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提醒

  這是能躺五六個人的大床。


  封淇奧……


  沒事,還能想著給他留個位置就行。


  封淇奧笑了笑,裹著邊角被子躺了進去。


  被窩裏凰羽的小腿冰涼涼,封淇奧用腳掌去蹭。凰羽感覺到了溫暖,蜷縮起來往這邊靠了靠尋找熱源。


  男子的體溫比女子高一些,封淇奧的懷抱裏很暖和,放鬆下來的肌肉柔韌有彈性,凰羽迷迷糊糊的把有些冰涼的小爪子鑽進封淇奧敞開的衣裳裏,蹭著手感很好的腹肌睡得安穩。


  嘶——


  溫熱的肌肉在冰涼小手的觸碰下愈加滾燙。


  封淇奧實在忍不住這樣的撩撥,把她的小手拿出來,一隻手握住了兩個纖細的手腕牢牢固定在胸前。


  封淇奧沉默地盯著凰羽的睡臉,不停問自己。


  ——你要拿她怎麽辦,這個人,你到底要拿他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寵著唄。


  封淇奧勾著嘴角閉上眼睛。


  一棵花開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愛人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思念的心。


  原來,她還在。


  一月初的京城還是冷得厲害,上周下的雪這周才化幹淨。凰羽站在窗外看著枯敗的花園,秋天裏枯黃的的草地盡數枯萎,裸露出底下的土來。


  灌木叢的葉子掉得七七八八,夏天裏被皇宮的匠人修得精致的灌木長出另一番猙獰的姿態來。雨不是一時就下得起來的,任何事都要一個積攢的過程,無盡的猜忌也會有完全解開的一天。他們的愛情故事才剛開始,凰羽站在花園裏,閉著眼睛聽風。


  今天是小年,宮裏忙裏忙外進進出出很多人。


  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隱身姿影綽。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匯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鍾。


  凰羽就坐在雨天的窗台前細聽雨聲,別人感覺傷感的調調在她耳邊有別樣的動聽。


  就像喜歡雪一樣,凰羽喜歡這樣動態有規律的寧靜。


  她坐在窗邊,整個人就像是從蒙蒙細雨中走出來的仙子,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卻又冰冷的不近人情。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凰羽有心事時的樣子。這時候的她會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心裏,表麵結成一層冰封,誰也進不去,隻能等她自己走出來。


  是的,凰羽心事,準確的說是不能算得上是心事的心事。


  她又夢見“哥哥”了。


  中秋夜宴那天,她見到了和印象中不一樣的“哥哥”,但是血緣告訴她,這個人是她的哥哥。雖然樣貌不一樣,但感覺是一樣的。


  “哥哥”消失以後,她對那次見麵的印象越來越淺,有時候想起來那次見麵,她甚至都想不出“哥哥”到底是什麽樣子。


  這很奇怪,她的記憶力一直很不錯,見過一麵的人她能很清楚的畫出他的畫像,更別說這個人是她刻意想記住的“哥哥”。


  但她怎麽也想不出來“哥哥”到底是什麽樣子,時間久了,她甚至以為那次見麵隻是一個夢。


  就在她要把那當成一個虛無縹緲的夢的時候,“哥哥”真的來了她的夢境。


  昨晚,她夢見了來接她的葉泠崖。


  他穿著一身靛藍色直裰長衫,腰間紮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束起來戴著頂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他的頭發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


  這張臉和她極為相像,隻不過她是多了些女子的柔媚,他多了些男子的堅毅。


  最大的區別,也就是凰羽遺傳了一雙墨眸,葉泠崖遺傳了一雙赤眸。


  凰羽在中秋夜宴那次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一雙火一樣的眸子。


  赤眸加上棱角分明的臉龐,隻要看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記,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俊魅孤傲的臉龐,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貴族驕傲氣息。一頭長長的的墨發反射著太陽的光滑,仿佛發稍間微微泛著金黃的光澤,渾不似真人。那似睨非睨的眼波所過之處,留下的盡是無盡的風情。


