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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遲到的醒悟

  郊區的富人區裏,就數最裏麵那棟莊園最奢華,由玫瑰環繞整個莊園,哥特式的建築,精致而奢華,像極了一個雕梁畫棟的金絲籠。


  石英雕刻的天使和惡魔的哥特式亭子在陽光直射下格外美好,亭子飄著英式紅茶清香,女仆放下精致的提拉米蘇,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女,黃昏的微光撒在長發上映著金黃色的頭發畫麵十分溫暖,目光微微閃爍,又悄悄退下。


  亭子中間也是石英的連體桌子,旁邊的黑色輪椅坐著白裙少女,身上蓋著薄薄的外套,抓著一本古樸的醫術看。


  少女棕色長發發隨意散開,兩邊的劉海把小臉修飾的小巧,蒼白的小臉卻又十分精致,狹長細致的桃花眼,小巧的鼻梁,咬著唇懊惱地看著手裏的古舊醫書。


  她的記憶已經開始衰退了,她已經想不起來上次看到哪裏了,放下手裏的書,看著一旁的蛋糕發呆。


  半晌,悶熱的風忽然吹起長發,少女抬頭看了一眼雲,原本晴空萬裏的氣象,逐漸被灰色雲群遮蓋烏雲密布,擰了擰眉心,低吟“要下雨了”少女縮了縮沒穿鞋子的腳,心虛地看著花園外麵的玫瑰叢,她沒穿鞋子,也忘記帶手機和輪椅黑色遙控器了,來的時候是女仆特地推著她來的。


  那一瞬間傾盆大雨,冷氣撲麵而來,她當即打了噴嚏,鼻頭紅的發癢,挫敗的揉揉鼻子,纖細的手拉了拉薄薄的外套。


  她顫抖地站起來挪到亭子外緣,想看看還有沒有仆人在修剪玫瑰花,一眼望去剩下隻有嬌豔欲滴滴玫瑰和細密的大雨,濕潤又冷的風撲麵而來,她下意識後退。


  亭子是四麵鏤空的設計,一點擋風的地方都沒有,她泄氣地坐回輪椅,拉緊了外套,蜷縮成一團,等仆人發現。


  覆宴從車庫走到後花園,恰好傾盆大雨,他皺了皺眉,從走廊儲物櫃拿了把黑傘,心想著去亭子看看,說不準那隻小鹿在呢。


  就要接近花園的時候,口袋的手機響了,是顧鹿的女仆打的電話,說是顧鹿的輪椅遙控器不見了。


  顧鹿亂放東西的性子是改不掉了,但是她本人也找不到,但是覆宴能精準找到。


  “老地方看了嗎?”覆宴頓了頓腳步,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夾雜的雨聲格外撩人。


  “沒有。”女仆拿著遙控器激動的壓下情緒,果然聽到電話裏頭少年說“我現在回去。”


  女仆拿著遙控器塞到床底下,故作輕鬆地去迎接少年。


  顧鹿被四麵八方的冷風吹的有一些神誌不清,她委屈地紅了眼眶,濕熱的淚水滴在裙子上去又變冷了,她咬著唇,縮在柱子旁邊伸出腦袋看了看花園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她聽到了不遠車庫,覆宴的車聲,她咬著唇等著覆宴經過。


  覆宴舉著把黑傘從亭子門口跑過,她愣了愣,委屈地張張嘴。


  她蹲在原地,嘴裏呢喃著“應該會想起我吧。”


  時間一點點過去,頭頂上的烏雲越來越陰暗,她伸手擦掉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滑落的淚珠。


  她顫抖地掀開外套,冷風把她灌的個透徹,臉色的血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把外套疊好放在輪椅上,光著腳丫,走出亭子,一出去被大雨淋的徹透,她顫抖地停了停腳步,又繼續向前,雨水模糊的視線,任由玫瑰的荊棘刺劃破的裙子白皙手臂和腳,白裙上染上鮮紅的顏色,又被雨水衝刷掉,留下淡淡的血跡,少女如同個沒有靈魂的破舊娃娃向主屋挪動。


  這邊覆宴找到遙控器,想到找小鹿逗逗。


  女仆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話,目光閃爍“小姐…小姐應該是在一樓看電視。”


  覆宴並未注意,沉下臉轉頭就走,他剛才上來的時候並沒在一樓看見小鹿,這隻嬌弱的小鹿膽子小還身子弱,吹一下的冷風都得在房間裏呆上好幾天,還亂跑。


  覆宴剛剛下樓就聽到管家的驚呼“天啊,小姐你怎麽淋雨回來。”


