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兩隻小金豆
影子是神光照射在凡人身上,因為遇到了實體而產生的虛影,那是有血肉之軀的凡人才擁有的。
自然,鬼魂不是實體,就不會有影子。
所以說,眼前這些人肯定不是鬼。可他們的臉色比鬼還可怕,和剛才他召喚過來的姑娘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既然不是死人,那為什麽捧著上供采用的瓜果,還有燒給死人的冥錢?
冥淇握緊手中的黑劍,眼睛緊緊盯著那些人。他仿佛能聞到琉璃裏麵散發出來的陣陣令人欲嘔的腥風聞。
琉璃漸漸轉了過去,那些人也隨之扭轉,眼前的畫麵又變成了夕陽西下,荒草樹木吐血的場景。
冥淇重重歎出一口濁氣。
這是他第一次希望眼前的東西是鬼魂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琉璃裏看到的是萬人塚離鑽出來的魂魄就好了,那樣他作為掌管冥界的第二個王,至少能掌控他們。
目光落在地麵上,剛剛仿佛靜止了的日落開始移動,草木的影子漸漸拉長,微風徐徐,吹的人有些發冷。
突然,時間在某一刻像是開始加快,剛剛還停留在樹根下的影子突然快的仿佛後麵有鬼在追一般。
冥淇抬頭去看,聚集在血紅色太陽周圍的雲飄浮著也在快速散去,此時的太陽像個剛從胸腔裏挖出來的還流著血的心髒,滴滴答答往外流著雲彩模樣的血,懸浮在天邊的水平線上,即將和地麵融為一體。
還沒等冥淇看明白異常流動的時間,琉璃再次轉了過來,但是裏麵的人和那些墳包一樣,又全部消失了,琉璃中的畫麵變成了眼前的畫麵,仿佛從沒有存在過一般。一陣冷風出來,莫名的感覺有些冷。
但是這次冥淇肯定,不是他看走了眼,是那些奇怪的畫麵真的存在過。
眼尾微微眯起,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
不管什麽妖魔鬼怪,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哢嚓。
黑色盤龍長劍出鞘,細看刃如秋霜,上麵竟多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祥光。
冥淇手腕一轉,刷的一聲,劍刃劃破血色空氣,劍尖已及其琉璃。
就在長劍觸碰到琉璃的一瞬間,一隻小小的金點猛的飄了過來,憑一己之力擋住了黑色的長劍。
“吱吱吱!”
小金點一眨一眨大聲喊著,想要阻止他的動作。
是不能砍麽?
鬼胎不讓砍的東西,他為什麽要聽?
冥淇嘴角一勾,手腕接著用力。
見冥淇還是不把劍拿開,小金點急了。
“吱吱吱!吱吱吱!”
小金點用了最大的力氣阻止冥淇,如果小金點是個小娃娃,此刻已經憋的臉都紅了。
它小小的身子不停的扭轉,竟生生把冥淇的劍向上移了幾分。
冥淇再看那個小金點,這才發現了它已經漸漸變了顏色,金色隻是它的外圍,再往裏,從中心處散發一股熟悉的碧色光芒。
冥淇突然明白了這是什麽,連忙收回長劍。
小金點狠狠往下墜了一下,像是使了很大的力氣之後重重呼出一口氣。
冥淇等它飄起來,和眼睛差不多高,問它“你是……凰羽派來的?”
小金點上下晃動,算是同意他說的話。
“凰羽在哪……阿嚏!”
冥淇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鼻子裏像是吸進去了一隻小蟲子,癢得不行。
“等等等等……阿嚏!阿嚏!”
麵前的小金點被強大的氣流吹的翻滾了好幾圈,堪堪停在冥淇不遠處,緊張兮兮的扒在一根長得很長的草後麵瞧著他。
冥淇使勁哼氣,試圖把蟲子從裏麵哼出來,可是那東西不僅不出來,還不停的往裏鑽,冥淇哼氣哼的連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是什麽破玩意!”
冥淇罵道。
難受死了,他可以把鼻子砍了嗎!
這種癢和能抓得到的那種皮膚上的癢不一樣,這是完全不能夠到的,而且越碰越深的癢,癢得讓人心煩氣躁。
冥淇又狠狠打了幾個噴嚏,就在他即將爆發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蟲子似乎鬧夠了,從冥淇鼻子裏慢慢爬了出來。
一陣淩厲的掌風過去,那隻小小的蟲子閃了一下,啪的一聲被拍在不遠處一塊帶血的石頭上。
“吱吱吱!”
躲在長草後麵的小金點突然叫了起來,連滾帶爬的飛到帶血的石頭下麵,去草叢裏尋找那個小蟲子。
冥淇感覺有點不大對勁,剛才亮點那一下,那顏色……怎麽有點眼熟。
他抬腳走過去看,隻見中心有點綠光的小金點緩慢向上飛著,下麵像是正拽著什麽東西。
很快,一團染了血的稍微小一點的金點冒出頭來,金光一閃一閃的,奄奄一息,似乎在無聲的痛斥他剛剛差點把它拍死的行為。
“剛才就是它?”冥淇驚訝的問,“額……抱歉。”
“吱吱吱!”帶綠的小金點喊道。
冥淇擺擺手,一點也不心虛的說“我聽不懂,反正我道歉了,而且也不是我的錯。誰讓你們出場方式一個比一個特別。第一個擋在我的劍前麵,第二個直接鑽鼻孔,誰教給你們這種引人注意的方法?”
