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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水至清則無魚,狗不要臉則...)

  26

  梁以璿繼續擇菜, 餘光瞟見邊敘把壇子拎上了島台,居高臨下地望著那群泥鰍,像望著一群命不久矣的螻蟻。


  慢慢地, 他用執刀叉的優雅姿態捏起了一把鋒利的剪子,將剪子頭伸進壇中。


  一剪子下去,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嚓”,壇子裏“嘩啦”一陣響――


  泥鰍四散逃竄開去,剪子剪了個空。


  邊敘挑一挑眉,往梁以璿那兒看了眼,見她沒注意這邊動靜, 若無其事地重新展開剪子, 又是快準狠地一鉗。


  嚓――


  又剪了個空。


  接二連三的空響之後,邊敘擱下剪子揉揉脖子, 舒張起了五指。


  但事實證明, 即便是能夠在一分鍾之內輕鬆彈奏完《野蜂飛舞》的手速, 也未必快得過泥鰍的身手。


  十幾個回合之後, 邊敘的襯衣被黏膩的水沾得星星點點, 而整壇泥鰍毫發無傷, 甚至遊得還更生龍活虎。


  梁以璿搖頭歎息:“這樣行不通的, 你試試先把泥鰍抓起來拍暈。”


  邊敘偏過頭,眉梢輕輕揚了起來:“……抓?拍?”


  梁以璿隻是記得以前外婆是這樣殺活魚的, 總歸八|九不離十, 四下一看,遞給他一副手套。


  邊敘閉了閉眼, 戴起手套往水裏撈, 竭力忽視那令人作嘔的滑膩觸感,用力往下一抓。


  泥鰍落入手中, 他掌心一翻,順勢往案板上一拍。


  剛才還滑不留手的玩意兒這就不動了。


  邊敘嘴角一揚,掐起泥鰍尾巴,正要叫梁以璿看,那泥鰍忽然一個吃痛,回光返照似的從他指間彈了出去,滴溜一個高拋物線一躍而起……


  梁以璿好端端低著頭在洗手,驀地後頸一涼,低低“啊”了一聲。


  沙發那邊聊著天的眾人都扭過頭來。


  邊敘一滯之下一把摘掉手套:“……別動。”


  又軟又涼的活物貼著皮膚胡亂扭著身體,梁以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氣都不敢喘,一動不動地定在了水槽前。


  邊敘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往她襯衫後領探進去,把那泥鰍挑了出來。


  梁以璿垂下眼,看著這回真啪嘰摔暈了的泥鰍,感覺自己也快暈了。


  被氣暈的。


  她緩緩抬起眼瞼看向邊敘。


  “不是,它剛才裝暈……”意識到這會兒不是告狀的時候,邊敘閉了嘴,從手邊抽了幾張紙巾去給她擦拭脖子。


  梁以璿顫抖著撥開他的手,轉身匆匆上了樓。


  邊敘在原地默了默,望向最近的機位,用那根剛剛徒手觸碰過泥鰍的食指指著鏡頭:“一分鍾,我要看到這壇東西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

  下一個切的環節是沈霽和程諾負責。


  沈霽接過了梁以璿剩下的活,讓邊敘也上樓去收拾收拾。


  邊敘沾了一身狼狽的腥水,倒想立刻去淋個熱水澡,走到二樓樓梯口卻略一遲疑,忍耐著先拐去了梁以璿的房間。


  房門緊閉,邊敘側耳聽了聽,沒分辨出動靜。


  “梁以璿?”他試探著敲了敲門。


  裏麵無人響應。


  “我……”邊敘低咳一聲,“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還得了?

  梁以璿當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還是忍不住生氣。


  也不知道她是倒了幾輩子黴,要跟著邊敘受這種罪。


  尤其當她聯想到,今天這簽抽得這麽巧,說不定又是節目組和邊敘沆瀣一氣的結果。


  梁以璿越想越煩悶,聽門外人遲遲不走,朝外提高了聲:“回你房間去,今天我我不想再看你一眼!”


