咆哮飛出,巨龍在天地間遊走,所到之處魔境驅散。隨著龍的清吟聲,周圍血海魔淵也盡數消失,方才屍海魔噴出的腐蝕之氣也消失一空。上空的裂縫也漸漸縮小,乃至消失不見。
蕭蓮則看向裴無缺,發現裴無缺也看向自己,兩個人同時笑了。
兩人落到地上,由於方才打鬥屍海魔飛了一段,落下來的時候其實是在一片山谷里。
雖是夜晚,這山谷卻因生長著一種夜靈花,在夜晚綻放著淡淡華光,隨著微風的輕撫,華光宛如波濤一般,向不遠處漣漪而去。花粉亦是星星點點,宛如螢火蟲般隨風而去,竟是極美的場景。
不遠處那堆屍海魔的內臟,就顯得有點煞風景了。
蕭蓮落地之後先走過去,將那屍海魔的胃剖開,果然看到段雪瀾,連同另外兩個中年男子,被裹在一層厚厚的靈力繭中。他們應該是有什麼秘法保護自己,才沒有被屍海魔消化掉。
蕭蓮檢查了一下,三人倒是沒受傷,但因為那秘法,所以還在昏迷狀態,等秘法褪去就好了。
倒是她,消耗空了僅剩的那點可憐靈力,想先休息一下。
蕭蓮走回去坐下,裴無缺也剛落下來。蕭蓮笑著拍了拍裴無缺的肩:「好徒兒,七階屍海魔你都能一次殺兩隻了,不錯不錯。以後很快就能和師父並肩作戰了。」
裴無缺笑:「我現在不就和師父並肩作戰嗎?」
蕭蓮笑了笑,心想也是。以前徒兒太弱小,她沒法和他並肩作戰,現在他越發強大,恐怕很快就能追趕上自己了。
「師父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跟裴無缺說,「上次還是百年前,跟你師祖他們吧。就是很懷念這種感覺。」
裴無缺沉默了片刻,突然想問她:「師父,其實我有個問題,深埋心裡很久了,一直想問你。」
蕭蓮側目看他:「說吧,對師父有什麼不好說的。」
裴無缺輕輕地問:「那就是,您為什麼會收我為徒呢。」
原來是這個問題,蕭蓮想了想,回答他:「其實師父百年之前就有預感,會收一徒。師父有一玉簡,以前可告訴過你?」
裴無缺點頭,這個是聽她說過的。她有一玉簡,有預測因果的作用,但是被雷劈過之後似乎就沒有以前這麼好使了,他似乎也從沒見到過。
蕭蓮繼續說:「玉簡也預測到,我未來會收一徒。還預測我的徒弟相貌平平,資質平平。我甚至連具體日期都推算出來了,每年的那日都去山崖等,終於那天撿到了你。總之你與師父,是早就註定了的師徒情緣。」
裴無缺聽笑了:「樣貌平平,資質平平?」
蕭蓮看著現在帥絕人寰,資質也驚天動地的徒弟,一笑道:「都說它之前被雷劈壞了,有點不準確。但是師父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應該就是我的徒弟,這種感覺是不會錯的。」
裴無缺隨著她躺下來,輕聲問道:「為什麼呢?因為我長得好看?」
呵,他可真夠大言不慚的,雖然說的也是實話。
蕭蓮說:「那時候你受了很多傷,師父一看就心中憐惜。總之就是覺得,你就是我徒弟了。」
裴無缺笑了笑,看著天上的星子閃爍,與夜靈花交相輝映,他心中也是無比的滿足。他靠近了蕭蓮,聞著她身上讓他無比舒服,可以撫平一切躁動的氣息。覺得希望時光凝固永恆,他可以永遠和師父在一起,永不分開。
蕭蓮卻看到了什麼,叫住了他:「等等。」
裴無缺回頭看她時一怔。
蕭蓮嘆道:「你的手受傷了都沒感覺嗎?」招了招手,「坐起來。」
裴無缺垂眸看到,他的手掌竟不知何時,破了一道極細微的口子。
他眼神驟然一變……方才那些魔物!
他的血――!