冥淇說的一本正經,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差點把一個砍成兩半,一個拍死在石頭上的行為。
兩隻小金點沒有理由反駁,也不吱聲了,金光漸漸暗了下去,像是被爹爹訓斥的小男孩。
“好了好了我原諒你們,快點帶路吧,這一聽一頓的又浪費不少時間。”冥淇把劍插回劍鞘抬腳往前走。
走了一會沒見那兩個小家夥跟上來。
冥淇轉頭,去尋找那兩個小金點,卻見它們仍停留在帶血的石頭上,金光一閃一閃,十分虛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冥淇連忙大步跨過去,在石頭麵前蹲下,帶來的一陣風把金點吹的差點站不住。
“你們怎麽回事?”他皺眉問道“被拍一下不至於死吧,而且你不是剛剛沒事嗎,你可沒被拍。”
“吱……吱吱……”
冥淇聽不懂真的好難受……
第一個小金點費勁力氣站起來,旋轉跳躍表演“吱!……呃……噗通!”
它先是在空中,然後碧光一閃,猛的從空中墜下來。
冥淇懂了。
碧光表示懷疑,凰羽一旦有事,它們也不能保持體力。
這種明明知道她有危險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讓人心煩,但是心煩沒有任何用處,他隻能繼續找下去。
冥淇掀開自己的袖子,對著兩個小金點,說“連飛都飛不起來,算了,你們先進我袖子裏,等凰羽醒了你們再引路。”
碧光閃了閃,算是應了。
第一個小金點拖拽著略小一些的飛到冥淇袖子裏,剛進去就嚇了一跳,上麵扯著的小金點直接把奄奄一息的同伴拽住。
“怎麽不動了?”冥看著停在自己袖口的小東西問道。
“……”
冥淇看它不說話,於是自己扯開袖子看一片黑龍翼上的羽毛停在袖口,一兩個太上老君給的仙丹瓶子,五六個精致的乾坤袋,還有數不清的飛鏢暗器,全都變成縮小版的,靜靜懸掛在衣袖上麵。
但是對小金點來說這些都是龐然大物。
“害怕?”冥淇挑挑眉,“你們真的是凰羽派來的嗎,怎麽膽子這麽小,連這些東西都怕。你們來了沒幫上什麽忙不說,還耽誤這麽多時間,給個待的地方就不錯了。快點進去,除了這裏沒有別的地方安頓你們。”
小金點顫抖了一下,也不知道被冥淇的話氣到了還是嚇到了,兩隻小東西慢慢飄了進去,謹慎躲過黑龍羽毛,找了一個地方安頓下來。
冥淇放下袖擺,起身繼續走,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他猛的抬頭,再去看那火紅的天邊。
太陽更低了,不再是血一般的紅,而是一種摻雜了黑的深紫,整個天空變成了紫色,天邊仿佛燃起大火,冒著滾滾濃煙。
冥淇眯了眯眼,計算著雲彩漂浮的速度。
天邊恢複了平靜,沒有風,雲彩飄得不快不慢,是正常的速度,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存在過。
奇怪,又正常。
因為這裏是鬼胎創造的世界,所以一切奇怪的地方都是正常,如果和外麵一樣還不正常了。
時間時快時慢,連著時空也被壓縮又放鬆,冥淇暗暗壓下心裏的不適,繼續往前走。
前麵又出現一棵樹,但是不同於剛才那兩顆棕色高大的楊樹,眼前這顆樹皮是灰藍色,還有的地方是青灰色,夕陽下,更顯得樹皮暗淡無光。嫩枝略有棱角,開著小小的如同滿天星一樣的花,花沒有花瓣,頂部卻是象征著朝陽的金色,旁邊小小的花骨朵聾拉著腦袋垂在樹上,幼嫩的莖幾乎忍不住碩大的花。
整棵樹雖然高大,但看著十分可憐。旁邊草木熱鬧,而這兒隻有冷清,土地貧瘠,連其他植物慢慢都不願在此落腳,而且隻有一顆樹孤零零的站在這裏,無依無靠,在風中痛苦掙紮。
明明向陽而生,卻如此頹廢。
冥淇隻是覺得這棵樹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或許沒有見過,是在耳邊聽過。
那應該是一個很喜歡穿紅衣的的女子,在他旁邊輕輕訴說過很多次。
記憶很模糊,再想已經想不起來了,冥淇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和凰羽沒有關係的人和事他都不在乎。
樹木拉長的影子在地麵上留下一道痕跡,落在一抹潔白上,在漆黑的土地十分刺眼。
一角刺繡著精致的玫瑰花,看著像女子的手帕。
再往前一點,就可以看到更多的潔白,而在潔白旁邊,是一抹熟悉的紅色衣角。
這個人沒有被吊在樹上,冥淇頓住腳步。
當現實和記憶突然重合的時候,人們就會有一瞬間的自我懷疑,懷疑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過往。
“誰在那,出來。”冥淇說道,聲音有些輕微的抖。
手掌漸漸撫上黑色劍柄。
那邊沒有人回答。
現在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隻剩下一抹淡淡的黃昏散發著昏暗的光,四周沒有剛才那麽亮了,不過視物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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