  覆宴轉頭一看,濕漉漉的顧鹿在一點點挪進主屋。


  他心髒揪著疼,但冷著臉走過去,拎起來就是一頓罵“顧小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趕出去…”


  顧鹿呆呆地看著他凶狠的模樣,眼眶的淚珠往下淌,覺得周圍空氣突然就消失了,窒息的感覺讓她想逃開,她猛的抬起頭“我…我自己會走…”用力掙開覆宴的束縛,轉身就往外跑。


  覆宴冷著臉在後麵吼“你敢跑出去就不要回來了。”


  顧鹿顫了顫身子,還是義無反顧地跑開,被小石子絆倒了,她咬著嘴巴,布滿傷痕的手撐著地,爬起來又往大門跑。


  管家從未見過覆宴如此對顧鹿,也從未見過一向溫順的顧鹿,反應如此激烈,“少爺,你怎麽…能這樣子對小姐,小姐說去吧花園等你回家,今天出門沒有帶遙控器和傘,淋著雨回來的…”


  覆宴黑著臉看著她嬌小的背影,努力地往大門跑,怒火燒的他完全聽不進去。


  又是一顆石頭,把顧鹿絆倒了,顧鹿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了,眼皮有點重。瀕臨窒息的感覺,她鬆了口氣,她趴著昏過去,任由大雨衝刷


  “哎呦造孽哦,小姐那身子怎麽遭得住雨哦。這是要半條命了。你不去哄,老人家我去!”管家心疼地找傘要過去。


  覆宴一直盯著嬌小的身影看著她趴著一動不動了,他開始慌了,傘都顧不上,就衝過去把人抱起來,攬住少女纖細跑回來。


  少女裙擺上隱隱約約的血跡格外刺眼,覆宴掀開裙子,小腿上細細密密的傷口和手臂上的傷口次的他心髒發疼。


  王媽拿著被子把少女裹住,見少女毫無生氣地任她擺弄,她伸手探探額頭,“發燒了,高燒少爺!身上還有小口子!哎呦,真是胡鬧,身上有傷怎麽能淋雨呢,會發炎的呀!快搭把手先把小姐帶上去洗澡!”


  “快打電話給家庭醫生,快!”覆宴接過顧鹿,看著她虛弱的模樣心底升起從未有過的心慌。


  覆宴神色複雜地坐在顧鹿的床上,王媽和女仆抱著顧鹿走過來,欲言又止還是放下了,離開了。


  顧鹿安安靜靜地任他擺弄,一點要醒過來的樣子都沒有,呼吸微弱地快感覺不到了。


  女醫生原先輕鬆地表情逐漸改變,女醫生凝重地看著覆宴,“覆少爺,我記得我提醒過您,顧小姐不能淋雨。”


  “她怎麽樣了?”


  “發高燒了,溫度降不下來,再燒下去會傻的。而且傷口淋了雨,要發炎了。她是個女孩子!”


  女醫生生氣地留下藥就想離開了。


  “林醫生,我希望你留下來。”覆宴垂著劉海,林清清是顧家原先的家庭醫生,最清楚的顧鹿的情況,並不是屬於覆家。


  林清清看了一樣床上的少女,她低歎了口氣“如果覆少爺不喜歡小鹿,就盡早把她送走,不要在她依賴你的時候再拋棄她,我會留下的。”


  林清清給顧鹿做了年的醫生,發現她似乎在她父母去世的時候發生了改變,她也隻是說著沒事的。


  覆宴轉頭看了一眼顧鹿,“我知道了”


  林清清離開了,覆宴走到少女旁邊,掀開她的被子,以往白皙的手臂小腿,布滿了猙獰微小的傷口,手臂青的發紫。


  顧鹿閉著眼,眼角淌著淚,蒼白的手拽著被角,嘴巴張開發出微弱地聲音,“不…趕我走…”


  覆宴心髒如同被一隻手緊緊拽著,他伸手把女孩抱緊,“不會的,騙你的,不會趕你走的。”


  顧鹿安安靜靜地躺在覆宴懷裏,即使洗幹淨了,也像隻失去靈魂的布娃娃,毫無生氣,手腳冰涼。


  覆宴抱著她的手腳試圖捂暖,卻怎麽捂都是冷的,他伸手擦掉顧鹿眼角幹涸的眼淚,“顧小鹿,我不趕你走。”


  原先隻是厭惡老爺子硬塞給他,厭惡被人幹涉任何事情。


  卻也是表麵上對她厭惡,女仆私底下有不敬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還是忍不住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牽動,也還是為了和老爺子置氣,故意冷臉對她,她也還是好脾氣蹲在花園等他回家,軟軟地叫他覆宴。