  *

  梁以璿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下樓時,沈霽和程諾剛完成切的環節,跟林笑生和潘鈺交了班。


  客廳沙發坐了個梳著雙馬尾的年輕女孩,正往四處東張西望。


  應該是剛被段野接回來的四號女嘉賓。


  看見梁以璿,女孩眼睛一亮,站起來對她揮了揮手:“嗨,是梁老師嗎?”


  梁以璿點點頭:“你好,我是。”


  “你真人比正片裏還好看G……”女孩羨慕地盯著她。


  “謝謝,”梁以璿走上前來,笑著指指沙發,“坐吧。”


  女孩在沙發坐下。


  “這位是趙夢恩小趙同學,是南淮師範音樂學院在讀大學生。”收工了的沈霽朝這邊走來,跟遲到的梁以璿補充介紹。


  “對,梁老師喊我小趙或者夢恩就好,”眼看沈霽和梁以璿被自己隔開,趙夢恩倏地站起來給他讓了座,“霽哥你坐我這兒!”


  這最後到的女嘉賓顯然看過了前四期正片,不光一眼認出所有人,還開天眼地清楚大家的人物關係――比如沈霽和梁以璿的雙箭頭。


  沈霽笑著跟趙夢恩道了聲謝,在梁以璿旁邊坐下,低聲問她:“現在好點了嗎?”


  梁以璿後頸其實還有點發涼。


  不過都是心理作用,也不能算有什麽事。


  她搖搖頭:“沒事了。”


  沈霽是不想在新嘉賓麵前提起梁以璿的窘迫事,這才壓低了聲,但這一幕悄悄話看在旁觀者眼裏就不那麽單純了。


  邊敘站在樓梯口,遠遠望著這邊,眼色黯了下來。


  趙夢恩眼尖地發現了人,朝樓梯口大力揮了揮手:“邊老師!”


  邊敘朝聲來處掃了眼。


  趙夢恩激動地站了起來,迎上前去:“邊老師你好,我是你的粉絲,我叫趙夢恩,你可以叫我……”


  邊敘像沒聽到,目不斜視地跟人擦肩而過,在梁以璿對麵那張單人沙發椅坐下,盯著她和沈霽之間十公分的距離,眯了眯眼――


  那麽寬的長沙發非要粘在一起,是身上裝了對吸鐵石嗎?


  梁以璿正在感謝沈霽幫她做了剩下的活。


  趙夢恩尷尬地重新坐了回來,又重振旗鼓地跟邊敘搭話:“邊老師,我真是你的忠實粉絲,你以前在國內的音樂會我幾乎場場不落都聽過,你寫的歌我也熟得能倒背如流……”


  邊敘似乎聽煩了,見梁以璿專心跟沈霽說著話,真像她撂的狠話那樣一眼都不看他,撐膝起了身,冷冷留下一句:“那你慢慢背。”


  “……”


  *

  梁以璿落了點心理陰影,一看到邊敘就會回想起泥鰍落進衣領的毛骨悚然。


  午餐長桌兩邊各四人,邊敘坐在東南角,梁以璿就挑了西北角,這才勉強吃得下飯。


  因為是歡迎趙夢恩的午餐,餐桌上的多數話題圍繞她展開,梁以璿坐在角落安安靜靜聽著,知道了這小姑娘跟她同齡,在音樂學院主修聲樂,從小就熱愛音樂。


  也難怪她說自己是邊敘多年的鐵杆粉絲。


  梁以璿偶爾望去一眼,都能看到趙夢恩看著邊敘的眼睛在發光。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梁以璿有點恍惚地望著趙夢恩。


  邊敘剛好捕捉到梁以璿這“黯然”的眼神,對喋喋不休的趙夢恩抬了下手:“王――”


  趙夢恩住了嘴一愣。


  “劉――?”邊敘皺了皺眉。餐桌上安靜下來,周圍一圈人齊齊看向邊敘。


  “李――?”