索性蕭蓮並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她從儲物袋拿出一瓶傷葯,拿起徒兒的手,敷在徒兒的傷口上。「被魔炎所傷的傷口很難自動復原。上一點這個傷葯就好了。下次戰鬥時小心些,雖然只是小傷,但難以自動復原也麻煩不是。」
蕭蓮非常輕柔地給他傷葯,她十指纖細,指尖瑩瑩,既能發動強大的戰法,又能處理這點輕柔小傷。
甚至她的耳朵都跟著動了動。只要她認真幹什麼事情,或是認真思考的時候,耳朵就會動。
蕭蓮認真給徒兒塗藥,不知道此時,裴無缺正凝視著她,心中也滿是愛慕與依戀。
上完葯,兩人也差不多要回去了,靈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至於段雪瀾三人蘇醒恐怕是要一段時間了,蕭蓮也不可能等著他們,便將一群拖油瓶都叫了過來,對御仙閣的人說:「你們看好你們裴師叔,至於紫光門,等恢復了再去。」
送佛送到西,蕭蓮對於她管轄範圍內的人來說是個絕對的好人。從懷中拿出一顆縮小些的珠子:「這顆是一次性驅魔珠,大概管用半個月,足夠你們走到紫光門了。」
一行弟子激動地接下了,有這枚珠子,接下來他們就不用擔心魔物了。
蕭蓮等人準備先去紫光門,而段雪瀾三人還沒蘇醒,她們就不等了,打算連夜趕路。
她主要還是想把出現七階屍海魔的消息帶給紫光門,畢竟這種大魔出現,蓬萊仙境還是很危險的。
一輛朝豪華的馬車,帶著一眾緊緊跟隨的修士,繼續行駛在路上。
白晝黑夜轉瞬即逝,路過兩個集鎮,殺了最後一波魔后。終於走在最後一段路上了,蕭蓮琢磨著天亮時估計能到紫光門,應該不會再有大魔出現了,便想先睡一會兒。
凌晨的空氣中傳來一縷似有若無的氣息,裴無缺眉頭微皺,隨即開口道:「師父,不如我四處巡查一下吧,免得有什麼漏網之魚沒發現。」
蕭蓮已經困得不行,這幾天她的消耗也有點大。
「去吧。」蕭蓮打了個哈欠說,「有驅魔珠在,師父這裡無礙。」
想了想,又把一顆珠子塞給他,「這是驅魔珠的子珠,你拿好,這可不是一次性的,千萬別弄丟了。」
「我會很快回來的。」裴無缺低聲說,輕輕握了下那顆珠子,知道這顆子珠有多麼珍貴――它肯定是蕭蓮從母珠身上直接分離出來的,兩珠互有感應。但彼此有生命危險時,另一方都會感覺到。
他將珠子放進自己的懷中,貼身存著。
*
黑暗中的裴無缺掐了個決。
他越過一片山,在森冷月色下,看到跪在他面前的兩陌生魔人。
這倆魔人恭敬地道:「魔主。」
「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們。」裴無缺漠然問,「如今天下四起天魔體作亂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魔人道:「魔主,我們也不知道。」
「哼。」裴無缺冷笑,他也懶得說信或不信,這並沒有任何意義。他打算直接動手搜魂。
此時一個聲音響起:「魔主!」
一個白鬍子老子緩步出現。
此魔人,竟赫然是化神期的修為!
那兩魔人見到他,也非常恭敬地行禮道:「先知。」
老者走過來,在裴無缺面前躬身行禮:「老身羅剎海羅摩,是羅剎海的先知,也被眾人推舉為魔界領袖。老身要告訴魔主一件事,那就是現在的三十六魔淵,是非常混亂的,有許多股勢力在參與這件事,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是誰在策劃什麼事情。老身忝為領袖,也根本控制不了局面。魔主,除非您回歸魔道,否則沒有人能控制局面。」
魔界尊者。那是魔淵真正的人物出現了。
裴無缺卻根本不想聽他講這些,冷淡道:「你們究竟有什麼事。」
老者緩緩從袖中拿出一物,此物似玉非玉,似竹非竹。只有半個指頭的大小,表面蒙著一層淡淡光輝。
老者道:「魔主,我此次前來,是要給魔主看一東西的。我知道,魔主您拜入蕭蓮道君門下,所以不想背棄她。可是您要是知道了一件事呢。」
裴無缺冰冷的目光看向他,那是當真沒有絲毫溫度的,也根本沒把他看在眼裡。
雖被天魔體震懾,老者也不懼,只是繼續道:「您可知道,相傳蕭蓮道君有一枚玉簡,此枚玉簡一直是她的心愛之物,可預測將來,占卜命運。又據傳在百年前,她就已經預測到要收一徒弟,此徒弟相貌平平,僅為五靈根。她一直等著這個命中注定的徒兒出現,所以在那一日,她來到青淵山那片山崖下,等著收她命中注定的徒兒回家。」
聽到這裡時,裴無缺的神色已是稍微改變。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種十分不詳的預感。
他突然非常不想聽下去。
隨即老者緩緩地道:「但不知道為何,她找錯了人。」
老者催動了這枚玉簡,只見裡面浮出幾行字:陳凡,蓬萊仙境錦州人士,五靈根,自幼無父無母,后被蕭蓮道君收為徒。再后發現其克魔天分十分出眾,成為一代驅魔大師。
裴無缺輕輕後退了一步。
非常的輕微,若非老者一直注意著他,定是發現不了的。
「所以,您只是無意中被蕭蓮道君撿錯的徒弟――」老者將手中那枚玉簡遞了過來:「此對玉簡為陰陽簡,陽簡一直在蕭蓮道君手中。可陰簡卻一直存在魔淵中。這一切在陰簡中都是有記載的。魔主一看便知!」
裴無缺卻閉上眼,他似乎有些輕顫,有些承受不住。他好像想要去接玉簡,卻又一把拂過去,將那玉簡拂到了地上!