  顧鹿聽不到他的聲音,她隻覺得腦袋很疼很疼,連呼吸都疼,她好像聽到了爸爸媽媽的聲音,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逆光的父母,她流著淚用最後的力氣撲進爸爸媽媽的懷裏,失去了意識。


  覆宴猛的被顧鹿拽住了手臂,他正要喊管家把醫生叫進來,顧鹿的手又如同失去力量一般,垂了下來,臉色接近油盡燈枯般蒼白,最後的血色都消失了,呼吸微弱地可以忽略,像極了回光返照。


  “管家快把把林清清叫來。”覆宴額頭上的青筋抖動,他低吼著,胸口振動顧鹿,布滿傷痕的手指動了動。


  “顧鹿你醒過來你聽到沒有?不然我就不然讓你爸爸媽媽下葬。”覆宴像是魔怔了一樣,想起了唯一讓顧鹿反應最激烈的就是她那準備下葬的父母,顧明和於黎身份特殊至今還沒下葬。


  顧鹿隱隱約約聽到爸爸媽媽,她努力掀開眼皮,看到了這個邊顫抖邊紅著眼好像在害怕什麽,她從未見過的覆宴。


  林清清一進來,臉色一變,“快,送她去醫院,她要不行了。”


  顧鹿突然想起以前那個對她極其溫柔的覆宴,她從前是叫他阿宴的,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直到覆老爺子心疼小小年紀她成為孤兒,恰好覆宴又同他一塊長大,便把她托付給覆宴,明麵上是托付,暗地裏其實是要覆宴娶她,替死去的顧父顧母照顧最後的遺孤。


  她很清楚覆宴有多麽厭惡覆家幹涉他的任何事情,她還是聽老爺子的話來了,但是她再也不叫他阿宴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顧小鹿了,雖然他沒有苛刻她,但是她感覺到他眼底有隱隱約約的厭惡。


  她笑了,蒼白的唇勾勒起極其豔麗的笑容,用力地喘了口氣,她吃力地伸手擦掉他眼睛的淚,聲音微弱的讓人心疼“阿宴,我可…能去…陪爸爸媽媽了,不能…再……打擾你了。”


  覆宴聽到這一聲熟悉的阿宴,他楞在原地,猛然回想起,那隻靈動又有些膽大包天的小鹿,何曾像現在這般說話唯唯諾諾,半天說不出來的。


  “顧鹿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不會讓你爸爸媽媽下葬的。”覆宴死死摟著顧鹿搬出顧明於黎試圖挽留。


  顧鹿的手劃過覆宴的臉,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捏了一下,“阿宴,真…真小…氣……”


  嘴角那抹如同冬日初雪那般幹淨的笑容,夾雜著要凋零極致的美。這像極了覆宴初見顧鹿最幹淨無憂無慮的笑容。


  手殘忍地失去重力,垂在旁邊,她悲淒又努力地看著覆宴想記住他的樣子,準備合上遺憾的眼睛。


  林清清和護士推著病床走過來,林清清臉色一變,往她嘴裏塞了藥,摁住的人中。


  顧鹿被護士從覆宴懷裏搶過來,迅速被推走。


  “小鹿堅持住,不會有事的。”林清清擦掉她眼角的眼淚。


  “清清姐姐…我好累,我不想再…打擾他了。讓我去陪爸爸…媽媽吧,好…好不好?”顧鹿閉著眼輕微歎息著。


  林清清心髒都揪緊了,她啞著聲音“姐姐答應過你爸爸媽媽的,要好好照顧你,我們好了,就不打擾他了,跟清清姐姐回家,乖,聽話。”


  覆宴呆呆地坐在還有殘留顧鹿味道的房間裏,回想起從前的顧鹿一點一滴,他怎麽舍得的……


  大腦還沒做出行動,身體誠實地衝進車庫,開車追上救護車。


  時間一點點過去,顧鹿一點求生意識都沒有,林清清抬頭把眼淚倒回去,她啞著聲音讓護士去把覆宴叫進來。


  “她……”換好無菌服的覆宴看見林清清就想問


  “如果不是她一點求生欲都沒有,我不會讓你見她的。跟我來。”林清清冷漠地打斷覆宴的話。


  覆宴腳步頓了頓,跟了上去。


  手術室裏機器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心率太低了,她要不行了!林主任要繼續嗎?”護士擔憂的神色讓覆宴的心髒揪緊了


