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主角篇(七)(邊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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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敘總覺得梁以璿哪裏不一樣了, 從昨天重逢起,整個人就像換了個芯子似的,也不知道這滿嘴陰陽怪氣的刀子都是從哪兒耳濡目染來的。
程諾和林笑生也直愣愣瞧著梁以璿, 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沈霽的目光在梁以璿臉上流連了會兒,和煦地跟邊敘解釋:“人無完人,凡事有得必有失,邊老師這樣年輕有為,想必在事業上傾注了很多精力,感情方麵難免有所疏忽,以璿話粗理不糙, 你別計較。”
同樣的意思被這麽一潤色倒顯得客套許多。
但偏偏沈霽幫梁以璿圓的這個場, 襯得邊敘太像個需要被以禮相待的外人,聽上去連標點符號都刺耳得很。
“怎麽會, 是沈先生較真了, ”邊敘笑著看了眼梁以璿, “她不過在跟我打趣而已。”
梁以璿嚴肅地搖搖頭:“我沒有。”
“……”
這下就連上帝也圓不了這個場了。
當一個女人連最起碼的台階都不願意留給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一定不無辜。
程諾一邊抓心撓肺地想弄清楚這對人物關係, 一邊又尷尬得腳趾抓地, 還好這時候一聲手機震動救了場。
節目組發來了消息。
作為在座唯一隨時隨地攜帶手機的人, 程諾轉達了節目組的意思:“讓我們晚上在家安排一次聚餐來迎新,現在先分配一男一女去超市采購。”
梁以璿和邊敘都還在吃飯, 理應被排除在外。再說這迎新就是迎的邊敘, 也沒道理勞動他。
林笑生眼珠子一轉:“這得開車過去方便點吧,隻能靠霽哥了。”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梁以璿:“我也一起去吧。”
邊敘:“怎麽, 就你霽哥有車?”
話音落下, 梁以璿還是區分出了微妙的先後。邊敘是在聽她說出“我也”兩個字的那瞬才開口打了岔。
梁以璿就是為了遠離邊敘才提出外出,不太買賬地問:“邊老師想去超市?”
“不行嗎梁老師?”
“隻是擔心邊老師不認路。”
邊敘哂笑一聲:“梁老師可能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高德地圖。”
這張嘴, 果真委屈不到一分鍾又原形畢露。
“那我留下洗碗吧,”梁以璿低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就不搶高德地圖的風頭了。”
邊敘一噎。
“高德是我們讚助商嗎?”程諾用氣聲問沈霽。
沈霽啞然失笑,搖搖頭。
“那我不怕搶風頭,”程諾舉了下手,“要不我跟邊老師一起去?”
“不好意思,”邊敘拿起湯勺,慢悠悠地盛起湯來:“突然想起車沒油了。”
“……”
*
估計節目組也沒想到,這麽一條消息都能一石激起千層浪,直接拉滿節目效果。
最後幸好是沈霽一錘定音,帶程諾去了超市,臨走悄悄把林笑生叫過去,囑咐他好好看著家裏。
林笑生雖然還沒摸清狀況,但也聽懂了沈霽的暗示,大概是……小心別讓邊敘和梁以璿“打起來”的意思。
客廳隻剩三人。
梁以璿吃幹淨碗裏的米飯,一抬頭,見邊敘眉頭緊鎖地放下了那碗剛盛的羅宋湯,看起來品嚐得不太愉快,還往她的空碗裏瞟了眼,像在懷疑她怎麽會喝了兩碗。
邊敘嘴剛一動,梁以璿就知道他要放什麽氣。
“邊老師。”為免林笑生又尷尬,梁以璿及時打斷了他一慣不尊重人的高見。
“嗯?”
“麻煩盛多少喝多少,不要浪費食物。”
邊敘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指著碗說:“這湯……”
“你會做?”
邊敘沉下臉來,聽懂了梁以璿的潛台詞是“不會就閉嘴”。
也終於從當局者迷中清醒過來,明白了她這套陰陽怪氣是師從哪位鼻祖。
林笑生輕咳一聲:“那個,今天時間不夠,湯確實燉得清水了點,邊老師喝不下去也不用勉強。”
邊敘朝梁以璿攤了攤手。
梁以璿瞥他一眼,偏頭對林笑生溫聲道:“不會,我覺得很好喝,一大早就起來忙活辛苦你了。”
“你喜歡就好,”林笑生笑起來,“我不辛苦的,晚上燉更好喝的給大家喝。”
邊敘剛拿起湯碗準備幹了,聽到這裏實在是飽了,又擱下碗來。
梁以璿也懶得再和他白費口舌,起身收拾碗筷。
邊敘皺皺眉,找了個最近的攝像機位,朝鏡頭問:“拉這麽多讚助,連裝個洗碗機的經費都沒有?”