  但是當他看到她的時候,冰冷的眼眸瞬間變了神色。如果說剛才的葉泠崖是一隻冰劍,那麽現在,就是一朵暖陽。


  “妹妹!”葉泠崖大喊道。


  眉如墨畫,水翦星眸,顧盼神飛,大大的笑容掛在嘴角,就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


  凰羽……我竟然還覺得他有一絲冰涼神聖不可冒犯,是我眼瞎了。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哥哥旁邊的男子似乎發現了這個問題,出聲提醒葉泠崖,應該是凰泠。


  “她能聽見不能說話,你想說什麽快點說。”溫潤如玉的聲音,如清脆的泉水,讓人十分舒服。


  剛才還沉浸在重見哥哥的喜悅之中,隻知道旁邊有個別人,但一直沒仔細看,凰羽這才仔細打量這個溫潤的男子。


  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


  他的皮膚很白,很細膩,一雙明亮清澈、有著淡淡褐色的眼睛,射出柔和溫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帶著好看的弧度,略顯栗色的頭發又柔又亮,閃爍著熠熠光澤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優雅與禁欲。


  眉心一點鮮又為他增添了一絲勾人的魅惑。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暢的長發用雪白的絲帶束起來,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風流自在,優雅貴氣。


  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顏色偏淡,看見她之後,嘴角微微勾起,更顯得男子風流無拘。


  “凰羽,好久不見。”他感覺到她好奇的目光,勾勾唇說道。


  他的眼睛如春日裏還未融化的暖雪,閃亮,晶瑩,柔和,晃眼,他的唇色如溫玉,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陽光,舒適愜意。


  “瑟兮澗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凰羽腦海中突然蹦出來這樣一句話。


  “好久不見。”凰羽用嘴型回答道。


  她又有種感覺,這個人她見過。


  白衣男子看到她眼裏的迷茫和堅定,點點頭,說道,“我是溫玉,我們從前見過,你可能想不起來了。沒關係,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凰羽沒聽懂這句別擔心是什麽意思。她現在的生活還不錯,還要有什麽擔心的呢?

  顯然白衣男子沒有想要現在告訴她為什麽,隻是提醒她,一切都會好的,別擔心,要小心身邊的人,我們很快就趕過去。


  哥哥也接過來話,“一定要小心身邊的人,別輕易相信任何人,等我們過去接你。乖乖的聽話。”


  凰羽對著一句乖乖的有點想笑。


  哥哥仿佛會讀心術似的,皺起眉頭道,“別笑,我認真的!”


  “你現在可能會有很多問題,但是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一一解釋,你隻要記住,保護好自己,一定要等到我們過去。這件事不是開玩笑,凰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凰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凰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凰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這是夢裏最後一句話,眼前的畫麵暗去,她翻了個身,開始做下一場夢。


  夢醒時,她隻記得遇到了兩個神仙一樣的男子,還有那一句“凰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她現在挺安全的啊,還有什麽地方比皇宮還安全呢?


  封淇奧很尊重她,什麽事都問過她的意見,也將她保護的很好。那她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這個夢,到底又想給她提示些什麽呢?


  窗外的天色由白亮變為昏黃,又從昏黃變得微青,凰羽洗過澡後穿著一層睡衣,外麵披了一件厚實的加絨袍子,踩在毛茸茸的的地毯上輕輕在畫板前站定,脊背挺直,麵色凝重認真。


  寢殿裏很暖和,和春天的氣溫差不多,穿這一身不冷。在畫板前待得時間久了,凰羽沒注意到外麵黑白的交替。


  封淇奧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寢殿裏昏沉幽暗,沒有點燈。


  窗簾拉得緊緊的,夕陽最後的餘暉均勻塗抹在凰羽身上,背影拉下來長而單薄的影子,看起來寂寞而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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