  “繼續,覆宴你如果還想她活著,就去叫醒她。”林清清別過臉,眨眨眼把淚水壓回去。


  覆宴踉踉蹌蹌地走向顧鹿,腦子被尖銳的聲音刺激著,滿腦子都是小時候顧鹿那靈動又可愛的模樣。


  “顧小鹿,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回家。他們走了,你還有我,我們小時候約定好的,你要活著的。你小時候最怕冷了,冷的話,我們兩個抱著就不冷了。”


  “都是阿宴的錯,我沒有保護好我的顧小鹿。”


  覆宴低啞的聲音夾雜顫抖,心裏裏似乎有什麽發生了變化,接近消亡的種子從新開始抽出嫩芽。


  一秒


  兩秒

  顧鹿的指尖顫了顫,機器數值變化,停止了尖銳的叫喚

  “林主任病人有反應了,要打腎上腺素嗎?”


  林清清深呼吸“打!”


  覆宴被護士趕出來,頹廢靠在牆壁上。


  很久很久,護士推著顧鹿從他旁邊擦肩而過,另外一個護士,“誰是病人家屬?”


  覆宴很久才回應“我是。”


  “把字簽了,病人需要家人的陪伴,一會你去把費用繳了,然後去陪她吧。”護士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來就走了。


  渾渾噩噩的繳完費,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他掏出手機,是老爺子的電話。


  “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人家一個小姑娘,她之前還為你著想,說不想打擾你。你怎麽就能人折騰進?你給我在醫院好好陪著人家小姑娘。哪也不準去!”老爺子一頓劈頭蓋臉,就把電話給掛了。


  林清清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等她好了,我會把她接走,顧家掌上明珠還是有處可去的,如果覆少爺不想收留她,為什麽一開始就不說?”


  話說完就插肩而過

  “不可以…她是我的。”少年低啞的聲音讓林清清頓住腳步,她退回去,目光輕蔑地看著他“現在的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覆少爺,遲來的感情,比草都輕賤。”


  “……”覆宴不知怎麽反駁,隻能僵著臉“顧家把她托付給我們了。”


  “所以你就是這樣子照顧她的?她在你家短短三個月,抑鬱症,貧血,大病小病,你是多恨她,才把她搞成這樣?”


  “我做了她九年家庭醫生,算是從小到大看著你們兩個長大,我從未見過她這幅一點活下去的都沒有的樣子。


  我當初真後悔,聽了老爺子的話,把她交給你。”


  林清清氣笑了,腦子又想起女孩蒼白著臉拿著檢查報告,然後軟軟地求她不要告訴任何人,然後把藥裝在維生素片瓶子裏,偷偷地吃著藥。


  覆宴僵了僵,整個人好像掉進冰窖“你說什麽?抑鬱症?”


  林清清頭也不回地走了。


  覆宴回到覆家,坐在客廳沙發上,呆呆地看著沒打開的電視。


  回想起,顧鹿似乎有一段時間記憶不清晰了,總是拒絕和人溝通,女仆時不時抱怨幾句,說顧小姐不願意和他們對話,但是顧鹿和他嘰嘰喳喳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女仆說的那般,就沒放在心上,猛然想起她那個總是放在口袋的維生素片藥瓶。


  他渾渾噩噩地爬上樓,從浴室裏她換下來的裙子口袋拿出一隻瓶子,他顫抖著倒出來兩片,就剩下兩片了,白色圓形藥片,他因為林清清說她缺少維生素,特地托人給她帶,瓶子倒是他給她的,他怎麽會不知道這不是維生素片。


  覆宴像失去力氣一樣跌倒在床邊,呆呆看著灰色的大床。


  管家悄無聲息走到他旁邊,從未如此嚴肅地看著他,“少爺不喜歡小鹿,就請董事長把小鹿接走吧,不要…不要再折磨她了。”


  覆家冷冷清清,因為顧鹿的出現有了煙火氣息,管家也是真的把顧鹿當做親生閨女了。


  覆宴垂著眼,半晌才說

  “福叔,換個大一點的電視吧,把地毯換成她喜歡的樣子……”


  顧鹿曾經說大電視大家一起去看才有家的感覺,地毯要溫馨的才好,又大又軟,還能在上麵打滾。


  管家抹了抹眼淚,少爺終於想通了,他應了一聲,退下去給覆老爺子打了個電話。


  覆老爺子欣慰地點點頭,“小鹿總算熬到頭了,委屈她了,跟清清說,把小鹿的病講嚴重點。不然他小子不知道難受,珍惜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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