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是誰給你的勇氣?
簷下飄雪,錦袍男子拎著酒壺大步走進來,他墨發高束,薄唇正因酒意染上胭色。
可惜開口就沒句正經的,“寒風,我看你今日印堂發黑,是不是身體不適啊?要不要哥哥我給你開兩副藥,保準啊……”
他話沒說完,看到寒風劍鞘寒光一閃,匕首出來半截,連忙擺著手往屋裏走,“君子動口不動手啊,阿淵,你家侍衛打人啊!”
進了屋才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棋盤上黑白兩子對弈到一半,陣法錯亂,混淆不堪。
“誒!”溫瑜左看右看,發現不光帝塵淵,就連他平時身邊的侍衛也隻剩下寒風一人在這兒守著,禁不住問道“你家主子怎麽今天不守著那嬌滴滴的小姑娘啦?”
他腦袋又探到寒風跟前,“難不成移情別戀了?不像啊……”
寒風冷聲打斷他的胡亂臆測,道“主子那邊有事去辦了,先派我守著。”
“什麽事能讓帝塵淵親自動手?”
溫瑜玩世不恭的口吻說道一半,嘴角笑容突然僵住,像是想到什麽。
急忙望向寒風,對方微微頷首,算是默認。
“此事牽連重大,我……”好不容易口吻正經起來的溫瑜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殺豬般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他蹙眉望向聲音源頭,目測離詞苑不遠,心下很快了然。
心下猜測問道“是楚府那邊傳來的動靜?你們做的。”
後半句話已然是陳述語氣,寒風沒必要對主子的摯友藏著掖著,點頭默認。
“哦,”溫瑜將剛才的擔憂拋之腦後,捧起酒壺,“寒風,華安街新出的糯米酒你不嚐嚐……”
此刻,一牆之隔的詞苑中,楚鳳辭從睡夢中被尖叫聲驚醒。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閃過前世裏那些撕心裂肺哀嚎場景,身上很快出了層薄薄冷汗。
好在清醒過來發現此刻的自己還在十三歲,不禁放寬心,揚聲問道“大早上的又出什麽事兒了?”
她聽這陣勢,應該是楚語院子裏在折騰。
畢竟她被老夫人捧在手心裏久了,習慣什麽事都折騰得人盡皆知,張揚又跋扈。
雪月剛才在門口就被嚇得打翻了茶杯,隻能新換了一副上來。
“小姐先喝口熱茶壓壓驚,聽說三小姐院裏發現了幾條人腿,那仆從登即就被嚇暈了過去。”
楚鳳辭眸光淡淡的,雪月剛說了一句,她就已經能猜到這是誰的作風了。“繼續講。”
“三小姐被吵醒後正要發作,一開門,就有……隻手落到了腦袋上。”雪月講著,不禁腦補了下那場麵,嚇得一激靈。
“小姐,你說這事兒……還真邪乎!不光三小姐院兒裏,五小姐那裏也發現了屍塊,大大小小的,有的甚至還在樹上掛著,被凍成了臘肉塊……”
“嗯。”楚鳳辭聽了不僅不怕,甚至還勾了下唇角,“就這事?”
雪月嚇得腿都在抖,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能如此淡定。
“小姐,那可是死人啊!出現在院裏多不吉利……”
她一邊抱怨擔憂,一邊服侍楚鳳辭更衣洗漱。
楚鳳辭從菱花鏡中打量自己幾眼,然後抬手取下兩枚珠釵,“不必打扮這麽花哨,我們去楚語那瞧瞧!”
“啊?”雪月輕應了聲,臉色泛白,“小姐……”
“該是他動手了。”楚鳳辭意有所指,“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坐視不理了。現如今大家都知道我有他撐腰,看來……”
她仰臉望著窗外,“楚府的風向要變了。”
“既…既然有那個人管著,小姐您就不…不插手了吧。”雪月擔心那院子沒清理幹淨,去了嚇到人,而且她自己雖然不至於被嚇得要死,但隻要想到那樣的場麵,還是會覺得惡心、心髒發冷。
楚鳳辭按了按她手背,溫聲道“有我在,你怕什麽?”
雪月莫名來了勇氣,覺得自己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她,卻畏畏縮縮在她身後,實在好笑。
於是出門時都護在她身前,看那架勢,隨時準備赴死。
楚鳳辭心中失笑,知道這丫鬟對自己是真心誠意,於是也有意分散她注意力。
“楚琉那事兒處理得怎麽樣了?”
“哦?”一起到這,雪月眉眼都帶著得意的笑,壓低聲道“那天柳姨娘去清殷寺抓到了個衣衫不整的男人正拿著楚琉貼身玉佩,於是認定了女兒與人私通,不敢見自己逃跑了。”
後來柳姨娘當然怕敗壞名譽牽連到自己,沒敢聲張。今天灰溜溜回來躲在院子裏沒出門,更再沒敢求著老夫人幫她找女兒。
“那是她該得的報應。”
楚鳳辭冷聲評價完後,兩人已步至楚語院外。
雪月不懂楚鳳辭心中悵惘,楚鳳辭自認對帝塵淵虧欠良多,並早已下定決心要離他遠一些,現在又怎能處處仰仗於他?
如若到時候複仇再次拖累,那她楚鳳辭就真的罪該萬死、萬劫不複了。
“七小姐來了。”
門口通報一聲,正在床上躺著的楚語想到收到的那張威脅她的紙條,猛的一陣咳嗽,像要將肺都咳出來般,又驚又俱的指著楚鳳辭,“你,你…”
你了半天卻沒說出句完整話來,等屋內婢女都退下後,楚鳳辭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三姐姐真是性情最直白濃烈的人,想害誰就直接動手,可惜啊,害人終害己。這人壞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楚語心中忐忑。
“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你心裏不是最清楚的嗎?”楚鳳辭雙眸微眯,嘲諷一笑,“我若是你,在害人之前,一定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我若是像你這般愚蠢,我連害人的心思都不敢有。真是不知道,是誰給你的勇氣在暗中謀劃害我?”
楚語的肮髒心思被楚鳳辭直接戳穿,氣得有指尖顫抖,怒吼道“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個瘋子,給我滾!”
“滾?你這個地方,四處都是血腥味,你以為我想來?”楚鳳辭冷嗤一聲,蹲身與楚語目光平視,黑白分明的溫和眼眸中盡是壓製,如同絲綢中包裹著的銀針,“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商。”
說是相商,但,隻要楚語敢不答應,她就立即弄死她。
楚語看到楚鳳辭眼中的寒芒,平日裏囂張跋扈的她終於害怕了,拉扯著被子往後挪動。
剛才紮針的郎中在楚鳳辭進來時就嚇溜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現如今的楚府七小姐才是這個府中最可能飛黃騰達的人。
就憑她從風口浪尖上的粗鄙醜女一躍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千金小姐,聰明一點的人得罪誰都不會得罪她!
“三姐姐,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楚鳳辭雖然用詞親熱,但聲音裏卻毫無波瀾,更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我要你那株紅珊瑚!”
楚語氣得一噎,瞪大了眼半天說不說話來,隻當楚鳳辭是如今搖身一變飛上枝頭,來報複前些年裏受到的屈辱。
她恨恨的咬著下嘴唇,“楚鳳辭,你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