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攤牌
“你是說，你早就修道了，白雲山就是你的地盤？”
“嗯，之前環境太複雜，我也不好對你們講，現在信息都公開了，要安全許多。”
“哦！”
白雲鎮的老屋內，小丫不太驚訝的看著楊逸，然後吐出一個字。
哦！
楊逸反倒一愣，奇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啊！”
“那你……”
“哈，我說老哥，你還用以前的標準看待我呢？我算一算啊，咱們差不多有一年沒見了吧，你看看我。”
小丫站起身，張開雙臂，還原地轉了個圈。
“……”
楊逸細細打量，才猛然注意到，以前那個剛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頭，現在已經長到肩膀了。穿著打扮也不再那麽鄉土氣，既貼合當下潮流，又有自己的tye。五官已經長開，頭發又黑又密，透著一股十歲獨特的青春與魅力。
想想看啊，他吃紅果的時候，小丫正準備中考，一轉眼四年過去，她也……誒？她應該上大學了，怎麽還在白雲鎮？
“呃……”
一時間，楊逸有點汗顏，想問問情況又不知說啥才好。
“噗哧！”
小丫瞧他的樣子，愈發笑了起來，道“好啦，我跟你說正經的。這幾年托你的福，每年都有寄錢來，讓我爸我媽不那麽辛苦，我的成績也還可以。其實我經常在想，你那個性子能做什麽生意呢？又有哪個二百五肯花這麽多錢，請你去製香？
所以我最初就沒相信，更何況你身邊一個一個大美女輪流出現，一個一個土豪巴結恭維……嗬，我也是看過網文的好不好……再到後來呢，修仙什麽的搞得沸沸揚揚，我就差不多有數了。”
她往椅子上一坐，後背靠著桌子，桌上擺著那台老式的筆記本電腦，一如當年，笑道“哥，你還真當你妹傻啊，我也長大了！”
不等楊逸搭話，又接著道“不過你說白雲山是你的，這我真的沒想到，哎，你應該也是頂尖人物了。”
“慚愧，慚愧！”
楊逸尷尬的擺擺手，終問“那你的學業怎麽回事，不是該上大學了麽？”
“原本是想考的，不過去年新出了個規定，各大學要新設一門學科，叫《新環境與社會發展關係研究》。報考需要條件的，我那時不符合，就多等了一年，我今年已經報考了，明年就可以去京城上學。”
京城上學，嘖！
楊逸覺得特奇妙，這丫頭居然給了自己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他頓了頓，誠懇道“晴晴，我這次回來呢，一是告訴你們實情，二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隨我修道？”
“……”
小丫聽了，閃過一絲短暫的猶豫，隨即道“哥，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我還是想去京城，去讀完那門學科，以後做些相關的工作。我覺得，那才是我真正的興趣所在。”
“已經決定了？”
“嗯。”
“那好吧，我不強求，不過你以後有什麽麻煩，一定要來找我。”
楊逸歎了口氣，道“哦對了，陳叔李嬸願意上山的話，也可以過來。”
“他們倆啊，在白雲鎮呆慣了……好吧，我回去幫你問問！”
小丫真的長大了，以前就是個熊孩子，現在依舊明朗活潑，卻多了一層自主和通透。
她看出對方話意將盡，主動站起身，道“我們家一直很好，沒什麽事情，我也該走了。不過呢，哥哥，我就要上大學了，你有沒有禮物送給我？”
“禮物……”
楊逸被問的一愣，當即左摸摸右摸摸，又掏靈石又掏丹丸。小丫瞅著累得慌，忙道“好了好了，你把，呃，把這個送我就行了。”
說著，她抱起了那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
其實也在預料之中，陳叔和李嬸對上山果然沒啥興趣。
