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蒼穹弑
師傅的這句話可謂直接命中了秦陽的心聲，他的確很想問："為什麽要退？"一個能夠創出如此高深劍招的人為什麽要退？他完全可以憑借此劍法將任何敵手給擊殺，可是這套劍法卻一直在退。
"是啊，我師傅當初就是問了我這個問題，我想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上官雲龍眼中浮現點點回憶之色，繼續說道："二代祖師驚才豔豔，他沒有一代祖師的大才，可是在武學的造詣上可謂是震古爍今。他是我們墨門有史以來最強的武者，而這弱水三千也是他唯一留給我們墨門弟子的武學。這不是一套簡單的劍法。"上官雲龍最後一句話卻是話鋒一轉，給這套劍法下了一個定義。他將墨尺拿到了胸前，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秦陽隻見眼前一花，上官雲龍竟是開始動了起來。
五秒的時間，秦陽剛開始還帶著上官雲龍留給他的疑惑在看著，但是到了第五秒的時候，秦陽的心顫抖不已。
他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麽師傅會說二代祖師是墨門有史以來最強的武者！
因為這"弱水三千"竟是有著兩種抉擇！
退，是因為不忍殺生，故而有了這守，守得可謂是密不透風，甚至能夠在守的途中反擊而殺！而當上官雲龍再一次施展起這套劍法的時候，退也不再是退，而是進。
進，是因為有著要保護的東西，故而有了這攻，攻得可謂是狂濤駭浪。
此時的上官雲龍竟是逆著將劍法施展起來，一直深記著這套劍法的秦陽的腦子裏不禁將這一切與之前的劍招一一重合，一樣的招，可是卻是首與尾的顛倒。
何為"弱"？何為強？
弱不是因為無法戰勝，而是因為不想屠戮生靈。
終於，秦陽懂得了這套劍法的奧義所在，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這劍法的重點不是在於那快到了極致的"三千"變化，而是那"弱水"的含義。
十步退，同樣的十步進。十步的守禦，同樣的十步卻成了攻擊。這是一套堪稱"神跡"的劍法，而這便是一手締造了墨門的第二代祖師所創。
比較起一代祖師墨子來說，二代祖師在武學的造詣無疑更高，光是這一套劍法，就足以讓他利於不敗之地。
而這藏得極深的劍法，便是少有人領悟出的墨門最強劍法，"隱式"——"弱水三千"！！！
上官雲龍將自己的所有授予了秦陽，甚至冒著墨門的大不違將隱式的真正奧義傳授給了秦陽。曆來習"弱水三千"的墨門掌門，能夠參透這套劍法真正奧義的十個指頭數得過來。而上官雲龍便是其中之一！！！
這劍法需要你自己悟，而不是先輩教，可是上官雲龍居然背棄了墨門的規矩，將這套劍法授給了秦陽。
現在的秦陽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因為上官雲龍果然是打算在一天的時間內教授完所有的三套劍法。
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三套劍法的招式他有自信能夠記住，但是卻無法深刻琢磨其中的三種不同截然的意境。
果不其然，就在秦陽猜測三套劍法應該是分屬不同的三種意境的時候，上官雲龍也正式開始了第三套劍法的傳授。
"霸式——蒼穹弑"這便是第三套劍法的名字。
光是名字就已經讓秦陽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戾氣，何況此時的上官雲龍早已不複前兩套劍法的"上善若水"的姿態了，這一刻的上官雲龍無論是氣還是神，都已經攀登到了最高峰。武學之人講究望氣，這在普通人聽來似乎有點虛無縹緲，但是武林中的確有此一說。
武者的氣勢在某種程度上足以使得平分秋色的兩人分出勝負，上官雲龍在很早以前就跟他說過這個。
而此時的上官雲龍無疑是將自己的精、氣、神都提升到了巔峰狀態。
"蒼穹弑"為第二十七代巨子所創，如此殺機盎然的劍法理應不存在於墨家的傳承中的，因為這與墨家一向倡議的"博愛"背道相馳，這是一套純粹為了戰鬥，為了殺戮而誕生的劍法。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套劍法的話，那麽就是"屠戮生靈"。
但是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的話，秦陽反而覺得這套劍法的誕生很有必要。
因為墨門傳承到第二十七代巨子手中的時候，恰好是墨門形式最岌岌可危的時候。如果沒有這套劍法也就沒有了現在的兩千餘年墨門傳承。
欲行蒼穹弑，實為被迫。屠戮天下生靈，是因為那個時候必須有人走出這一步。
多少年來，墨門的墨徒行事低調，被其他門派認為是"好欺負"。墨門弟子，每每與人搏鬥，都是點到為止，這是墨家大賢遺留下來的祖訓。因為"博愛"，所以不行那殺生之事。