漆黑的鏡頭安靜三秒,緩緩上下晃了晃,對邊敘“點了點頭”。
林笑生一邊擦桌一邊笑著說:“邊老師,洗碗很有趣的,再忙也別丟了生活的儀式感呀。”
邊敘第一次聽到這麽荒唐的理論。
更荒唐的是,那鏡頭又小心翼翼磕了一次腦袋,表示了讚同。
邊敘往椅背一靠,看了會兒開放式廚房那頭兩人忙碌的身影,輕嗤一聲,離開了客廳。
*
邊敘一走,梁以璿渾身那股勁就泄了個空,安安靜靜洗著碗,好像也沒了多餘的情緒想表達。
反倒林笑生活躍起來,跟她說起昨天在遊樂場玩的事情。
梁以璿禮貌地回應著,偶爾也配合著笑一笑,積極地問幾句“然後呢”。
但林笑生似乎還是看出了她的疲憊,試探問:“以璿姐,你對邊老師是什麽看法?”
梁以璿猝不及防地一愣:“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我看邊老師一走,你就無精打采了。”
梁以璿滯了滯,搖搖頭:“不是,可能因為昨晚沒休息好。”
林笑生撇撇嘴:“可剛才你跟邊老師說話還挺精神呢,好像隻要邊老師在,你話就會多起來。”
“我……”
梁以璿不知道怎麽跟林笑生解釋,討厭一個人也是能讓人精神百倍的。
因為她也是此時此刻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
她正斟酌怎樣表達,一道陰魂不散的身影又晃入了視線。
邊敘拿了個不知從哪弄來的“禦用”玻璃杯朝島台走來。
梁以璿不想林笑生,或者說不想觀眾誤會她的反常是因為對邊敘有好感,這次一個眼神都沒給,默默低著頭擦盤子。
沒想到突然聽見一聲響亮清脆的“啪”。
梁以璿一驚,回過頭去,見是林笑生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瓷碗。
而他的身邊,正站著過來倒水的邊敘。
“啊……”林笑生懊惱地撓了撓頭,“這好像是霽哥喜歡的那個碗。”
邊敘舉著水壺,看見梁以璿不善的眼神,眉梢一挑:“我沒碰他。”
“沒有沒有,不關邊老師的事,”林笑生擺擺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注意躲開邊老師。”
邊敘:“?”
梁以璿深吸一口氣:“那麽寬的過道,你非要捱著人走?”
邊敘擱下水壺剛要反駁,林笑生扯了扯梁以璿的袖子:“以璿姐沒事的,就當碎碎平安了,我回頭給霽哥買個一模一樣的就是了。”
“嗯,我來收拾下。”梁以璿轉身去拿清掃工具。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林笑生彎身去撿碎片。
梁以璿拿來掃帚簸箕,看見這危險的動作,還沒來得及提醒,就聽林笑生“嘶”了一聲。
“怎麽了,割到手了嗎?”梁以璿扔下工具快步過去。
林笑生捂著食指,齜牙咧嘴地搖搖頭:“沒事,就輕輕刮了下。”
邊敘慢慢抱起手臂,看著這滑稽的一幕,扯了扯嘴角。
梁以璿這會兒沒空搭理邊敘的表情多欠,拉過林笑生的手,一眼看到一道足有兩公分長的傷口正涓涓往外湧著鮮血。
“這還隻是輕輕刮了下?”梁以璿緊緊摁壓住傷口,四下搜尋著幹淨的毛巾帕子,沒找見,對閑著的邊敘說,“你去拿一下醫藥箱。”
邊敘好笑地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不然呢?”梁以璿騰不出手,眼看傷口血流不止,著急道,“就客廳那櫃子裏,快點啊。”
邊敘不知是氣是笑地往櫥櫃走去,剛一拉開最上層的抽屜,就聽身後傳來梁以璿不耐煩的問話:“你連櫃子和抽屜都分不清嗎?”
“邊老師對這兒還不熟悉,以璿姐你別著急,我這流點血沒什麽的。”
邊敘忍耐著合攏抽屜,拉開櫃子,提起醫藥箱送過去。
梁以璿從醫藥箱裏翻出止血的藥粉,提醒林笑生:“可能會有點疼,你忍忍。”
“盡管來,我不怕疼。”
梁以璿低下頭,把藥粉往傷口上撒。
林笑生垂眼看著梁以璿溫柔細致的動作,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疼嗎?”梁以璿忽然抬起頭來。
邊敘就那麽眼睜睜看著林笑生臉頰的梨渦一秒消失,皺著眉頭說:“有點……以璿姐你給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邊敘:“?”
梁以璿猶豫了下,重新低下頭去:“行……”
邊敘指指林笑生:“不是,他剛才……”
梁以璿像沒聽見,理都沒理邊敘,對林笑生的傷口仔細吹氣。
邊敘閉上眼,站在一旁冷靜了會兒,甩手轉身上了樓,一路進了臥室,拿起床頭櫃那盒煙走到陽台。
兩根煙的功夫過去,邊敘倚著欄杆,拿手機給陸源打了個電話:“在哪兒?”
“啊,老板,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呢,昨兒我跟您打過招呼啦,我看您進組了,也不需要我料理您吃喝拉撒了,我就回趟北城看看我爸媽。”
邊敘單手支上額角:“先回來。”
“啊?”
“現在,馬上送瓶維他命過來。”
電話那頭,陸源沉默了幾秒,似乎猜到了邊敘不太樂觀的處境,糾結了下說:“好的老板,我不在的日子裏您要好好照顧自己,要不我多買些常用藥,什麽止痛藥降壓藥,還有速效救心丸都給您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