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第九章
一如慣例,開家庭會議時,不二的主席人選必定是李舉鵬。可別以為身為姻親的李
家會對孫家家務事冷眼以待喔。自從兩家受寵的么兒締結為連理之后,早把對方當成一
家人關心了。
所以湊熱鬧的人還真不少,除了還在國外留學的,以及收假歸管的,和趕去驗尸的
不在之外,兩家人八口子全到了。
他們全瞠大了眼細細打量鐘尉泱。昨日被丟下一枚炸彈后,沒機會讓眾人掩耳閃開,
被炸得一楞一楞的親友們甚至排不到優先觀見序號來問個明白清楚。
現下可好,終于在望穿秋水之后,有機會面對面問出所有疑問了。
基于他們都是善良老百姓,對黑道仇殺并不了解,再者,這種事件他們關心尚可,
淪不到他們來出主意,所以他們決定把婚事列為討論的重點。
“鐘先生,請問你哪里高就呀?”向來溫文有禮的孫父以此為開場白。
“請叫我尉泱就好,我目前經營三間pub。一直想找機會拜訪爸爸媽媽的,卻反倒是
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是我失禮了。”他感覺得出來孫父是個好好先生,一身書卷氣。
孫母接著問:
“尉泱,你們真的結婚了嗎?證據呢?我們不是老古板,不會因為你們同居就要你
切腹來謝罪的。”
嗯,琳琳的家學淵源原來是來自于此。
“我們是真的結婚了。我與琳琳都相當傳統,做不來同居的新潮事。”他想孫母年
輕時應該也是個火爆女。
騙呆子啊?他傳統?呸!
孫琳琳縮在角落,臉上寫滿唾棄。
顯然他的說詞也令孫李兩家難以置信,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琳琳很傳統嗎?”
“哎呀!二姊那么暴力,二姊夫如果不說好話,等會我們走了,他可能會被吊起來
抽打,原諒他吧。”
“柔情面紙,整整二百抽。”五歲的電視兒童也享有發言的機會。
“好可憐……”抽打二百下很痛耶!
“親家母,你是藥劑師,回頭補充一些強身益氣的藥丸過來吧。”
“呀!我一直擔心的事終于成真了。我老是告訴她,不要因為父親是醫生,老媽是
藥劑師就常打架,受傷還有藥醫,打死人的話我們哪救得了她?噢!我可憐的二女婿……”
“老伴,沒事的,你總是擔心太多。”
“怎能不擔心?我可不想去監獄看她。”
“不會的,琳琳好多年不和人打架了。”
“那可不一定喔,我二姊火起來什么都不管。”
“舉鵬呀!你最聰明,你來分析一下吧。”
眾望所歸,一致的住口看向站在窗邊喝紅茶的男子。
鐘尉泱嘆為觀止的看完戲后,瞄了一眼角落那個哭笑不得的小女人,再抬眼望向李
舉鵬——這個在孫李兩家占有指針地位的男子。
以前看他,就覺得他不是簡單人物,鐘尉泱甚至懷疑他們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李
舉鵬知道這個內情,并且推動事情演變到今天這個結果,這才是他堅持見自己一面的原
因。尤其在道別前奇異的留下一筆余額,任其像漣漪般的擴散到極致……
當然,李舉鵬沒有費太大的心思,因為一件軍火委托案,讓他們牽扯在一起。不過
他猜,倘若沒這個巧合,那么李舉鵬絕對會創造一些意外來讓他們見上面。
鐘尉泱靜待李舉鵬的發言。
李舉店身子靠在窗臺上,微笑道:
“讓我說明一下。九年前,因為賭氣,他們拿婚姻出來玩。雖然沒有完成結婚該有
的步驟,戶口上也沒有登記,但法律上,它們是成立的。不過琳琳一直以為那是假的,
所以請伯父、伯母不要怪琳琳,她從不以為自己結婚了。這場婚事的問題在于它只是半
調子,日后男婚女嫁絕對會成為重婚犯;但若說它是成立的,兩人生下的孩子恐怕報戶
口時還是得填上私生子的標記。所以我建議,琳琳,務必找到鐘先生離婚——當然,若
打算當夫妻,就得再結一次婚。既然琳琳看來挺接受鐘先生,那我想,接下來要籌備的
會是一場婚禮吧。”
“那是當然。”鐘尉泱很順的接話。
“哇!二姊要穿結婚禮服了耶!”孫束雅開心的叫。
“我的餐廳可以出借當宴客場所。”李華樂也愉快的貢獻一己之力。
“我們琳琳終于要嫁出去了!”孫母開心得幾乎失態。她一直在想該怎么根除她為
人母的焦慮癥,最行得通的方法莫過去讓子女們男婚女嫁,丟給別人去操煩了。
“媽……”孫琳琳低低呻吟。
“我們家小毓可以當花童喔。”孫束雅拉著兒子玩耍,大方的貢獻出人力。
“花童、花童、要紅包!”李毓雙眼好生晶亮。
場面是失控的歡天喜地,連孫琳琳也投降了。不管家人們在開心些什么,而她會不
會遵守,她是不會在此刻潑冷水的。
在這種時刻,任何的忤逆都是不道德的,但乍然加入其中的不速之客顯然無此認知
“什么婚禮?我反對!”
