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陵安和謝錦沒說話,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氣氛無端的有些凝重。
「怎麼?」軒轅曜挑眉,「你們倆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謝錦道:「曜曜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下一步怎麼辦?
軒轅曜斂眸沉默著,視線盯著書案上的輿圖,目光定格在奉石兩個字上,良久不語。
不管奉石是什麼情況,他們都必須打,不破奉石,南越都城就沒辦法拿下,可擺在眼前的難題是奉石疫毒兇猛,軒轅曜不可能拿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軒轅曜托著下巴,斂眸沉思片刻:「用火攻。」
「奉石雖看似一座空城,但城內有一萬餘眾。」莫陵安提醒他,「若用火攻,這一萬多人會活活被燒死。」
「既然一萬餘眾皆是南越死囚,那麼證明他們本來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軒轅曜語氣冷漠,好像眼下討論的並不是一萬人的生死,「況且這是他們自家主將的決定,跟本將軍有什麼關係?」
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本來就是戰爭中主將該做的事情,那些死囚原本就犯了死罪,眼下又被染了疫毒,橫豎都難逃一死,就算不用火攻也活不了多久。
何況那毒無葯可解,只能放火燒,戈雲輝把死囚押來奉石,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在死前再做一回感染源?
「放火焚城,不明內情的人定會群起而攻,討伐東陵大軍不擇手段。」莫陵安蹙眉說道,「不管城裡住沒住著百姓,只要有人想以此做文章,就會認為這城裡至少住著兩萬百姓,一場大火若把城池焚毀,手無寸鐵的百姓會成為這場戰爭中最大的把柄。」
奉石百姓早已被遷走,所以焚城也牽連不到無辜之人,可外人不這麼想,想要口誅筆伐讓東陵陷入不義的天下之士也不會這麼想,他們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用他們特有的方式和言語,把東陵征伐大軍置於炭火之上,讓全天下的人都謾罵指責。
軒轅曜並不遲疑:「本將軍不在乎罵名。」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難道也不在乎女皇陛下的名聲?」莫陵安淡問,「女皇是東陵大祭司選出來的天子,若放火焚城,這一點足以成為天下人問罪女皇最好的借口。」
軒轅曜聞言,不由沉默下來。
因為他清楚莫陵安說的有道理。
換做別的君王,為了自己的雄心壯志,也許並不在乎放火坑殺百姓的惡名,即便罪名再多一點也無所謂,可東陵女皇陛下卻是大祭司代表上天選出來的帝王——這一點,足以掣肘帝王的許多行為。
一切跟良善寬容背道而馳的行為都會被無數倍放大,被嚴加指責謾罵,若因一城而使東陵天子聲名受損,絕不是軒轅曜和謝錦願意看到的。
軒轅曜眉心微皺,「焚城是必行的計劃,否則我們就得止步於曲陽,六萬鐵騎跨越幾千里路程就為了奪南越邊關兩座城池?」
南越尚未得到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這場戰爭不可能現在就止步。
「我倒是有個辦法。」謝錦平靜地開口,「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莫陵安和軒轅曜同時轉頭看他。
「可以先放消息出去,南越君王無道,惹怒了上蒼,天降災禍,使得奉石、金梧被疫毒侵佔,君王昏庸,棄蒼生百姓於不顧,這個消息定會引得天下嘩然。」謝錦聲音平靜,「不過消息不是誰放出去都管用的,得找個讓人信服的人去說。」
讓人信服的人?
軒轅曜皺眉:「軍中哪有讓天下信服的人?」
「遍尋天下名醫,為奉石百姓治病。」莫陵安道,「可以把這個告示廣貼出去,讓天下盡知,就算是名醫,也深知疫毒的嚴重性,除非不怕死之人,否則根本不可能有名醫願意過來送死。」
「這件事讓九霄閣去做最合適。」謝錦淡笑,「最好能說明因為疫毒已經死了多少人,城中還剩多少人,每天死多少人……有個大致的數字,所造成的恐慌和起到的作用會更大。」
軒轅曜聽著兩人計劃,驀地說了一句:「我們這算不算是『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
兩人一默,隨即謝錦笑道:「曜曜,我們是三個諸葛亮。」
莫陵安難得附和謝錦的話:「雖然在下名不見經傳,卻也堅決不承認自己是臭皮匠。」
「我覺得其實不必那麼麻煩。」軒轅曜道,「廣貼告示遍尋名醫不必要,直接從城內放火,然後昭告天下,就說戈雲輝戰敗逃往奉石,被東陵鐵騎包圍之後怒而焚城,意圖拖著所有人一起陪葬,戰敗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莫陵安不置可否:「焚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並不簡單,如何在不染疫毒的前提下順利放火,是我們當前最應該思考的。」
奉石由南至北共有二十八里,放火還需要準備許多桐油……桐油倒是不缺,曲陽城兵營里眼下就有現成的,只是如何進城把桐油倒上,把火點上,才是當前應該思索的事情。
「戈雲輝現在真的在奉石城內?」軒轅曜抬眸看向莫陵安,「奉石有沒有什麼可以逃生的機關密道?」
如果他是用了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將軍之位,沒道理這麼快就死在戰場上,而且戈雲輝看起來就是個怕死之人。
莫陵安道:「領兵抵達曲陽之前,他在皇帝面前立下了軍令狀,戰敗之後除了他自己死,還得拖上一家老小,如今奉石是他最後的一線生機,若是能讓東陵大軍葬身在這裡,就算他死了,戈家一家老小至少還能保住。」
頓了頓,「而且皇後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對他下了嚴令,戈雲輝死了不要緊,死之前能不能立功才是關鍵。」
軒轅曜皺眉:「南越這都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