他們在白雲鎮呆了一輩子，街坊鄰居都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成天吹逼打屁，到處竄門，你給我一碗餃子，我請你吃頓烤串，沒事還能打打五毛錢的小麻將。
這日子多?n兒，幹嘛上山找罪受，當那份修仙界空巢老人。
好吧，真實原因是，他們清楚自己修不了道，也就沒那個幻想。
許是到了人仙臨門一腳，從上官岱到盛天開發，再到兒時的經曆過往，楊逸最近的心情總是很低沉，總覺得自己一旦跨進這個門檻，凡世種種，真的就要告別了。
他不曉得正常還是不正常，畢竟幾百年沒人仙了，自己頭一份，無經驗可尋。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到了十二月中。
這日清晨，練功場內，李冬四人還在重複著枯燥的基本動作，抽帶雲抹提，點崩撩刺擊，絞截斬格劈，挑撥掛錯洗……二十個字！二十個字！
不誇張的說，光把這二十個動作練熟，起碼得一年時間。而另一邊，海葵也沒再講故事，手把手的教導鄭開心如何發力。
楊逸則坐在大石上，同樣在修習劍氣。在南方的時候太過倉促，不得不拎個匣子到處亂跑，這會有時間了，起碼先收進去再說。
“呼……”
隻見他雙目微闔，催動劍種，一道道細如絲線的金色劍氣在周身遊動，又凝結成七股較粗的長線向空中伸展。
而在頭頂處，赤陽劍正漂浮半空，緩緩盤旋，劍身被那七股金線緊緊纏繞。
不知過了多久，楊逸猛地睜眼，手一揮，喝道“收！”
戧！
赤陽劍劍嘯龍吟，調轉方向，劍尖直挺挺的朝著楊逸。然後金光一閃，就像投進了一潭深池，撲通沉到了底，刹時消失不見。
他連忙內視劍種，一枚極小極小的劍器正在丸中浮動，劍種不斷散發著精純的金焰之氣，一絲絲的將其溫養。
與此同時，他也覺心神一顫，與赤陽劍的聯係愈發緊密，如同自己的精氣神般，成為了本源的一部分。
“還好還好，不然出了國還提溜一隻破匣子，那也忒跌份了。”
楊逸神念微動，將劍器放出收進，放出收進的試驗數次，滿意的點點頭。
他剛想離開遠些，再試試威力，忽然身子一偏，伸手一抓。
嗖！
虛空中驟然劃來一道流光，捏在掌中又變成了一張符?。這符噗的燃燒起來，一道神念傳入腦中山下有客。
正是小楠發的傳訊符。
有客？
他以為是官方來人，相商出國之事，結果到了山下一瞧，卻是洛城特異分局的人，級別還挺高。
“楊先生，打擾了！”
那人連忙上前，解釋道“事出突然，我們也不敢不敬，就跑了一趟腿，特意登門告知。”
“什麽事？”他問。
“道院那邊的消息，就在剛剛，上官老道長，羽化了。”
上官岱到底沒熬過今年冬天。
就在兩日前，他忽有所感，覺自己壽元已盡，沒有恐懼，沒有悲戚，就那麽平平靜靜的下了朱嶺，獨自登上十裏外的倚雲峰。
那峰頂地質奇特，有無數天然形成的大小石窟，深則數十丈，淺則三五尺。上官岱擇一而入，就再也沒出來。
甄元清親自守在外麵，整整守了兩日，隻覺對方的氣息越來越弱，終於在兩日後的清晨，再也感應不到。
他便知，老道長已然去了。
回想三年前，齊雲三十六友緣聚天柱山，建立道院，滿腔抱負，誓要開創道門盛世。結果三年後，長生路上多白骨，還剩三十五人。
道門雖然衰落已久，而在近現代的環境中，其實也有一些名聲極高然不知真假的道士。
他們死，哦不，他們羽化之後，都會搞一些盛大的齋醮儀式，甚至有什麽羽化周年紀念大典等等。某些地方的某些人，還會流傳著肉身不腐，金身化像，把一具屍體供起來，享受香火之類的故事。
這好像形成了一種習慣意識，大家都很接受。以至於上官岱去後，官方就提出來，要為其舉辦一場齋醮，建造肉身寶塔，以示悼念。
本是好意，但甄元清難得發了脾氣。
他當天就宣布，既然老道長選了倚雲峰作為歸處，那從今往後，此峰便是道院眾人的羽化歸息之地。
路漫漫其修遠，不知誰先去一步，不知誰窺得天機，不知誰蹉跎畢生……然活著的人，帶著死去的人的份量，依然前行，我輩皆是同道！
……
