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怕是要自盡
一道清冷的目光襲來,宋茗微艱難地吐露了一個字。
“是。”
允稷站了起來,他一步一步朝宋茗微走去。
宋茗微卻不敢再抬頭看他,隻怕多看一眼就會和前幾天一樣,哭著求著他讓他別送她走……
她終於明白,自己於他而言,什麽都不是,隻怕是個累贅。
當初他失憶之時,她許了生死相依,不離不棄,隻是這會兒,這些誓言都做不得數了。
她抬頭朝他輕笑了下,卻瞥見了他倏然的冷。
“你剛剛見過突厥小王子?”允稷冷聲道。
宋茗微頓了頓,點了下頭。
允稷凝視著她,想到了突厥小王子的姿容和沿途來小娘子們癡癡的向往神色,心無端一沉。
“想跟他走?”
她也看上了那突厥小王子?
允稷陡然想到了突厥小王子的話,他說會給她脫籍,會娶她做王妃,給她更大的出息……
允稷恍然想到,留在他身邊,他是什麽都給不了她。
當即胸口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撞,他素白的衣角撩起她的一絲發,然後越過她走向了帳門口。
宋茗微呼吸一凝,聽得他不輕不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幽幽的,在她失神的腦海中震蕩。
“你走吧。”
她失魂落魄地出了營帳,因為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她兩手空空地被突厥小王子攔腰抱上了馬背。
臨行前,她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道頎長的白袍,直到他那袖口的藍色騰雲祥紋漸漸被模糊的淚水取代,直到突厥小王子大聲說道:“一個時辰後,你要的人會回來的,我說到做到。”
“駕!”
突厥小王子調轉馬頭,帶著到手的美人轉身離去。
宋茗微渾身僵硬,手緊緊地抓著鬃毛,不由得回頭去看那人。
她以為自己心甘情願,到底還是想要得到他一絲憐惜,哪怕這時候他能多看她一眼該有多好啊。
可突厥小王子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而她能看到的都是那些主將們高興的神色,無不是感念那個明雙的妹妹要回來了,了卻了將軍一番心事。
“還不死心?人家要的從來不是你,天下長得相像的人何其多,靈魂不同,不過是個提線木偶,他人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於他而言,不過是乙丙丁戊罷了。”
突厥小王子無情地給了她一個迎頭痛擊。
將軍帳裏頭,幾個主將坐在一起商量著明月回來了安排哪個營帳,讓幾個小兵士去買一些女人用的東西,再去買一套成衣,還有一些好用的胰子來,他們興致勃勃,而允稷卻盯著那兵書發愣。
他看著他們熱衷地討論著如何好好安待明月,卻想到了在那山穀口嬌弱的女子哭泣的模樣。
想到了她被士兵們看不起,糟踐,想到她孤獨可憐地祈求他別丟下她。
就連做夢,也不過是反反複複那句話罷了。
這些將士們不會去顧及一個軍妓的生死,明參將更是極為惱恨她那張像極了明雙的臉。
她走了,他們依舊,他們快活,他們的言語裏隻有用她換來安全和自由的另一個女孩的名字。
他忽然心裏惴惴地不安了起來。
她一個漁村姑娘,從沒有到外頭來,沒見過什麽世麵,過不慣這外頭的日子,那突厥聽說到了冬天極冷,常有凍死餓死的……
一個時辰,就這麽恍恍惚惚過去了。
等外頭傳來了女子清脆的聲音,他猛地站起來,隻以為是她回來了,拉開簾帳卻被一個女子占了懷。
“姐夫,我回來了。”
他渾身一僵,那鮮活的雙手在抬起來的時候像是被雷電劈中,成了枯木般,沒了動靜。
“回來……就好。”
他避了避身子,明月此時被明參將拉到一邊,問東問西。
允稷不經意看了眼帳外,見洗衣院的嬤嬤在外徘徊,麵有難色。
他拉開簾帳走了出去,那嬤嬤就悄聲說了懷疑的事。
“將軍,我素來有些不適,就請了軍醫給我開了藥,其中有一味是有毒的,這藥如果隻是用來抹在患處不消半日就能消腫,但是如果不小心誤食或者沾上了血液,那可是要命的。我剛剛發現少了些藥,發現在宋茗微的床頭那有我那散了的藥,她無病無患,怎麽就取了我那藥?我記得當時軍醫給我這藥的時候還特別提醒了他們,說輕易碰不得……”
嬤嬤的話還未講完,將軍就已經翻身上馬,片刻就揚塵而去,沒了蹤跡。
嬤嬤呆呆地看著,她在軍營多年,將軍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辭色,就連那亡故的將軍夫人的妹妹,他也從沒有主動請到將軍帳裏,今天發現了這事,少不得要和將軍說道說道,隻願將軍能趕得上,否則那宋茗微沒了性命……
邊疆的風特烈,隨著馬兒馳騁,那風嗡地人耳朵發疼。
允稷隻覺得風還不夠猛,因為馬兒還不夠快!
他惱自己早該想到,想到她看不上那突厥人。
惱自己忘了和她在漁村的時候,那時候戰事吃緊,外頭傳來許多動搖民心的話,無不是將軍受傷,連日來不曾迎敵,恐怕城要破了。
那時候她說,就算是死,也不願意做突厥人的奴。
這話,言猶在耳。
“駕!”
他怒喝一聲,馬兒加快了速度,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到了突厥小王子的駐紮地,他停了馬,卻見一波人行動鬼祟神秘,他拍了拍馬兒的頭,馬兒就跟著那批人的後麵走去,而他悄無聲息地翻入突厥小王子的營帳。
一個營帳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一頓,靠在那聽了起來。
“明月姑娘可是回到了允稷身邊?”宋茗微問道。
她的手摸向了簪子,這裏塗了嬤嬤的藥,雖然不多,紮一把在身上,怕是必死無疑了。
她知道以她一個弱女子,是逃不出這,逃不出突厥小王子的手掌心的。
可她發過誓,一女絕不嫁二夫,也絕不侍奉敵人,雖兩國和談,但村子裏投身作戰的很多人都死了,沒死的缺胳膊斷腿地回來,就連她爹娘當初也被突厥人抓起來威脅將士們,最後還是成為了他們的刀下亡魂。
“自然是送去了。這下你好安心了,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