但是偏偏有這麽一個人，在墨門最危勢的時候挺身而出，使得天下其他各宗無不談虎色變。
因為他一人的力挽狂瀾，因為他一人的背負天下罵名，更是因為他的驚世殺戮，墨門沒有在曆史的塵埃中消失，沒有在各宗的合圍下湮滅。
"弱水三千"也有進攻，而且攻勢堪稱絕世，但那隻能稱之為"淩厲"，畢竟二代祖師創下此套劍法的時候就留了情，沒有殺人之心。故而可以很容易看出來，"弱水三千"的某些招式銜接處有很清晰的"讓"勢。
而"蒼穹弑"則不同，它是一套為了殺戮而生的劍法，沒有鬆懈、沒有保留、更沒有那可笑的憐憫。天下迫你，難道你還要忍嗎？
當時的二十七代巨子用這套劍法的出世告訴了世人，他的回答是"不！"
如果你迫我，那麽我又何須再忍，如果你要害我，那麽我還要那可笑的憐憫作甚？！
於是便有了這"蒼穹弑"三字的命名。
秦陽從上官雲龍如狂風驟雨般的劍法中看到了一個不懼天下罵名的偉岸背影。他不在乎被人冠以"魔頭"之名，也不在乎最終身死在天下宗門聯手的圍攻之下。他在乎的是墨門的弟子如何看他。
聽了上官雲龍的介紹之後，秦陽甚至為這二十七代巨子感到不值：他以生命的代價保住了自己的宗門，但是卻在身死之後被逐出墨門以向天下之人謝罪。
二十七代巨子愛自己的"家"，為此付出了一切。他永遠不曾忘記墨門是養育他的地方。他不會忘記在他做著乞兒，終日乞討，以為自己的一生都將如此渾渾噩噩度過的時候，是他的師傅第二十六代巨子收留了他，給了他"家"的溫暖。
從那一天開始，他發誓：生是墨門的人，死是墨門的鬼。一個孤兒有了"家"，隻有有過顛沛流離經曆的人才會懂，懂得他的心情。
為了守護，他可以放棄一切，可是結果呢?卻得來一個被逐的下場。
秦陽不禁感同身受，他不明白為什麽師傅會將這個故事告訴他，而這也已經不是他思考的問題，他記住了二十七代巨子，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裏。
上官雲龍舞劍如狂龍、淩空如騰龍，劍影連綿如巨浪、劍鋒肆虐如暴雷。這是舍我其誰的霸道劍法，隻為殺人，隻為守護。殺盡所有該殺之人，斬盡所有該死之人。
"霸式"不是最強的劍法，因為有驚才豔豔的二代祖師所創的"弱水三千"名震千古，技高一籌。但是這"霸式"同樣是墨門本源絕學震古爍今的一套劍法。
殺氣太重，殺機太濃，這在別的門派眼裏是罪孽深重的一套劍法，但是卻是最對秦陽脾胃的一套劍法。
他敬仰一代祖師墨子的大海無量，他敬佩二代祖師墨門創始人的驚才豔豔，可是那都是一種"仰視"，不具備其他多餘的感情。而這二十七代巨子，卻是讓他有種"同道之人"的感觸，他心中最為欣賞以及認可的卻是這一套"霸式"劍法。
也是第一次，秦陽看到了真正屬於劍的光澤。
那閃耀著刺眼寒光的鋒芒使得秦陽的心都為之提到了嗓子眼裏。
出了鞘的劍，才有殺人的可能，飲了血的劍，才是這兵器的存在原因。這便是秦陽對這套"霸式"的理解。
以前他曾以為自己是厭惡血腥的，因為很小的時候，上官雲龍曾問過他一個問題：你是喜歡太極還是龍爪。他當時回答的是太極。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對血腥有著一種本能的抗拒。直到他一無所有，直到他失去了外婆這個親人，他因為那埋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仇恨而努力克服了這個缺點。
而今天，上官雲龍所施展的這套"蒼穹弑"再次為他指明了一個方向：殺戮有時候也可以是守護，隻不過在於一個人的意願而已。無所謂對錯，無所謂正義與魔性。
本會讓秦陽極其震驚的墨尺——守拙此時卻被他的思緒給淡化了。當看到閃射於眼際的那抹寒光時，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上官雲龍會教授他劍法，而不是那把漆黑一體的墨尺所該有的尺法。
十天時間，不分日夜的演練直至熟的不能再熟，秦陽不負上官雲龍所期望，在十天內將三套劍法的固定套路學得滾瓜爛熟，但也就僅限於此了。
上官雲龍除了教授秦陽三套墨門劍法之外，其他竟是再也沒有教授半分。
將秦陽送去殘鳳那裏，是想磨練他的心，隻有內心的強大，才具備成為強者的基礎；將秦陽交給樊仕華安排，是想鍛煉他的身骨，隻有身體的強健，才具備學習更高武學的基礎。
現在的秦陽距離他的期望值還有多遠，上官雲龍心裏其實也沒有一個準確的估計。他唯一所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弟子，將自己的一切傳授給他，因為他沒有時間，有些事放置了這麽多年，他必須要去做。
而這一天終於來臨，上官雲龍將墨尺重新交到了秦陽的手中。
"以後它就是你的生命，尺在人存，尺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