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熟悉的陌生人

  初秋微涼,細雨蒙蒙。


  窗外飛鳥嘰嘰喳喳鳴叫,在窗台聽停了一下又飛遠。雨聲還在滴滴答答落著,屋裏溫軟又幹燥,一切都舒服極了。


  視線低垂,隆起的肚子遮住了往下的視線,看模樣已經有六七個月大,連自己的腳尖都看不到。但看著圓鼓鼓的肚子,凰羽心裏卻是異常的溫暖。


  後麵伸出一隻男人的手,手骨修長,一看便是長時間練劍寫字的手。男人的氣息從背後撲麵而來,他輕輕撫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鼻尖的呼吸打在耳畔,有些癢。


  “小家夥長得挺快,一定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像夫人一樣漂亮最好。倒是辛苦夫人了。”男人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茉莉花茶的清香。


  香氣很是清甜,聞起來非常舒適,讓人想一直這樣懶懶的靠在他的懷裏,聞著花香,看著秋雨滴滴答答。


  凰羽心裏還在想,你怎麽知道這就是個女娃娃,嘴裏已經問了出來。


  男人笑了一聲,道“我告訴她,你要是個女娃娃你呢,你出生之後,王府的一切都是新的,金銀首飾綢緞細軟穿之不盡用之不竭,想要星星父王就給你摘星星,像要月亮父王就給你摘月亮。你若是個男娃娃呢,那就隻能用你哥哥剩下的東西了,縫縫補補還能穿。你看,我都這樣說了,她怎麽可能是個男娃娃。”


  聽到男人這些不正經的話,凰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將自己的手覆蓋在男人的手上,輕輕摩挲著自己的小腹,“她才這麽小,怎麽可能聽得懂你說話。再說了,就算聽得懂,她怎麽能改變自己的性別呢?”


  身後的男人抬手輕捏住她的下領,微微用力,凰羽偏頭看去,可以看到男人形狀好看的嘴唇,嘴角勾著一抹笑容。


  溫熱的指腹擦過唇畔,男人蒙住她的眼睛,低頭下來。


  嘴唇相觸的一刹那,小腹傳來一陣劇痛,像一隻刀子猛的捅進柔軟的腹部,將裏麵的孩子攪得血肉模糊。


  一聲驚叫卡在喉中,她被男人死死捂住嘴,不能發出絲毫聲音,隻能瞪大眼睛感受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變成一攤血肉。


  出於母親的本能,她護住自己的肚子,雙手掙紮著去搶奪刀子。手在小腹摸了一陣,卻沒發現有刀子貫穿腹部。


  怎麽會這樣……明明沒有刀子怎麽會有刀割的感覺……


  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蒙,也讓她保持足夠的清醒。


  她能感覺到有溫溫熱熱的液體從小腿滑下,打濕了鞋襪,滴落在地麵上,和雨滴聲混在一起。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麽。


  那是她孩子的命啊!


  男人的手終於放開她的嘴,因為失血過多,她早就沒了喊叫的力氣,隻能拚命喘著粗氣,雙手護住大大的肚子。


  那隻手從嘴巴往下,撫在臉頰上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有誰能想到,剛才還期待著孩子出生的男人,現在竟親手捅了自己孩子一刀!


  男人的手落在脖頸上,猛的扼住她的脖子,語氣冷淡沒有感情,和剛才溫柔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說,那個人是誰?”


  “哪個人,我不知道,你說清楚是哪個人!”凰羽臉色慘白,咬著牙說出這幾句話幾乎費盡了她所有力氣。


  男人冷笑,“聽不懂?裝傻充愣?那好,我告訴你,你一字一句給我聽清楚。你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是哪個畜生的!說出來,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溫熱的氣息化作冰冷的利刃,割的耳朵生疼。


  野種兩個字尤其的重,凰羽都能聽出他是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提刀殺人說出來的這兩個字。


  同時,野種也讓她整個人渾身一顫,疼了許久憋住沒有掉下來的眼淚竟因為這一個字成串滾落下來。


  “不是……她不是野種,她是你的孩子啊……咳咳咳、咳咳……等她生出來,你、你滴血驗親!”


