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絕對不能開門
老漢說“俺也不敢往外看了,就突然,碰!的一下子,外麵又開始砸門,還用手拍門,劈裏啪啦很急很急,就和有什麽東西追著來了一樣。
她不停的喊,爹!爹!哭著喊的。那是俺閨女啊,養了這麽多年,她萬一真被鬼追了怎麽辦,連魂魄都不能安生啊!然後俺就給她打開門了。”
老漢頓了頓,看了一眼寺廟的門,咽了一口唾沫。
“然後呢?真的是翠翠嗎?”凰羽問。
“然後……然後外麵的就是翠翠!她臉很白,滿身的泥,頭發粘在頭上,身上穿的還是下葬給她穿的喪服,手裏拿著一包東西。她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我,俺滴個媽呀!
她喊俺‘爹’,然後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她說這麽不讓她進去,俺讓了讓,她直挺挺的走進來,渾身僵硬啊!整個人就像是棺材裏爬出來的死人!
俺害怕啊,還不敢說出來,往地上一看,俺滴媽呀!她沒有影子!”
說到這裏,老漢大腦的血管像要漲裂開似的,身體的每一部分幾乎都在顫抖,手腳變得像冰一樣涼。
“她沒有影子啊,沒有影子,是真的鬼啊!俺的眼睛冒著金花,舌頭僵住了,張著嘴怎麽也叫不出來。她回頭看了看俺,俺沒聽清,就覺得腦子裏翻轉昏旋,耳朵裏發著鬼魂索命的聲音,然後俺就暈過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
然後俺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翠翠直勾勾的看著俺,在俺床邊,端著一碗藥,藥上浮著一層黃紙!死人用的黃紙!
她給俺說,‘爹,你病了,要吃藥’,說著就往俺嘴裏灌,俺也不敢吐出來,就咽下去了。從那以後,每次吃飯,都能吃到黃紙,不是磨成粉,就是幾張紙直接放在上麵。
我這腿,在地裏幹活摔傷了,她也用黃紙給俺敷上,還不讓去看醫師,越弄越嚴重,俺自己偷偷的包起來她發現了直接發瘋,就那眼眶猩紅,像瘋魔了,她抓住俺的手往自己臉上抽,‘你打俺行不行?你打俺,是俺害得你,你想怎幺打俺都行,你打俺!’”
老漢抓著凰羽的手模仿著翠翠的動作,渾濁的雙眼像跟著魔怔了一樣,直勾勾的往前看。
凰羽眼神微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回魂。
不出意外的話,老漢也快被翠翠同化。
“我知道了,等下我跟你回去,你……”
“咚咚咚。”
還沒說完,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在寂靜壓抑的冬日十分明顯。
一樣的敲門聲,老漢渾身顫抖,半張著嘴,發出一聲嘶啞的驚叫,像刀劈開了胸膛。
“噓——”凰羽示意老漢不要發出聲音,自己走過去開門。
“該來的總會來,我去會會她。”
凰羽手中的利刃出鞘,站在門口問來著是誰。
老漢整個人戰栗著,額頭沁出豆大的冷汗,渾身上下都結起了雞皮疙瘩,忐忑不安的心撲通撲通猛跳,雙眼直瞪恐懼的看著大門。
“信女翠翠,前來求佛。”
一個清清甜甜的聲音近在耳畔的響了起來,聽起來和常人無異。
聽到這個聲音,突然間老漢的臉變得煞白,汗珠不斷地從腦門兒滲出來,聚集在鼻子尖兒上,滿臉的汗水。
他拚命地朝凰羽擺手,示意她不要開門。
凰羽示意老漢先去屋裏。
“今日寺廟不接客了,姑娘改日再來吧。”凰羽朝門外說。
門外響起咚咚咚的聲音,像是棒槌點在地上。
冥淇眯著眼,看著門外站著的一個如塵煙一般的膝朧鬼影,隻有兩個小腳看得清楚,腳有手掌這麽大,踩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那鬼影在門口來回盤旋,似乎在接受著什麽訊號,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師傅可不能騙人,俺剛才明明看見一個人進去了,為什麽他能進去,俺就不能進去?”
“他是這裏掃地的。”凰羽說。
又過了一會,外麵響起淒厲的喊聲,“不是,他不是掃地的,你騙人!”
尖叫聲刺耳,驚起了樹上的幾隻烏鴉。
冥淇手中的冥氣早就準備好了,隻要外麵的東西敢對凰羽做什麽,他馬上讓它灰飛煙滅!