林雯特地前來找兒子,沒料到會見到這種場面。
這些人以為他們在做什么?仗著人多逼婚嗎?
“你是誰?”孫母第一個挺身走過來問著。
“她是我母親。媽,這是琳琳的母親。”鐘尉泱走上前互相介紹著。
林雯沒伸手示好,矜持的抓緊手上的公文包,冷淡的開口:
“別跟我談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今天來是要跟你談一件官司,你二舅的公司被人
告傾銷,他需要你去英國幫忙,你準備一下,下星期出發。”
鐘尉泱不為所動。
“你不認為婚禮比一切重要嗎?官司的事我已與律師團聯絡過了,并不需要我前去。”
“很抱歉,我不認為有什么婚禮,如果你是個體貼的兒子,就不該違逆我,找個低
三下四的人來氣我——”
“喂!老太婆,誰低三下四?!”孫母一把推開鐘尉泱,挺立在林雯面前,不客氣
地問。
林雯視而不見。
“尉泱,你瞧,這叫我怎么忍受?”
“母親,很遺憾你無法接受我的伴侶。”鐘尉泱平平道:“但請別侮辱我的女人,
即使你反對。”
孫琳琳施施然走了過來,風涼道:
“鐘,既然令阿母反對,我想我們不會幸福的,離婚吧!我對當臺灣阿信沒興趣。”
鐘尉泱去了一記警告給她,“奉勸”她衡量一下在這當口造亂的后果,是不是她承
擔得起的。
“女兒,老媽給你靠!嫁他!我就不相信這女人虐待得到你!”孫母卯起來了。
林雯忍無可忍,終于正眼看向孫母——
“你這是什么母親?居然教唆女兒不孝?!”沒有人能爬到她頭上!從來沒有!
“你都擺出一副惡婆婆嘴臉要苦毒人了,我干嘛要女兒死守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好讓
你欺負?!”
“尉泱,你看看!這成什么體統,真不愧是一家人,低下得很!”
“母親,如果你說完了,請回。我會記得通知你婚禮的日期,若沒空前來,就不勉
強了。”鐘尉泱只想在事情弄得更糟之前讓母親離開;同時也滅了所有的癡心妄想……
他與母親之間,永遠不可能相處得像正常母子了。
他怎么會傻得老抱一絲希望呢?
“你趕我走?!”林雯不敢相信!
兒子果然被這些不入流的人帶壞了!
“嘿!等等!”孫母突然覺得這討人厭的鐘夫人有點眼熟,外表口氣像極了……
“老媽,你曾答應過老爸不再打架的。”孫琳琳悄聲在母親耳邊提醒。都當外婆的
人了,在小輩面前打架可不好看哪。
“我沒有!我又不是你。”孫母努力回想她近五十年的生命中所記憶過的面孔。
“喂,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孫母瞅著林雯問,似乎快要想起來了。
林雯冷笑,想攀親帶故嗎?
“我不可能見過你,別來這一套。”
孫母驀然彈手叫道:
“林——雯是吧?你是林雯!“羅華女中”第七十三屆畢業的,對不對?”
林雯真正楞住了,終于仔細看著眼前穿白袍的婦人。擰著眉。“你是誰?”這人怎
會知道她?
“哈哈哈!你忘了我,我絕對不意外。可是我得喚醒你的記憶,我們可是校友咧,
我是唯一一個搶過你第一名寶座的人,還以三票之差贏你成為當年度學生會長。對!你
這人總把別人當下等人,偏偏我就是唯一能贏你的人,好久不見呀,同學,你的性格還
是一樣差勁!”
林雯腦中轟然巨響!她記起來了,她光彩的高中生涯中唯一的污點……
“你……你是……王蘊璇?!”
“是呀!你口中的小太妹、“羅華”之恥。”孫母一反暴怒,當下笑得見牙不見眼。
扳回一城的感覺真好!
