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地火
在不確定念雪在何處時,常之春並沒有要求出兵,因為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個誘餌,而城牆之外遠處的敵方營地上直到傍晚前也沒有任何動靜,似乎白天的廝殺本就沒有發生過。
酌州城內隻能不斷的加強戒備。
而萬非白還是第一次真正接觸這種兩軍交戰場麵,雖然在南越雲彩雪山參與人妖大戰,但是妖畢竟是妖,而且藏匿於雪山之中,神龍見首不見尾,而此時,卻是真正意義上的兩軍對壘。
傍晚已至,夜幕來臨,當月光傾瀉銀滿地,已是中夜,此刻萬籟無聲,無論城中還是此刻城牆上的守兵將士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而對麵敵營更是好像已經都陷入熟睡中。
這顯然不可能,大戰期間,要想睡個安穩覺根本不可能,這也隻不過是假象,萬非白如此想。
身為秦古國師的常之春,在沒有新的知府上任時他就是這裏的統帥,他也自然不會睡去。
二人靜靜的坐在城頭之上,對於這種對敵方式萬非白依然有些不適應,而且他沒有堅持去京城支援,除了放心不下常之春外,還有一種直覺,離人考也就是念雪,還在這酌州地界。
現在他遲遲未現身,就更加讓他覺得非同小可。
而且內心裏他覺得這個昌王後裔念雪,心思深沉,絕對是個勁敵,而且他相比於以往的敵人都來的更強大。
常之春看了一眼這位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一眼,眼中蘊含暖意的說道“不管如何,逆亂就是終究不會得人心,而壓勝的關鍵除了自身強大意外,還在於能否順應天命,今夜或許我們能一見“廬山真麵目。”
二人對坐,卻不在說話,時刻關注著對方敵營,當月亮悄悄隱於雲頭時,萬非白才站起身來。
常之春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要動了,不過小心,這時候去敵營打探,看似外鬆的營地可能暗藏殺機,你的修為雖高,可是這樣的軍隊裏也難免有世外高人,一切小心為妙。”
二人相處日久,現在已經頗為默契,萬非白的心思何嚐不是常之春想要做的!現在見他起身,就已經明了他的意思。
萬非白笑了一下“不管如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總是要眼見為實的好。”
他人說完,人已經悄悄的從城頭落下,看準敵營方向,一個閃身,人已經不見。
常之春暗暗讚許,對於萬非白的修為進步神速,已經歎為觀止,他轉身想要問問查看城內情況的探查官問問情況,就見城內中央方向一處突然亮了一下,他正感歎情況不妙時,突然就見剛才隻是閃了一下的地方頓時火焰衝天,很快就黑煙鋪地,速度之快,絕非正常人力所為。
“這是用的地之火。”
常之春臉色大變,地之火隻有修為極高之人才可以修習這門法術,而且還要分人,沒有這種特殊體質的人還習不得,他知道的人中也就玄鏡老人會用,雖然老人從來不稀罕用,但是“地之火”絕對不是一般的火,它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隻要一點火星,就能把整座城都燒掉,蔓延之快,非一般人力所能及。
而現在,城內已經鬼哭狼嚎,百姓哭喊聲不斷,常之春叮囑副帥雲將軍,盯緊敵營,自己去去就來,可話還沒說完,城外已經喊殺四起,本來還很安靜的敵營就如精神飽滿的豹子朝著城頭推進過來。
“內憂外患”,常之春不得不派人去救火,而同時他要率領兵士守衛酌州,分心之際,一個人影快速的從黑夜中奔來,常之春定睛一看,卻是萬非白,他連忙喝住弓箭手,就見萬非白輕輕一縱躍上城頭,常之春還沒來的及說話,萬非白就說道“我還沒來的及到敵營仔細查看,就見城內有人施展地之火,我就急忙趕回,帶兵打仗我不在行,可是對付地之火卻沒有問題,事不宜遲,我就速去。”
萬非白說完,已經奔著著火之處而去,常之春大喜,萬非白去,地之火不會再繼續蔓延,現在他可以一心一意對付城外叛軍了。
他立刻下令弓箭手準備,在敵人接近城牆之時弓箭射擊,同時以火油射入敵營,這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而同時,萬非白奔到地之火源頭處,就見火光衝天,連綿的房子已經燒的不成樣子,眼見就要倒塌,還不知道死傷多少人。
萬非白雙拳緊握,體內氣玄洶湧磅礴,隨著他的手指輕輕揮灑而出,就見漫天火光中,一抹白虹瞬間就以壓勝之態把火光衝斷,在殘火中左衝右突,不過片刻就已經把火撲滅。
他看著周圍驚慌不已的百姓,連忙讓過來滅火的城內士兵立刻施展救援,而安撫工作也交給了姚楓,他要做的,就是要找出施展地火之人,而他能感覺到,這個人還在城中。
萬非白似乎毫無目的走,又似乎很有方向,他朝著城東方向,很快來到了一家小酒館,這正是上次與常聖人一同來的那個通透老人的酒館,現在,已經是半夜十分,酒館內卻燃了油燈,燈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竟然有種時光流轉朦朧的美感……
