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英雄
大軍在岸邊休整，等待著黑夜來臨。因為寧遠失利氣憤難平，努爾哈赤又下達了一道命令，屠殺覺華島全部軍民，一個不留。
島上人數萬人有餘，戰爭雙方各為其主，剿滅守軍很正常，但屠殺毫無抵抗能力的老百姓，就太過傷天害理了！鼇拜覺得女真人最需要的不是打仗的人才，而是禮法的教化。他們都是些野蠻人，隻懂弱肉強食，不知禮儀道德。這樣的人搞破壞容易，搞建設難。
努爾哈赤明顯在氣頭上，如果沒人出提反對意見，這事就定了。鼇拜想了片刻，咬了咬牙，站出來跪再了努爾哈赤麵前，道：“奴才有一言，必須告知大汗。”
努爾哈赤皺眉道：“說吧。”
不濫殺無辜，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線。不管你“野豬皮”會不會惱火，我也不能坐視不管。鼇拜抬起頭，正色道：“大汗，我認為屠島不妥。”
努爾哈赤眉頭皺的更厲害，怒道：“你說什麽？”
鼇拜正視著努爾哈赤，緩緩道：“大汗，如果我們屠殺覺華島軍民，就像是向漢人們表明，如果城被攻破，就是死路一條。這件事，會加深漢人和我們的仇恨，在我國境內的漢人將更難管轄。另外，此舉還會引起更多漢人效仿寧遠城的明軍，死守城池，全力抵抗。這對我國將來的發展沒有任何益處！我認為還是降者不殺，抓回去做阿哈比較好。還請大汗三思！”
多爾袞也立即站了出來，施禮道：“父汗，我讚同鼇拜的說法，請您三思。”
周圍的人都很安靜。努爾哈赤沒有開口，也再沒人站出來，場麵有些冷場。靠，如果不是沒膽進言，就他媽都是變態殺人狂！鼇拜心裏暗罵。
努爾哈赤默不作聲，他還在沉思。這時，猶豫了好一會兒的皇太極站了出來，道：“父汗，我也同意鼇拜的說法。如果我們屠殺島上軍民，確實會加深漢人對我們的仇恨。境內的阿哈這兩年很少暴動，一些漢人已有歸順之意，這種局麵來之不易，請父汗三思。”
鼇拜第一次對皇太極產生了一點好感。身為四大貝勒之一，皇太極的話很有分量，努爾哈赤最看重的兩個人都發話，他肯定不會一意孤行。
果然，努爾哈赤臉色緩和了一些，歎了口氣道：“就依你們所言，降者不殺吧！”
鼇拜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雖然島上的漢人永遠不會感謝他，至少自己有些心安理得了。
正當島上大部分人都在睡夢中的時候，包括鼇拜、多爾袞在內的五旗將士，披星戴月，踏著冰層，步行向覺華島前進。寧遠已經知道了金軍要去攻覺華島，可惜不好報信，否則島上軍民半夜撤離都來得及，八旗軍不能在冰上騎馬，沿著冰麵想追上他們除非穿冰鞋，滑雪橇。
靠近島嶼的時候，眾人在冰麵上遇到了一道很長的壕溝，高低不平，雖然擋住了去路，但下麵已重新結冰，要徒手攀爬過去，並不困難。
多爾袞一直跟在鼇拜身邊，看到這溝，笑道：“這裏的守將也太有創意了，竟然真讓人在海麵上挖溝。”
“大概腦袋被門擠了吧。”鼇拜歎道。挖這條溝肯定要費不少力氣，本來島上的人還能一戰，現在估計累的隻能等死了，明軍真該把想出這計策的人拉出去千刀萬剮……
如果不是戰爭，覺華島會是一個適合人居住的地方，更適合旅遊！唐宋時代這裏名叫桃花島。金庸《射雕英雄傳》中東邪黃藥師所住的地方就是這裏。
悄悄上島後，鼇拜提著鐵槍，拉著多爾袞走的很慢。
多爾袞急道：“你這麽慢幹什麽？我們一起去斬將奪旗啊！”
鼇拜搖搖頭道：“這島上有幾千守軍，防禦再差，射幾輪箭還是沒問題的。你沒練好擋箭功夫，衝上去被人射死了怎麽辦？這一戰汗王沒指望你立大功，隻是要鍛煉你，不要離開我五步距離。”
多爾袞也隻好應道：“好吧，我聽你的。”
明軍的哨兵看到八旗軍大兵壓進，都慌了神。他們趕緊發信號通知其他人，一群睡的迷迷糊糊的人，等穿上衣服，摸起武器，早已沒法阻止八旗兵登島了。很多人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就丟了性命。
八旗軍一輪衝鋒輕鬆攻破了守軍的外圍防線。
一位明軍將領手持大刀，砍翻了鑲黃旗好幾人，指揮著：“不要亂，快去通知指揮府裏的人。”
說罷，他又砍倒兩人，叫道：“下一個！”
“你說誰？”一句漢語落到了那人的耳朵裏。然後，一柄銀槍正麵刺出，準確的刺中了他的刀刃，將刀蕩開。他清晰的看到，那槍頭仿佛是有生命的蛇一般，一晃又到了他的脖頸處，隻覺喉嚨處一涼，血噴了出來。
