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過往
許昌苦笑著一步步後退：“你知道嗎，我有多想有一次你能真正的站在我身邊，真正的像從前那樣笑著對我招手！可是我，我等到了嗎？”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不知道！我是啊，我就是個畜生！我真傻啊，明明知道結果還要一往無前的往前衝！可是，母妃，你知道嗎？”
許昌笑著笑著忽然就哭了：“我有多少次希望在前麵等我的是你，你會永遠支持我，會永遠愛我！可是我，我盼到了什麽？沒有什麽！”
許昌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和你在說什麽，你知道就好，不知道也沒什麽。我不在意了。”
傾貴妃呆呆的看著許昌走遠，倏地有些難過。
猶記得，這是昌兒第一次對她如此反感吧？
傾貴妃搖了搖頭，眼角砸下一滴淚，似乎有些微苦。
夜涼如水。
丞相府。
傾貴妃高傲的入座：“方丞相近日可是好久沒來本宮的居所了呢，莫不是嫌本宮地位卑賤了？”
丞相連忙搖搖頭：“貴妃娘娘，老臣近來身體抱恙，所以不便出行。並不是有意為難貴妃娘娘啊。”
傾貴妃撲哧一笑：“這麽說，還是本宮的錯了？”
丞相剛要反駁，卻被傾貴妃搶了先：“丞相可別忘了，我的兄弟姐妹們，可是願意為我賣命的啊。若是一個不小心摔了殘了什麽的，這可不怪我！”
丞相心一驚，連忙將頭低下：“老臣知道。”
傾貴妃淡淡一笑：“知道就好，也不必費本宮太多口舌。還有，我相信你知道昌兒的能力吧？”
“知道知道，老臣知道。”丞相忙不迭點頭道。
“嗯，那就好。”傾貴妃滿意地點點頭，“我就喜歡聰明人。丞相大人，你就是聰明人。”
丞相忙作揖：“多謝娘娘垂青，方某不勝榮幸。”
傾貴妃揚起頭，一步步走出去。
這是她的最後一步棋。
絕不會走錯！
昌兒，你會發現的，母妃才是真心為你好的！
丞相戲謔一笑，哼，不自量力！
區區一個戰敗國送上來的俘虜，還想當太後？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樓蘭國餘黨又怎樣？他堂堂安定國丞相，難道還怕了她不成？
許昌跌跌撞撞的走著，恍然間有些失神。
母妃？這還是從前那個母妃嗎？
真陌生啊。許昌苦笑。
從小他就經常被嘲笑，諸如“聽說你娘是樓蘭國送來的俘虜？”“切，卑賤！”之類的話他沒少聽過。可是為了母妃他心甘情願。母妃長得貌若天仙，雖然名聲不好，但卻溫柔的很。小小的許昌也從來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或者是說給母妃聽，因為他覺得，母妃已經這麽辛苦了，不必要再給她增添這麽多的麻煩。
可變故偏偏發生的不緊不慢。
樓蘭國餘黨找到了他和母妃。
母妃原名苗辛，為了不被他們找到才改名妙心，誰知還是被窺見了蛛絲馬跡。他們告訴母妃，現在樓蘭群龍無首，希望母妃帶著他去樓蘭國做皇帝。可是母妃猶豫了。因為她知道，樓蘭這麽大一個爛攤子當時還是孩子的他和自己都擔不起，更不用說能否比得上安定國。
樓蘭人見母妃猶豫，出言威脅道：“苗辛，若是你不答應，我們大家夥兒隨時可以對他用蠱！”
那個他是誰，母妃再清楚不過。
樓蘭人尚蠱，認為蠱即萬物之根本。樓蘭人的用蠱之法毒辣天下皆知。母妃怕了。
於是她說：“好，隻要你們不對昌兒下手，我可以接受。”
許昌知道，母妃一個弱女子，哪裏會什麽治國平國安天下，就連那時自己也是脆弱的還是個隻會哇哇大哭的孩子。母妃這樣做，也隻是為了保他平安。
母妃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母妃那晚沒有睡，一邊哭一邊對他說著話。
“昌兒，你一定要好好長大，知道了嗎？”
“嗯，母妃，我知道了。”
“昌兒，不要讓母妃失望，你一定要成為安定國的皇帝，而不是樓蘭國的！”
樓蘭人哪裏是要什麽皇帝，隻是要個傀儡罷了！
“嗯，母妃，我知道了。”
“昌兒，你一定要找個真心愛著的女子好好娶她，不要像母妃一樣，嫁給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人，還要努力討好他。”
“恩，母妃，我知道了。”
“還有啊，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讓別人傷害你……若是母妃不在了，也一定要能自保。”
這次許昌沒有乖乖應答。
“母妃，你要是不在我身邊了，你會去哪？”
母妃哽咽了一下，說：“隻是打個比方罷了，昌兒不要在意。”