許是上官岱事先打過招呼，楊逸聽聞消息，並未顯得震驚且傷感。當然，他也在白雲山設壇燒香，遙遙拜了幾拜。
之前老道長找他，求了一件事若你得道，見我一絲轉世遊魂，還請度我一度。
楊逸當時應下了，這一應可不得了，便是承諾在身，有道心見證。沒遇到便罷，真遇到了，但他沒做到，必會道心散亂，牆倒屋塌。
夜，靜室。
小楠坐在藺草席上，拿著葫蘆倒出一顆益神丹，一口吞了下去。
他們煉製的時候，出丹率本就不高，經過一段時間消耗，這已是最後一顆了。楊逸馬上就要出國，不過有小葵在，也能勉強頂上，倆人還得去趟天師府開爐煉丹。
而她吞下之後，立即運氣調息，消化能量。
那火紅色的，仿佛帶著晶瑩光芒的丹丸，剛入口就消融在玉液中，藥性化作一道道紅流四處飛散。
小楠氣血大盛，一團虛虛實實的紅光衝天而起，在那光暈中，又夾著一道金紫一道黑紫和一道青紫，在全身竅穴劈啪作響中，宛如三條遊龍騰空飛舞。
過了好久，這紅光才漸漸減弱，直至消散。
“呼……”
小楠睜開眼，感覺木雷之氣又增進幾分。照此速度，大概一年可修成一雷，也就是說到大後年，五雷便能圓滿。
按照常規理論，五行相生相克。
比如她先修金雷，金生水，其後修水雷，水生木，現在又修木雷。但金是克木的，二者之間有所衝突。
不過《大五雷法咒》妙就妙在這裏，五種雷氣的平衡性極佳，金克木，而水又生木，一消一補，便為圓融。
“咚咚！”
她打坐完畢，剛想出去轉轉，卻聽有人叩門三聲，隨後推門而入。
“功課做完了？”楊逸進來問。
“嗯，丹丸用光了，過幾日我帶小葵去趟天師府。”
小楠屁股剛起，又重新落下，問“你有事？”
“沒什麽事，就是有點想法跟你聊聊。”
楊逸坐在對麵，習慣的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那白玉般的手背，道“我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非常奇怪，之前是沒有的，但從見了上官道長開始，就莫名其妙的總是壓抑。然後又見了方晴，這種情緒就更明顯。”
他頓了頓，繼續道“多愁善感你知道麽，特言情那種。我最初以為是受了上官道長影響，可我琢磨琢磨，好像不對，它是一種控製不了的，似乎我就應該經受這麽一遭的感覺。”
“什麽感覺，具體點。”小楠非常有興趣。
“具體不了，如果非要講的話……”
楊逸思索著一個形容詞，片刻方道“告別，是一種告別的感覺。”
“不是舍棄？”小楠問。
“不不，舍棄太生硬，太冷漠。而它就像在冥冥中指引著我，我應該跟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回憶告別了。”
“……”
小楠沉默了一會，忽問“你知道斬三屍麽？”
“嗬，我以前常看的。”
楊逸懂她的意思，笑道“斬掉善惡，斬掉自我，便可成聖。這個說法先不提，我覺得我現在也有類似的體悟。
修行即超脫，每提升一個大境界，超脫的不僅是精氣神，不僅是道法本領，應該還有一顆塵心。了卻凡塵，告別過去，自可稱仙。”
“嗯，邏輯是對的，這可能就是人仙的必經之路。你這個是非常寶貴的經驗，最好再沉澱一些，也能給後人啟示。”
“正是，我也覺時機未到，雖然心中有一股蠢蠢欲動，但還差那麽一點點。當然我也不急，此去西方，或許能有什麽收……”
“哎？不對！”小楠忽然打斷。
“什麽不對？”他奇道。
“你跟過去告別，那我算什麽？”
小楠眨了眨眼睛，似戲謔似，笑問“等你成人仙了，我這個女朋友就自動降成前女友了？”
“怎麽會！”
楊逸絕地求生無數次，早就千錘百煉，笑道“佛家總許大宏願，宏願不成，誓不成佛。如果真有這個的話，那你就是我的宏願，沒有你，我不成道……唔！”
話音方落，他嘴巴就被兩片柔軟堵住，像含了一口的香糯蜜甜的紅果餡。緊跟著，身子一仰，又被撲倒在地。
“滿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