這下林雯還不快快落荒而逃嗎?
據說,林雯的人生總是一帆風順,又出身名門,嬌貴的個性,加上瞧不起不如她的
人,所以喜歡她的人少之又少,除非物以類聚的少數人。
林雯與王蘊璇(孫母)之所以杠上,據說正是有一次孫母穿著制服在校外打架,被
林雯撞見;林雯那日王約著幾名千金小姐茶敘,她向來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比起那些混
私立學校的千金小姐而言,她考中“羅華女中”,天資如何,不言自明。向來只有別人
又妒又羨的份,誰敢奚落她?
但就因為王蘊璇這顆“老鼠屎”,害她被一名嫉妒她已久的千金小姐諷刺女中的水
準良莠不齊。
從此梁子就結下了。
那時林雯是學校的學生會長,在師長之間很受寵信;王蘊璇在校成績平平,又大錯
不犯小錯不斷,算是女中里少見的問題人物。
緊咬著幾件錯事,聯合某些對王蘊璇深痛惡絕的老師向訓導處施壓,硬是讓校方嚴
懲了一大過、二小過、四個警告。
她的目標是“請”王蘊璇不得不轉學,以維持羅華女中優良的品質。
然后戰爭于焉展開。
王蘊璇若是沒有讀書的本事,就不可能考入這所高中。只不過她向來不太認真而已。
反擊第一步,挑燈夜戰一個月,她考了全學年第三名——差強人意,但已跌破全校
師生眼鏡。
但這不是王蘊璇的目標,再接再厲之下,學期末考試她以一分之差,把林雯扯下學
年冠軍寶座。而她的優良表現使得龍心大悅的級任師長、課任師長集體向訓導處要求將
功抵過,撤銷大小過。
多風光呀!這些被編排到中等班的老師們幾時在其它同事面前抬頭挺胸過?在這個
以成績論英雄的校園內,下巴朝天的人永遠是資優班的師生。
結果王蘊璇這匹黑馬弄亂了一切。
反擊第一步成功,但王蘊璇還不急著去打落水狗。她先得到成績上的知名度,接下
來的第二步才可能進行順利。
第二學期開始,她全力投入學生會競選事宜。黑馬總是惹人注目,何況以往參賽者
全是資優班的學生,學生們沒其它選擇,頂多棄選而已。但這次不同,中等班的偶像參
與這個競賽,哪有不全力護航的道理?
結果便展開“羅華女中”創校七十余年來最轟轟烈烈的優等班V.S.中等班對抗賽。
全校師生瘋狂投入搶票、護票的行動。
“羅華女中”共有四十二個班級,其中優等班占了十班左右,代表穩上國立大學的
保證班。其它全是中等班。但這不代表中等班占到了大多數的好處,通常中等地里的前
三名都是晉級優等班的備取生,想往優等班晉升的人是不可能傾向中等班的。
但幸好王蘊璇的運氣真的不壞,她以三票之差,當上了學生會會長,把林雯擠到副
會長的寶座。
據說,林雯當時臉都黑了。
人人都在猜輸不起的林雯會不會轉學來躲開失敗的難堪?
也許她想過,但沒她表現的機會。在當上學生會會長職位一星期之后,王蘊璇因為
父親調職而轉學了。
從此像是一則驚鳴般的傳奇,佚失在“羅華”的八卦史里……
“其實我老媽不一定要轉學的,但那個學期因為忙著競選,根本沒讀書,為了怕跌
破所有人的眼鏡,我老媽自然是抹油溜了,不然接下來的段考肯定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我以前聽她說過這一段故事,還以為她在吹牛咧,因為我外公說要不是有我爸這個家教
力挺,她連野雞大學都考不上,還考上T大!”
孫琳琳窩在床里,大大伸了個懶腰。講了那么長的一段故事,倒也覺得累了。天曉
得近來怎么會如此渴睡。她是有冬眠的癖好沒錯,但好象沒這么離譜才是。
鐘尉泱輕道:
“難怪她會落荒而逃,搞不好以后再也不肯來了。”母親一輩子都是輸不起的人。
“啊!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咱們就別掙扎了,開始當世仇吧!以后你的笨女兒
若是愛上我的帥兒子,我會成全他們的。”她搜尋著記憶里所看過的肥皂劇。
他敲了下她額頭。
“別妄想了,你沒演悲劇的命。”
“喂!別以為最近我不常找你開打,你就可以放肆。”她揉著頭警告。
他坐在床沿看她。
“結婚吧。”
“別開玩笑了。”她輕斥。
“你以為我們還分得開嗎?”