  脖子被死死鉗製著,到後來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任憑止不住的眼淚滑落。


  男人“哦”了一聲,將鉗住她脖子的手鬆開,“誰知道你到時候會耍什麽花招,滴血驗親就不必了,驗出來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本王想要什麽樣的孩子沒有,還不差你這一個。”


  說著,他的手順著肚子往下滑,滑到小腹上的時候凰羽暗道不好。


  “啊!”一聲慘叫,凰羽疼的直不起來腰,要不是男人從後麵挾持著,她可能直接就跪下了。“別、別按了……孩子孩子會死的啊……別按了求求你別……”


  劇烈的按壓力垂直施加在小腹上還在不停的加重,帶著一股不把肚子按扁不罷休的力道,讓凰羽疼痛中恐懼顫抖,拚命搖頭直至男人終於停止按壓。


  “這個野種,有娘沒爹的野種,不應該出生在世界上,他不配。”男人用陰冷的語氣說出令人窒息的話,凰羽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猛的鬆開,又狠狠揪了一下……


  “你隻要說出來,那個男人是誰,那個,敢給本王戴綠帽子的人是誰,我可以讓你們娘倆死在一起,你不是在乎這個孩子嗎?你們死在一起,多好。”


  “不……不、不行,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不相信我……”凰羽低泣著慌忙搖頭,現在的她心裏隻有疼,肚子上的疼都沒有心裏真沒這麽鑽心的疼。


  男人握住凰羽的手,捏著手腕將她的手舉在眼前。


  凰羽的眼睛圓瞪,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掌心。


  那是滿手的鮮血啊!

  的還帶有溫度的鮮血順著手臂滑進衣袖,一滴兩滴落在小腹上,血流是暖的,心卻冷了。


  凰羽從沒有覺得血這樣恐怖過,她都能隱約聽見孩子哇哇哭著喊她娘親,怪她為什麽沒保護好她。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男人指著她的手,驚奇的說道“血紅的,多好看啊,你看落在你肚子上的,像一朵花,啪!的一聲,綻放在衣服上,多美啊!”


  “瘋子……瘋子……”


  “那就你看看更瘋的!”


  男人掰著凰羽的頭往下壓,凰羽有氣想與之抗衡,卻沒有力氣,隻能將視線轉移到自己的肚子上。


  如果說剛才看到的血手是刀子剜肉的疼痛,那麽現在眼前的情景,就是淩遲之痛!

  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不再是圓鼓鼓的,而是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模樣,像一塊被揉捏的泥巴,這裏凸起來一塊,那裏凹進去一塊。剛才被男人按下去的地方就在正中間,將小腹一分為二。


  身上大朵大朵暈染開的血,鐵鏽般的腥甜味道令人作嘔。一道道冒著血珠的血痕在衣服上劃出豔麗淒慘的花,手指粗的麻繩留下一道道痕跡,完全是照死了去打。


  孩子一定是活不成了……


  凰羽看著眼前的一幕,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手指關節處因為用力地緊握,已變得有些發白。


  整個人痛不欲生。


  “呼……呼……呼……”


  她拚命喘著氣,想要以死來解脫,但又有些不甘心,她就算是死,也要看清害死她和孩子的人是誰!

  “啊!”


  凰羽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黑暗讓她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夢裏。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鼻尖沒有茉莉花的氣息更沒有血腥味道,凰羽在心裏暗歎一聲。


  終於醒過來了。


  這樣的過程不知循環了多少遍,醒了睡,睡了醒,做的夢千奇百怪,唯一不變的是自己在那個男人各種折磨下醒過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裏待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隻有耳邊滴滴答答的水滴聲讓她知道,自己還沒逃出鬼胎的控製範圍。


  偶爾的黑暗會讓人的心不由自主地跟著靜下來,比如想一些平時沒有機會思考的事,或者藏在記憶角落沒有挖掘出來的感情。


  一次次夢境讓她對那個男人的長相很是好奇,她也從夢境中找到一些規律自己對男人有很強的依賴感,男人對她也是愛恨參半,而且兩人對彼此很熟悉。


  這讓她聯想到四次出現的那個森林湖泊夢境,雖然不是相同的畫麵,但凰羽總覺的很熟悉。兩處夢境相結合,讓她有一瞬感覺自己是不是想起了一些真的被遺忘的事。


  夢裏抓不住的東西總讓人很有好奇心,尤其是對凰羽這種好奇心嚴重的小貓咪。


  朦朦朧朧的困意又上來,凰羽知道自己又要睡過去了。不得不說鬼胎這個人防備心實在是重,隻讓她使用治療術也就罷了,還關到小黑屋也忍了,隻是這不停的睡有些煩人。


  她在夢裏被殺的時候是真的疼,身心俱疼,偏偏還不能使用一點神力。


  不遠處幾個星星點點的小眼睛一眨一眨,那眼神裏滿是貪婪和渴望。凰羽瞥了它們一眼,眼皮漸漸沒了力氣。


  反正自己是個籌碼,鬼胎不可能真的把她弄死。什麽樣的折磨她沒見過了,現實中的,夢境裏的,骨肉分離的,鐵鏈穿骨的……既然死不了,那還有什麽好怕的。


  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沒什麽好怕的。


  困意像潮水一樣從四麵八方漫過來,順著頭頂、手指、四肢像斬不斷的藤條一樣纏繞上來,將她包裹在厚厚的蟬蛹裏,連人帶蛹一起拉扯進美好又殘忍的夢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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