城內之人經過剛才地火驚嚇,受傷的受傷,然而這條街卻沒有波及到,雖然也人人自危,但是都家家戶門緊閉,關燈關火唯恐傷及自身,這時候這家酒館有燈光,當然不對勁。
可是萬非白已經走過了多少光陰長河,見過多少危險之事,無論心神體魄都得到了最佳的鍛煉,知難而退已經不是他的風格,他隻會迎難而上。
所以他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而第一眼就看見了有過兩麵之緣的離人考,不,現在應該喚做念雪。
一攏紅衣,玄紋,腰間係著同色犀角帶,腰間一枚白色玉佩在這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發黃,身型飄逸,麵若朗星,此刻正與那前幾日見過的老人圍桌而坐,桌上甚至還有幾碟小菜。
見萬非白進來,老人一喜,而念雪也滿含笑意的看著他,似乎根本不是敵人,而是熟客。
這樣的人在這樣一個地方,甚至就在剛才還在殺人放火,可是現在表現出來的儒雅氣度讓人很難與之前的人聯係起來。
“瑟兮澗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在這種時刻,萬非白也隻能想起這樣一句古詞來。
“年輕人,快來快來,酒館主人老張頭很熱情,站起來就過來拉萬非白,邊走邊介紹,那位公子滯留在這裏的讀書人,剛才與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然後拉著萬非白坐下後又忙不迭的介紹萬非白給念雪道“這個年輕人,我昨日才知道,原來是我們那個秦古國師的朋友,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
“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我們大秦古的棟梁之才,外麵正在打仗,這位年輕公子肯定過來巡視的,既然來了,喝一壺茶再去戰場,我去燒壺熱茶來,很快很快。”
老張頭果然掀開簾子就去後麵燒茶去了。
萬非白與念雪四目相對,如果是在平時,可能這場景似乎有些可笑,但是現在,萬非白實在笑不出來。
他盯著滿臉含笑的念雪問“你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在這裏喝茶?還是你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
念雪笑眯眯搖搖頭“還真是不敢有。”
麵對綠宮宗主,一個已經達到十三境的高人,而且還有名震四方的常聖人,這樣的環境之下我怎麽會沒有自知之明?
念雪照常說話不急不緩,布局沉穩。
不過倒也有六成勝算,如果不出意外,可能在翌日的早上就會拿下這座城。
“你真覺得你會成功?”
念雪麵對萬非白的疑問,搖頭道“我隻是在井裏待久了,不能總是坐井觀天,有一句詩說的好,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否則不是浪費青春,浪費這大好時光了嗎?”
念雪停頓了一下“我要的不是整個天下,我沒有那麽大胃口,我要的隻是這北海王而已,還有,就是那個高高在上之人親口道歉。如果他能做到,可以兵不血刃,如果做不到,那麽就兵刃相見也未嚐不可。”
當老張頭掀開簾子出來時,麵上的笑容很快變成驚詫之色,這二人去哪了?
於此同時,城內街角處仿佛成了一方小天地,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裏麵的二人再次麵麵相對。
二人繼續剛才的談話,萬非白也笑了“你確實是一個很有才華之人,如果用在別處定會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可是現在所做的卻是背道而馳,戰爭隻會帶來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而現如今,天下太平,皇帝陛下也不能不說是一位明君?”
“然而我卻偏要鑽這牛角尖,我這也是驚天動地的一種不是嗎?何況,我隻想拿回我家族的榮譽,不管是誰,哪怕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帝王,做錯事也要接受懲罰,否則天理何在?”
“你很好,如果不是對立麵,我念雪可能與你會是朋友,然而並沒有可是,從我一出生就與你站在了相反的方向,所以,如果你是常之春這裏最難纏的,那麽,我就想啃下這個肉骨頭來。”
此話說完,這城的一方街角小天地,似乎已經變得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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