“鐘先生,你似乎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條件是離婚對吧?”
鐘尉泱收住她爪子,以免造成可能會發生的火爆場面。夜深了,嚇壞鄰居是不道德
“琳琳,你在過了這些日子以后,還是不肯接受我嗎?”
“這是原則問題。”她跩跩地道:“你以威脅我的方式住進來,白吃自住自睡的。
以離婚為前提下,我還覺得損失不大,但你居然想得寸進尺,那就免談了。我接不接受
你是另一個問題,重點是:我讓你住進來的原意不是為了倒貼。”就知道當律師的男人
靠不住。
他明白她的意思,探問道:
“那是說,過年之后,我們還是得離婚。至于離婚之后,我們會不會再復合,就是
另外一回事了?”
“嗯哼。”跟聰明人講話就是有這點好處——很快可以達到氣到他的目的。
“可是你記不記得下午岳父岳母及其它家人都已經討論好結婚……”
“少來。我那些家人聚在一起一向吱吱喳喳的湊熱鬧,但那并不表示他們會強迫我
順著他們的心意去做。他們只是愛玩而已。談到正事通常以當事人的意愿為依歸。你沒
看我從到尾都沒出聲?”如果她那些家人會擅自決定她的人生,她早跳起來抓狂了。
鐘尉泱回想起孫李兩家子人興奮約談了一下午,站在窗邊的李舉鵬只是含笑的陪侄
兒玩,像在享受居家生活的情趣,而沒參與意見。而以李舉鵬身為意見領袖的身分來說,
他的沉默,便表示了那些興高采烈的計畫純屬參考是嗎?原來是這樣。難怪脾氣沖的琳
琳從頭到尾只縮在角落看戲。
他看著她得意洋洋的臉,笑道:
“這才是正常的親子關系吧?真是好。”
孫琳琳敏銳的捕捉到他眼底的一絲失落,不知為何,心口揪疼了一下。
“自從我們與李家結成姻親后,大家都變得有點秀逗秀逗的。當然,這得怪李舉韶
那小鬼以及我家小妹沒做好避孕措施,使得兩家人被嚇得再也回不了正常。我得說我家
不是正常情況;當然,你家的情況也不太正常就是……”怎么說到這里?唉!她果然沒
有安慰人的天分。
“你——會因為跟你母親關系疏離而難過嗎?”
他嘆了口氣,翻身躺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后,定定看向天花板。
“我接受了這種疏離,但仍不免感到遺憾。”
“她不可能不愛你吧?”
“當然。盡心盡力的栽培,并且打造好子女未來的藍圖也是關愛的一種表現。”
孫琳琳吐口氣:
“但專制得讓人受不了。即使她所安排的并不是一條錯路。”跟林雯見了這么幾次
面,時間不算長,就令她受不了了,她不免要挖出一點點悲天憫人的善心來可憐一下眼
前這男人。
鐘尉泱不語,算是同意。他從沒在自己家人身上感覺到輕松恣意。這或許正是他養
成自律理性而且冷淡性格的原因。生活在不得放松的家庭,他連出錯的資格都沒有。以
前是希望得到母親的贊許,后來卻是——習慣了。
“那我就不免好奇了,為什么到二十六歲才反抗?要是我,早就離家出走,并且在
二十六歲當一個大流氓回家“光宗耀祖”去了。”
他笑:
“所以我母親肯定慶幸沒生過你。”
“說呀!別告訴我你的叛逆期從二十六歲才開始。”
“不是。”他半坐起身,也將她拉過來依偎。“原本開了事務所之后,是想一直做
下去的。但開了一年后,我母親幫我申請到耶魯大學的入學資格,她決定我應該拿個雙
學位回來增加自己的招牌閃亮度。這也不是不好,而是我覺得夠了。我順了她二十六年,
可以了。人類的平均壽命是七十歲,給了她最精華的前三分之一,也就夠了。我也有我
想做的事。然后我放下了一切,就這樣了。”
“你像是個長期努力卻要不到糖吃的小鬼般抓狂了?”她以白話批注。
“我想我是有些羨慕你的。”他坦誠道。
孫琳琳明白他的意思,抬著下巴道:
“巴結我呀!也許我會考慮把家人分你一半。”
“禮尚往來,為了感謝你的慷慨,那我也不能藏私,我的母親免費奉送給你了。”
“免了吧!拜托。”她可笑不出來。“恩將仇報你小人啊!”
