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棒打鴛鴦,越打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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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樂聲剛好落下尾音。
整個大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邊敘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執行導演劉彭猶豫著上前一步又撤回來,進進退退默默跳了幾步探戈。
“就今天餐廳裏第一支舞曲,邊先生應該會吧。”梁以璿不退讓地看著邊敘。
邊敘不知是覺得挺有意思還怎麽,麵無表情跟她對視了一會兒,轉開眼一笑,起身朝樂隊走去。
在場工作人員都鬆了口氣。劉彭為自己撿回的小命拍了拍胸脯。
鋼琴手恭敬地為邊敘讓出琴椅。
沈霽帶梁以璿到了舞池,右手平放在她後背,左手抬在半空。
梁以璿的目光越過沈霽肩膀,瞥了眼琴椅上的邊敘,把右手放進了沈霽掌心,左手輕輕搭上他的肩。
提琴手拉動琴弦。邊敘眼望著舞池中央,十指摁下琴鍵。
樂曲聲中,舞池裏的兩人交首相擁,對望著彼此默契地一進一退。
那隻搭在男士襯衣上的手白皙得刺眼。
和諧的旋律裏忽然混入一個有點紮耳的降音。
提琴手和風琴手一愣,還沒來得及往邊敘那兒看,就聽鋼琴改了譜,趕緊手忙腳亂地跟上邊敘的新和弦。
當然沒有人傻乎乎地覺得,自幼擁有絕對音感,對旋律過耳不忘的天才音樂家剛才彈錯了音。
*
光一段餐前素材就拍得驚心動魄。一支舞結束,劉彭也不敢再耍小聰明,賠笑說辛苦,中午的素材已經差不多了,讓三人吃飯隨意點。
梁以璿和邊敘本來也都沒興趣再講話,一頓飯就這樣吃得沉默又詭異。
吃到尾聲,在誰來結賬這個致命問題產生之前,餐廳經理主動破財消災,說侍應生弄髒了梁以璿的裙子,這餐免單。
沈霽朝經理表達了感謝,問遠處的劉彭:“劉導,下午的行程?”
劉彭看看邊敘平靜中透著陰間氣息的臉色,抄著手輕咳一聲:“那什麽,你們自由安排就行,節目組不幹涉……”
見其他兩人都沒開口的意思,沈霽思量了會兒,跟梁以璿說:“會展中心最近有個芭蕾藝術展在開放,要不要去看看?”
梁以璿的眼神從邊敘那兒淡淡掃過,對沈霽笑:“好。”
“那我把車開過來,你坐會兒再下樓。”
兩位男士都沒喝起泡酒,想來是為下個行程開車作的打算。
梁以璿點了點頭,等沈霽離開,也不想跟邊敘單獨多待一秒,拎起手包,跟他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地徑直去了洗手間。
進了女衛,手機剛好傳來一聲震動。
蕭潔:「臥槽我在同城微博裏刷到的!這是邊敘吧?他要出道了?」
梁以璿點開截圖,看到一條發表在一小時前的帶圖微博——
@南淮林青霞:「[圖片]上林公館門口偷拍的!布加迪威龍啊啊啊!媽呀而且人!比!車!還!帥!看到扛機器的了,好像是劇組拍戲,麵孔有點生啊,誰知道是哪個新人演員嗎?」
“……”
梁以璿抿著唇回複蕭潔:「不是拍戲,是真人秀。」
蕭潔:「嘎?你怎麽知道?」
梁以璿:「因為我就在上林公館。」
蕭潔:「?」
蕭潔:「…………」
蕭潔遲遲沒再發來消息,估計是去消化信息量了。
梁以璿也站在盥洗台前思考了一下現在的處境。
邊敘肯定不是節目組最開始安排的男四號,是臨時更換進來的。
她本來還想趁今天趕快把邊敘氣走,讓原來的男四號重新進組,大不了悄悄重錄一次約會。
但如果邊敘進組的消息提前傳開去,以他那種熱搜體質,這事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她皺眉搜了一下蕭潔截來的微博。
還好隻是個人生活博,點讚數就十幾,底下零星幾條評論也隻是在誇好帥,慫恿博主快去勾搭。
梁以璿看了眼時間,一邊匆匆往樓下走一邊給蕭潔發消息:「能不能幫我聯係下這個博主,找個合適的理由麻煩她刪掉這條微博?我現在有點忙,回頭跟你細說。」
蕭潔大概也想象到她今天的狀況有多修羅了,先沒多問,發了個“OK”的表情。
梁以璿放心下了樓。
一到公館門口,看見一輛熟悉的銀白色布加迪威龍疾馳而來,在她跟前猛地刹停。
車窗移下來。
駕駛座的邊敘偏過頭,沉出一口氣,像是做出了妥協:“上車,我告訴你我的訴求。”
梁以璿垂下眼,看見了副駕座椅上擺著的那束白玫瑰。
玫瑰折去了刺,被花店的露水澆灌得鮮嫩欲滴。
從前她總在想,誰是他歌裏的羅莎貝拉,誰能做他的玫瑰花。
他卻總送她百合,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打消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在這束遲來的玫瑰,卻好像已經不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模樣。
梁以璿盯著花看了很久,壓下鼻端那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楚,撇開了頭。
不遠處,沈霽已經拉開副駕的車門在那裏等她。
她輕輕吞咽了下,把目光轉向邊敘:“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沈霽走去。
黑色卡宴的副駕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邊敘臉色鐵青地滯了會兒,拿起副駕那束玫瑰,一把塞進路邊的垃圾桶,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
梁以璿清淨了一下午,直到晚上,邊敘都沒再來攪局。
照梁以璿對這位前男友的了解,他會“紆尊降貴”地出現在綜藝鏡頭下就已經堪稱世界第九大奇跡,她話都說到了那份上,臉色也擺盡了,他沒道理再討沒趣。
但邊敘可以隨心所欲地想來就來,想退就退,她卻不能不管他留下的爛攤子。
幾個男嘉賓因為節目組的授意被輿論謾罵,實在無妄之災,可嘉賓都跟節目組簽了保密協議,大家也不好明麵上把這事說開,梁以璿想來想去,隻能迂回著做點什麽,就算彌補不了也好歹表表態。
正好看完藝術展還不到飯點,見附近有紀念品區,梁以璿提出進去看看。
沈霽陪她一起挑了幾份禮物,然後帶她去吃了個便飯。
晚上九點,兩人回到北郊。
別墅小院前,攝製組剛拆了裝在車裏的GoPro,又立馬安排攝像師人工跟拍沈霽去後備箱拿東西的畫麵。
一整天都被鏡頭包圍,沈霽全程沒問梁以璿和邊敘怎麽回事,梁以璿也沒機會提起,當然就算要提,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說。
看了看周圍的攝像,梁以璿含蓄地跟沈霽講:“今天辛苦你了,給你添那麽多麻煩。”
沈霽笑著搖搖頭:“很久沒出去閑逛了,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兩人拎著大包小包進了玄關,一眼看到坐在客廳沙發的段野和林笑生。
看來另外兩組約會結束得比較早。
梁以璿不知道節目組有沒有取消男嘉賓孤立她的要求,進門的時候有點遲疑。
沈霽先跟兩人打了個招呼:“怎麽就你們,兩位女士呢?”