凰羽話鋒一轉,“那好,還真是我看錯了,你進來吧。”
然後快速打開門,側身將藏著利刃的手擋在身前。
天氣陰沉,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
外麵人的臉被風吹得很粗糙,像沒有釉的陶器,嘴唇幹得都爆起了皮。皮膚灰暗,常年累積下的風霜在她的臉上留下深刻的痕跡,明明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整個人卻滄桑的像四五十歲的婦女。
個不高,頭發上蒙著一塊藍色方頭巾,穿著一身樸素的格布衫,下身穿一條灰色褲子。白色的被縫補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衫子,緊繃在身上,外麵披著破碎的幾塊布圍在身上勉強禦寒,露出的皮膚經過寒風吹拂都變得通紅,腳趾上還有些汙泥兒,衣服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痕跡,還帶著一股發酸發臭的味道。
東北風嗚嗚地吼叫,肆虐地在曠野地奔跑,仿佛握著銳利的刀刃,能刺穿嚴嚴實實的棉襖,老漢都穿的像一個大粽子,麵前的女孩卻穿的如此單薄。那暴露在外麵的臉肉,凰羽看著都覺得冷。
她手臂上挎著一個用的發亮的籃子,籃子上麵蒙了一層黑布,看不見裏麵是什麽。
她的手臂彎曲成一個姿勢,的手指甲裏也都是泥,頭發篷鬆,頭發油膩膩的,甚至打著綹,發絲結成一縷一縷,額前劉海掩住那雙渾濁的眼珠,嘴巴耷拉著。
她的臉陰沉得十分難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葉一樣,發黑蠟黃,父女倆的眼都是那樣,眼睛深深地陷進了眼眶裏,一雙眼睛滿是空洞和迷茫。翠翠比老漢少了一份恐懼,多了一份陰森。
白色的眼珠黃黃的,無一絲一毫光彩,嘴唇看不到一點血色,隻有眼珠子不停地掃視著廟裏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個隻會動眼珠子活死人。
凰羽往旁邊站了站,翠翠顫抖地走進來,跨過門檻的時候,凰羽注意到她的腳抬得很高,沒有碰到一點門檻。
雖然整個人顫顫巍巍的,但她沒有抬抬手扶一下門。
門上飄著破敗的門神像。
翠翠渾身僵硬的走進來,回過頭,站在門口,一雙杏子眼直勾勾的望著凰羽。
翠翠陰沉著臉,目光黯然無色,印堂的看到隱隱的灰暗略帶黑的氣色。
凰羽感覺被她看了一眼,整個人都不好了,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像是被鬼盯著一樣。
周圍一片寂靜,連風都不吹了,靜的可以聽見呼吸聲,靜得可以聽見心跳聲,靜的甚至落針可聞,兩個人都沒有發出聲音,站在門口對視。
凰羽一對眼睛如冰,射出冷冷的光,
冥淇緊緊盯著翠翠,眼角有凜冽的寒光,那麽陌生,如匕首一般。沒有任何特意的偽裝,卻讓人清楚的看到他眼裏那絲絲點點的冰冷和漠然。
神色慵懶,那眼底深處卻是絕對的肅殺和冷酷。
那種視眾生為螻蟻的殘酷藐視神色,和看凰羽的眼神完全是兩個人。
他轉動著手中冥氣形成的彈珠,隻要她再往前一步,管他是人是鬼,整個人就會直接去黃泉!
翠翠的瞳孔突然變大了些,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似乎感應到什麽,她那張蒼白的臉上,愁眉雙鎖,仿佛烏雲密布,藏在袖子裏的手伸出來,僵硬說的垂在身側,手指還保持著彎曲的狠勁。
“見過師傅。”
她微微曲下身子,膝蓋咯吱咯吱作響,朝凰羽行了個僵硬的禮。
“施主好。”凰羽點頭回道。
說完之後,翠翠直接越過凰羽走過去,停在院子中央的放生池前,空洞無神的雙眼對視著老烏龜幹涸的雙眼,她彎下腰拜了拜,手從籃子裏掏出一把黃色的紙,撒在老烏龜的龜殼上,空中念念有詞
“老神仙保佑,信女翠翠一點心意,請老神仙笑納。”
東北風嗚嗚的吹起黃紙,在放生池裏打著圈。
凰羽把眼睛投到了翠翠的腳底下。
翠翠腳底下,是有影子的。
凰羽愣住了,是老漢在撒謊,還是翠翠用的障眼法?
不對,老漢說過,翠翠敲門的聲音隻有他能聽見,是不是翠翠是鬼沒有影子這件事,隻有他能看見?
翠翠轉過頭來,凰羽連忙抬起眼神,回看著她。
凰羽聽見翠翠用沒有語調的聲音問道“師傅,這老神仙多大年紀了,竟活的這樣好,真是上天派下來的老神仙。”
凰羽看著放生池裏早就成一具幹屍的老烏龜,真的很想問問她,你哪隻眼看見它是活的?
凰羽咳嗽一聲,隨便編了一個年齡回她。
翠翠轉過身去,用旁人聽不到的氣聲說也和我差不多……
但凰羽不是一般人,她很清楚的聽見了這句話。
她剛才說,這老烏龜已經大概有九千歲。如果翠翠和它差不多,那在她麵前的,就是一隻將近萬年的鬼。
百年成厲鬼,萬年,那得是什麽玩意?
凰羽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心中有些鬱悶。
第一次下凡曆練就在忘川河碰見那麽強大的冥族搞的自己心神不寧,回到人間又碰到厲鬼中的厲鬼,自己的運氣和真不是一般的好。凰羽勾勾嘴角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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