他低聲淺笑,起伏的胸膛震動她軀體,她也笑了。
為他感到心疼,不知為了什么。
曾以為資優生都是天之驕子,在平凡人眼中,他們簡直是要什么有什么,還備受疼
愛。鐘尉泱長得出色,成績拔尖,朋友師長沒有人不喜愛他的,甚至連替他工作的人都
喜愛與他共事。不是天之驕子是什么?
自小她就覺得資優生的存在是很沒天理的一件事,所以十年前杠上他之后,簡直是
加倍惡意的對付他,常感到能把他氣壞是一件很爽的事,會連續一星期心花朵朵開。但
她并不知道,即使是天才,也有屬于他不快樂的一面。鐘尉泱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有二
十六年過得并不好。
她看到的是一個捧著多不勝數獎狀的小男孩,站在母親背后,靜靜渴望著有人回頭
對他微笑贊許,只要一個小小的微笑,他愿意拼命再去取得更多的榮譽來回報。但他等
到的是更多更多的要求、命令和永遠冷淡的表情。
有誰得獎是應該的?她這輩子唯一得過的獎杯是武術方面的競賽,那還是被打個半
死之后才爭取到的,多辛苦啊!
要是以后她的孩子有辦法拿到全勤獎,她肯定要殺雞宰羊慶祝一番;要是她有鐘尉
泱這種兒子,包準成天笑得光忙著撿下巴都來不及了,哪會憋著一張長期便秘的臉在那
邊端架子。
可憐的孩子……
她摟住他腰,覺得鼻頭有點酸,不想讓他瞧見,索性把臉埋入被子下,不再抱他。
“要睡了?”他輕問。
“嗯……”
“那睡吧。”他關燈躺回床上。還沒來得及躺平,她又八爪魚似的纏上來。
他沒有拒絕,笑著摟緊她,腦中轉著婚禮的主意,漸漸沉入睡眠里……
“嗨,大姐頭。”
“女冠。”
一嘻笑、一嚴肅的聲響同時喚著。
孫琳琳將寶貝哈雷熄火,拿下安全帽后,面孔先是詫異,而后皺眉。
“你們怎么來了?”她抬眼看了下不遠處的“花花酒店”,那里是她今晚的目標,
同時也是鬼頭幫的大本營。
站在她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叫她“女冠”的是林海棠,她高中時期的對手兼好友。
由于林海棠生性外冷內熱,所以從不與孫琳琳玩在一塊,令周遭人以為她們是死對頭,
在學校里誓不兩立。
而叫她“大姐頭”的叫高天權,是她的副手。常常自告奮勇跑去找林海棠“聯誼”,
打不怕、罵不走,纏了十來年后,林海棠終于在去年宣告投降,嫁給了他。
不是她不歡迎老朋友,而是身為黑道最大幫派里某堂口的堂主,怎會沒事在這邊站
崗等她?
“不忙嗎?想跑來花天酒地就別笨到讓老婆一起跟來。”孫琳琳吊兒啷當的打趣。
高天權翻了下白眼。
“大姐頭,別來這一套,海棠就是怕我會被你隨便打發掉牙跟來的。你以為我們成
天翻報紙找你的頭條呀!”也真是那么巧,久久看一次報紙,就翻到槍擊案件。他們未
免太有緣了。
“別雞婆,我的事自己會解決。”
“他們有槍。”林海棠開口。
“我老婆的意思是要幫你打一場公平的架。要嘛你也拿槍,要不,就讓我們阻止他
們放冷槍。”高天權很樂意權充解讀愛妻語意的中間人。沒法子,老婆的話少到啞巴都
自嘆弗如的地步,沒幾個有慧根聽得懂的。
孫琳琳撇了撇唇角。
“老高,我跟海棠談話,你閃邊去玩蚊子OK?”他以為她今天才認識這個寡言妹啊?
“好嘛!”高天權立刻哪邊涼快哪邊閃。
“以你們的身分,不方便出面,以免生出其它事端,心領了,再見。”
林海棠拿出蝶形面具,只道:
“不礙事。”
孫琳琳低笑:
“你還留著?蝴蝶女煞。”那是海棠高中時期的封號,所以她特地請人打造了這副
面具送給海棠。
“我也有。”高天權嘻笑的戴上搶匪專用的毛線帽,只露出一雙眼睛。
“看來我是阻止不了了。”她嘆氣:“好吧,準許你們替我擋槍子兒,其它不許插
手。”
“走吧。”林海棠算是同意了。
“好久沒親自出馬干架了,真期待。”
孫琳琳走在前方,聞言一笑。
她知道,“花花酒店”將會在今晚之后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