他語氣透出一股淬冰的寒意:「不必了。」
老者並不敢生氣,他也是揣摩著裴無缺的心思,在做這件事。他只是想告訴裴無缺,他和蕭蓮的師徒情分其實是一場意外。他根本不應該是蕭蓮的徒弟,蕭蓮的徒弟在命數里本應該另有他人。
他以為魔主看到,至少會稍微動搖對蕭蓮的感情。但卻不知道,他連看也不想看。
「滾!」裴無缺冷冷道,「帶著這個玉簡,你們都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必殺你們。」
老者臨走前,還想說:「魔主,您清醒一些。當年蕭蓮道君為何要去抱回一個孩童收為徒,不過是看到了玉簡的預言。如果她知道自己其實收錯徒兒了,還會對您客氣……」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裴無缺的眼眸突然赤紅,洶湧澎湃的殺意從他臉上顯出。
見他如此憤怒,幾個魔人懼於天魔體之威,不敢再留,立刻催動了遁功離開。
而在原地的裴無缺,卻神色混亂了很久。
他沒有去接那枚玉簡,是因為他根本不敢去看是不是真的。
縱然他沒有去看玉簡,但他明白,這應該就是真的。他原來不是師父該收的徒弟,這一切都是他偷來的?
裴無缺覺得非常惶恐。眼前突然浮現了蕭蓮寧靜的笑容,倘若……倘若師父知道了這件事呢?
她會不會就不要他了,而是去尋找她真正的徒弟了?
不,不行!師父不能知道這件事。
裴無缺蹲坐在原地,若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是多傷心。其實他是在控制自己心中洶湧的魔性。
生怕師父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暖,頃刻間就要屬於別人了。
對,他不能讓她知道,怎麼樣都不能讓她知道。
裴無缺的眼神驟然一厲!
*
在驅魔珠的護罩下,一時沒有不長眼的魔物再靠近了。
蕭蓮躺在馬車裡淺淺地睡了一覺。她現在沒有修為,累了也想睡覺,何況驅動驅魔珠也是需要耗費法力的。不過她能感覺得到,丹田的傷勢的確是在慢慢好轉的。靈力也在日益恢復,也許用不了十日,她就能痊癒了。
當然也不敢真睡得太死,畢竟驅魔珠的靈力還需要她維持。
在蕭蓮半夢半醒之間,她敏銳的神識突然感覺到,車中多了一個人!
她悚然一驚,立刻要握著枯榮劍起身,才發現這個人是裴無缺。也是,除了他,誰能這麼輕易進到這滿是防護符文的馬車裡來。
蕭蓮也就放鬆了下來,坐了起來道:「無缺,你怎麼進來都不吱聲的。」
外面還是黑夜,這馬車裡也並沒有點燈,但是透過外界照進來的驅魔珠的光,蕭蓮能隱約看到裴無缺的身影,他俊挺的側臉被鍍了一層淡藍的光亮,像水波紋的漣漪一樣,投在他的眼底。
他像墨黑的眼底,更是幽深得什麼都看不出來。
裴無缺現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是不知為何,蕭蓮就是能感覺到,徒兒的心情似乎很不對勁。
彷彿極度的壓抑。
蕭蓮輕輕伸出手,想觸碰裴無缺的肩:「你怎麼了……」
但她剛觸碰到他,手就被他反手握住,緊緊捏在手裡。
用力之大,以至於蕭蓮一時都覺得有些疼痛。試圖掙脫了一下,「無缺,你究竟怎麼了?」
沒想這下掙脫卻並不成功,蕭蓮心微微一沉。說不出是哪裡不對,但是她就是感覺到一絲不同。
她低聲說:「無缺,你弄疼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