看著眼前人慢慢倒下，鼇拜心狂跳了幾下，暗結不動明王印，很快摒除了心中的雜念。生在亂世，死人很正常，沒什麽可內疚的。
他提槍衝入敵陣，很快放倒了十幾人。他發現自己很久沒有進步的槍法有了突破，這種感覺，刺激中還有少許愜意。隻有殺人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強本領，和人切磋，顧忌太多，就落了下乘。
多爾袞也大刀狂砍，濺的滿身是血。
兩人表現勇猛，很快被對方弓箭手瞄準。遠方一守軍將領叫道：“放箭！”
見一群弓箭手們挽弓搭箭，鼇拜趕緊擋在了多爾袞前麵。
十幾人弓箭齊發。
鼇拜將長槍急轉起來，劈裏啪啦一陣響，箭矢全被槍柄擋開，落在了地上。
守軍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殺！”鼇拜大吼一聲，鑲黃旗的氣勢高漲，一群人用盾牌擋著箭矢，跟隨鼇拜衝了上前去。
鼇拜槍槍奪命，幾名弓箭手見狀腿都軟了，甚至忘了換武器，發呆中就被殺死。其餘人用弓箭瞄準鼇拜，無疑例外被他擋開。
曆史上很多名將都是被射死的，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所以特別重視擋箭的功夫，他常讓人朝自己射箭，先是一支，之後慢慢增加，距離也在縮短。這種鍛煉方式，讓人看著都覺得恐怖。多爾袞也試過，不過做的不如鼇拜好，還被射中過大腿，幸好傷的不重。
自從學會了九字真言印，自我催眠下，鼇拜更猛了，麵對弓箭也敢衝鋒。他殺的興起，手下沒有一合之將。開始守軍們還上去圍攻他，被殺了幾十人後沒人敢上了，看見他過來，全都四散逃命。鑲黃旗的士兵跟著鼇拜衝鋒，如入無人之境。
一名中年守將看士兵出現潰逃，手持長刀吼道：“誓死抗敵，擅退著斬！”
“將軍，那個人太厲害，前麵的人頂不住。”
那守將也看到了鼇拜。他這種身高一米九的大漢，氣勢上就壓人一頭，猶如下山的猛虎，所過之處沒有能站著的人。
守將大叫道：“敵將可敢和我一戰？”
鼇拜二話不說，提槍衝了上去。守將手中的大刀朝著鼇拜當頭砍去。鼇拜雙手持槍，輕鬆擋住。守將改為橫劈，刀還沒砍出，就被鼇拜一腿踢中小腹，倒退了幾步，鼇拜手中長槍直刺，將對方喉嚨刺了個窟窿。
見將領輕鬆被殺，明軍更士氣全無。
鼇拜進了城後，所到之處，遇到的大都是跪地投降的平民，守軍投降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本就實力不濟，又是倉促應戰，戰況呈現一邊倒的局麵。
鼇拜停了下來，多爾袞也隻好停下，問道：“鼇拜，你怎麽不走了？”
“停下吧，大局已定了。”鼇拜手持著長槍，歎道：今天我勸大汗改變主意，你不會覺得我婦人之仁？”
多爾袞擦了擦臉上的血，笑道：“不會，我認為你是對的。父汗要屠殺覺華島，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但贏了這場戰爭，卻會失去人心。我國境內的漢人超過三十萬，全心全意臣服的卻很少。想辦法把那些漢人變成自己人，才是真正的勝利。否則我們征戰再多，也不可能入主中原。除非我們得到一部分漢人的支持，帶著漢人去打漢人，才能有所發展。你想的就是這些吧？”
鼇拜淡淡道：“你說的很對。鳳凰的師傅在給我講佛法的時候，說過一句話。這話和金國的作為相背，所以我一直不敢說出來，害怕傳到汗王耳朵裏。現在好像可以對你說了。”
多爾袞問道：“他說了什麽？”
鼇拜輕歎道：“大師說，殺人不是英雄，救人才是。”
“啊？”多爾袞心頭一震，看著鼇拜，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輕輕低下頭，思索著。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鼇拜想要影響努爾哈赤，皇太極這些人，幾乎不可能。但多爾袞不一樣，他們認識的時候，多爾袞隻有十歲，是很容易接受思想灌輸，這幾年來，他一直用自己現代的思想影響著多爾袞，他的口舌並沒有白費。
如果多爾袞還像努爾哈赤一樣，抱著視人命如草芥的思想，就算不和他當場翻臉，至少也會表現出不悅，但多爾袞現在很平靜，也許他已經開始懷疑努爾哈赤，也許他開始意識到，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是沒有資格被稱為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