  “邊老師你在叫我嗎?”趙夢恩小心翼翼眨了眨眼,“我姓趙……”


  “哦,”邊敘輕輕點了點頭,“趙小姐,吃飯時候跟梁老師學習一下儀態,少說點話?”


  “……”


  梁以璿抬起頭來。


  邊敘對她攤了攤手。


  “……”梁以璿莫名其妙地皺皺眉,重新低下頭去。


  *

  這別墅裏的飯菜本就入不了邊敘的眼,又因為早上的泥鰍倒了胃口,邊敘一頓飯下來幾乎沒動筷子,心思也全不在吃這件事上。


  等眾人擱了碗筷,他才像等到感興趣的環節,問了句:“都吃完了?”然後看向梁以璿,“梁老師,我們洗碗?”


  今天中午的“洗”是他和梁以璿包辦,洗碗也理應在這範圍裏。


  梁以璿就說他怎麽會幹坐到最後。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梁以璿淡淡道:“不勞動邊老師了,我想我一個人洗得更快。”


  趙夢恩瞅瞅邊敘的臉色,遞去一個台階:“啊邊老師,你剛才好像都沒怎麽吃菜,要不去吃點水果,我替你幫梁老師洗吧。”


  “不用,”邊敘笑了笑,“我喜歡洗碗,洗碗是我除了音樂以外的第二愛好。”


  “……”


  如果這時候有回放,林笑生一定要倒帶到邊敘進組的第二天,放出他高貴的那句“拉這麽多讚助,連裝個洗碗機的經費都沒有”。


  梁以璿搖搖頭,無言以對地收拾起一摞碗筷去了廚房。


  邊敘留在餐桌邊,看了會兒那一個個餐盤邊緣的菜漬油漬,目不忍視地閉了閉眼,拿起一摞盤子跟了上去。


  餐桌上眾人各自散去。


  安靜的廚房裏,梁以璿一聲不吭,無意像上午那樣再對邊敘耐心教學。


  邊敘隻能有樣學樣,模仿她的做法,忍著胃裏的翻江倒海,把餐盤裏的剩菜用筷子撥進垃圾桶。


  等所有剩菜處理完畢,梁以璿給垃圾袋紮緊口子,拎出了門。


  剛倒完垃圾走回門口,看到趙夢恩從玄關出來。


  “梁老師!”


  “嗯?怎麽了?”


  趙夢恩地看著她,指指樓上:“小諾在樓上拉人鬥地主,我看霽哥也在,要不你去跟他們玩,我來幫邊老師洗碗吧!”


  “你確定嗎?”梁以璿猶豫著提醒,“他……不太擅長做家務,可能會給你添亂。”


  梁以璿給邊敘留了點偶像包袱,忍著沒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話說出來。


  趙夢恩拍拍胸脯:“我確定,沒問題,梁老師你就安心把廚房交給我吧!”


  *

  廚房裏,邊敘低著頭洗了三遍手才終於把油氣洗幹淨,為了不報廢第二件襯衫,忍受著嫌棄套上了圍裙。


  聽見腳步聲靠近,邊敘抬起頭,剛要問梁以璿接下來怎麽辦,一眼看到了笑嘻嘻的趙夢恩。


  “邊老師,我來陪你洗碗吧!”


  邊敘臉色一沉,往她身後望去。


  趙夢恩順著他的目光扭過頭,往樓梯看了眼:“哦,梁老師上樓跟霽哥他們鬥地主去啦。”


  邊敘麵無表情地在沉默了三秒鍾,解開係帶,一把摘了圍裙,往旁邊一扔。


  “邊老師,不洗了嗎……”


  “嗯。”


  趙夢恩皺著臉嘀咕了句:“剛才不還說這是愛好嗎……”


  邊敘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轉身往樓上走去:“不好意思,新愛好,鬥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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