許昌點點頭，懂事的真的沒有在意。
第二天他就後悔了。
自己應該在意的。
母妃在自己門前上吊了。
他懵了，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似乎死去了的母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哭聲把丫鬟嬤嬤們都嚇了進來，然後就看見豔絕後宮的傾貴妃臉無血色的樣子。
一時間，有喊救命的，有嚇得趕緊跑的，還有說要去叫皇上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去把母妃放下來。
許昌哭的越來越響亮，原來自己這麽無力，對一件事永遠都很無力。
最後母妃被放了下來，但是呼吸已經微弱的不像話了。
皇上要將母妃下葬，是他呼天搶地的緊緊抱著母妃不撒手。
皇上於心不忍，也隻能隨他去了，吩咐福全等二皇子睡著了再下葬。
許昌聽見了，所以他不敢睡了。
戲也看完了，太監宮女丫鬟嬤嬤侍衛都離開了，隻是每一個人都不知道，這傾貴妃為何會自殺？
隻有許昌最清楚，母妃為什麽要尋短見。
都是因為他啊！
母妃一死，樓蘭餘黨勢必要過來搜尋他的下落，母妃選擇在昨天見麵的地方自殺，更表明了她的決心。而自殺的話，一定會招起周圍人的注意，樓蘭餘黨近段時間便不會來。
她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母親，但她的孩子她能保護一日是一日，即便付出生命。
可是他還是辜負了母妃的一片好意，他趕走了所有的人，隻想靜靜的陪一會兒她。
哪怕因此而死。
他抱著母妃的屍體，突然就笑了。
那個時候，他五歲。
五歲的他學會了仇恨。
樓蘭人還是找到了這裏。
隻是許昌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隻是樓蘭餘黨沒有讓他死。
他們說，他們可以通過蠱讓母妃死而複生。
隻不過，條件是讓許昌去樓蘭國當傀儡皇帝。
許昌後來才知道是為什麽。
他的母妃是樓蘭的長公主，不受待見，隻是有皇族血統。
現在母妃死了，整個樓蘭國就隻有他一個人有皇室血統，有資格有理由登上王座。
許昌同意了。
隻要母妃活過來，他想他大概什麽什麽都能接受。
樓蘭人笑了，然後手中出現了一條白色的蠱蟲。
很惡心。
他們說，為了不讓許昌反悔，他需要吃下這條蠱蟲。
這條蠱蟲是控心蠱。
顧名思義，就是能控製一個人的神誌的蠱蟲。
許昌雖然很討厭這些東西，但還是忍著惡心吃了。
母妃這麽為他著想，他也要努力嚐試著為母妃著想。
未曾想，其實吃下這條蠱蟲的時候，一切都錯了。
那條蠱蟲像濕的泥土一樣黏滑難以下咽，這是許昌嚐過的最難吃的滋味。
樓蘭人拿出一條黑色的蠱蟲，說這叫生死蠱，放在母妃鼻下就可以救母妃性命，但需要與中蠱者至親至信之人才能施蠱。
其實許昌平時最怕蟲子，今日卻是破了一個大例。
他顫顫巍巍的把碩大的生死蠱撚起來，放到母妃鼻下。蠱蟲翻了個身，爬進了母妃的鼻子。
許昌有些恐懼的後退一步，一炷香之後卻發現母妃奇跡般的醒了過來。
隻是，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
母妃悠悠轉醒，一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你先別帶走昌兒，等我們拿到安定國的皇位，一定交給你！”
樓蘭人挑眉：“哦？苗辛，真的嗎？”
“真的。”母妃認認真真道。
樓蘭人這才點頭：“苗辛，你要記得，我還會回來找你們。”
“什麽時候？”
“就在新帝登基之日。”樓蘭人意味深長的一笑，隨機飛身而去。
從那時開始，母妃似乎有點不同了。長大以後他去找過樓蘭人，卻沒想到樓蘭人先來找了他。
樓蘭人說，苗辛的生死蠱並不是能讓苗辛死而複生，而是讓蠱蟲代替她生活。蠱蟲早已被他下了指令，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協助許昌登上皇位。
所以說，苗辛已不再是苗辛，隻是生死蠱的載體而已。
至於那些後來所有的對錯溫柔，讓他覺得是母愛的對錯溫柔，隻不過是母妃逝後情感的牽牽扯扯罷了。
母妃不再是他的母妃。樓蘭人騙了他，死而複生隻不過是生死蠱占有了母妃的身體。
新帝登基之日。許昌忽然笑了，若是登基之日登基的不是他，樓蘭人會怎麽樣呢？
他很好奇呢。
反正他一無所有了。真真，母妃，他以為有的全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