段野指指樓上。
“程諾去洗澡了,”林笑生解釋,“潘姐公司臨時有點事,估計得晚點回來。”
林笑生答著沈霽,眼睛卻瞟著梁以璿,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就在梁以璿猶豫著提起禮品袋時,林笑生像是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來:“買了什麽?我幫你拎吧。”
梁以璿有些拘束地晃了晃禮品袋:“給大家一人帶了份紀念品。”
林笑生摸了摸後腦勺:“我也給你帶了份禮物,讓程諾放你床頭櫃了。”
段野舉了下手:“同上。”
“……”
梁以璿回頭看了看沈霽。
沈霽側頭一笑,似乎並不意外。
看樣子邊敘真被氣走了,三個男嘉賓都在下午收到了節目組解除“禁令”的通知,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段野和林笑生大概跟她想到了一塊去,想既然不能透露節目組的具體安排,就借禮物緩和一下這幾天被迫僵硬的關係。
“謝謝,我一會兒上去看。”梁以璿鬆了口氣,把兩份女孩子的禮物先放到一邊,接過沈霽手裏那兩個禮品袋,笑著對段野和林笑生說,“這是你們倆的。”
又轉身拿起另一袋給沈霽:“這是你那份。”
三人接過禮物。
林笑生坐到沙發上三兩下拆開,取出一麵繡了芭蕾人物畫的相框。
“哇,這是……”
梁以璿走過去解釋:“芭蕾藝術展的周邊,一個電子相框。”
林笑生有在校外兼職攝影,之前在節目裏提過一次,沒想到梁以璿會記住,受寵若驚地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伸長脖子往段野那邊瞅。
段野的禮盒裏是一座銅製雕塑,一對男女芭蕾舞演員在車頂立腳尖起舞。
想來實在找不到跟段野職業元素結合的周邊,隻能湊了個和車沾邊的。
林笑生在心裏暗暗比較了個高下,又抬頭看沈霽:“那霽哥的是什麽?”
梁以璿跟沈霽對視了一眼。
“你們不會有什麽秘密吧?”林笑生看看她又看看沈霽。
“不是,我……”
“給你看就是了。”沈霽笑著拿出了一張新洗的相片。
相片背景是紀念品商店,梁以璿站在專供遊客擺拍的tutu裙模型背後,做了個標準的三位手芭蕾動作,對鏡頭露出八顆牙笑容。
照片是紀念品店工作人員拍的。當時沈霽見梁以璿在給他挑禮物,說不用別的了,就要這張相片吧,讓梁以璿在相片上簽了個名。
林笑生撇了撇嘴:“以璿姐,你這就有點偏心了,我這兒怎麽沒你簽名。”
“我也不是什麽名人……”
“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你給我簽一個嘛,以後這相框指不定值多少錢。”
並沒有參與“爭寵”的段野突然被什麽字眼吸引了注意力,抬起頭來,指指那座雕塑:“那要不給我也來一個?”
沈霽笑著搖搖頭,從客廳找了支馬克筆過來給梁以璿。
“再給我簽個日期吧以璿姐。”
“好。”
“哦,那給我也加個。”
“我還想要個愛心以璿姐。”
“……”
“那我也來個。”
“……嗯。”
幾人頭碰頭圍著梁以璿,正熱鬧,一陣壓得極慢的腳步聲忽然從樓梯方向傳來。
大概是程諾下樓來了。
梁以璿剛好簽完最後一筆,正要打招呼,偏頭望去,揚起的嘴角驀地僵住。
樓梯口,邊敘趿著拖鞋,冷冷抱臂站在那裏,陰沉地看著梁以璿和簇擁著她的三個男人。
一瞬間,邊敘腦海中閃過了今天下午陸源發來的“挽救婚姻小妙招”——
《阻止丈夫和小三見麵?破壞丈夫和小三約會?愚蠢!小心棒打鴛鴦,越打越愛!》
《如何拆散丈夫和小三?切不可恃強淩弱!第一步沉住氣!第二步學會在丈夫麵前低頭示弱!第三步拿出正室風範以退為進!》
……去他媽的小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