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靈魂顫音
雖然還沒完全回味起藏在記憶深處的方言;也還沒完全調動出那些孩提時代見過的城市建築圖景的印象,與眼前景象的進行“找不同”;以及讓久違的味覺細胞開始適應層層疊疊的特有魚米之鄉的風味……
愣怔中這裏就逐漸成了一場席卷全球的龍卷風的風眼。
被迫滯留家中的白芷,突然一切節奏都被迫慢了下來。她終於明白,人間世,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所以當羅盼告訴她蔣思頓可能跟那些金融禿鷹或者幕後有說不清千絲萬縷的聯係的時候,她突然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平靜。
這種奇異的平靜,讓她雖然待在整個風眼的中心,反而可以不時可以跑到樓頂上去仰麵沐浴著久違的太陽,從指縫裏靜靜的觀察雲卷風舒,感受二月的微風不燥,與這個世界有個短暫的隔離。
但是在媒體上的新聞的雲詭波譎和各大街道上隻有電影裏戰時才會出現的宣傳車和每隔兩小時就會各個道路上不斷噴灑消毒液的灑水車,一刻也不停的在提醒她,一個顯微鏡下才能看得到的微觀世界的新變異出來的新物事,正在攪得這整個人類世界山呼海嘯、風雲變色。
那些懵懂時代耳邊被方言喚起過的地名,開始成為粗黑字體不間斷出現在各類屏幕上;那些耳熟能詳的鄰家的名字一會被釘在恥辱柱上口誅筆伐,一會兒被推上衛星歌功頌德頂禮膜拜;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奇異的夢境。令人恐懼,無措而又彷徨。
在一陣不長時間的束手無策,在難以想象的協作和整頓之下,短暫地停擺之後這個龐大的、複雜的有機體在麵臨這樣一場措手不及的攻擊,竟然漸漸的恢複了有序運轉。
幾周之前白芷深夜走在街上,這整座城市還是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像是一個多年來都荒無人煙的所在的末日景象。
不過,僅僅月餘,那些沉睡著的、閉上眼的、在呼吸的,蟄伏起來的一個個巨型生物一般的街邊的建築物,似乎漸漸睜開眼睛悠悠醒轉。
街頭的楊柳眼見著泛起了新綠,陽光也一天明媚似一天。
白芷依舊悠然的藏身在樓頂天台之上,通過企業天眼係統,順利的查到了蔣思頓這些年的蹤跡:
原來他在離開AKM之後,讀了一個那個知名的以河流命名的那個EMBA,畢業之後投資了一個基因檢測的創業公司。
說起來是個創業公司,但是從股東成分構成來看,也是根係複雜,盤根錯節,也可是說是背景深不可測。
在有些強烈和刺眼的陽光照耀之下,白芷眯起了眼睛,她突然想起來,好似在幾年前,那個叫朱炻韻的初階網紅,興致勃勃的說自己做了一個基因檢測,並且在自己的微博上發布了一個參數極其複雜的檢測報告,目的當然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基因優秀,從身體上就是絕對夠資格嫁入豪門的熱門人選。
白芷還記得當時的自己差點兒就好勝心爆棚,打算自己也去做一個,那小朱小姐不是說,基因檢測非常的簡單,隻需要提供一點唾液就可以測試完整的DNA嗎?
後來,也可能是轉念一想,尊嚴阻止了當時的自己跟著去發瘋。
已經卷到這種程度了嗎?
白芷記得當時的自己冷冷一笑,把那個甚至已經填好的基因檢測申請表一拋扔進了垃圾桶。
她老早就覺得朱炻韻後來的種種行徑和蔣思頓、朱小姐的背後撐腰有關,沒想到這麽有關。
看起來蔣思頓老先生到是為白芷的婚戀問題也是操碎了心,為了拆散他倆,不僅強行塞進來一個相貌相近的朱炻韻進來,而且還包培訓包出謀劃策包送貨上門,後麵為了萬無一失,還投資一個唾液基因檢測公司。
白芷嘴角翹了翹,她心下想了想,如果當時她要是不跟韓安瑞分開,還真是對不起這老人家下的這麽一盤大棋。
至於當時的白芷為什麽沒有去做這個檢測,倒不是因為她的好勝心已經熄滅了,而是——
且不說基因篩查這項技術原本即存在科技道德倫理的爭議,就譬如,如果一個新生兒在出生之前如果就能通過這種方式進行全方位檢測,是否就能選擇那些基因最優異的生下來,而次優異的就直接選擇墮胎呢?
那些不夠完美的新生兒就不配被生下來看一眼這個世界,是這樣嗎?
這跟遠在大洋彼岸的“通過這場病毒幫助人類進行優勝劣汰,老、弱、病、殘、窮直接放棄治療”的“不作為”政策有啥區別?
再進言之,這跟二戰時期的希特勒在20世紀最大規模的種族滅絕措施異曲同工?
這不全都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變種嗎?
而你看,即便華夏國盡最大努力、舉全國之力“應治盡治”、“一個都不放棄”、“一個都不能少”,背負著這樣的龐大的、艱辛的責任的大前提之下,不也是在世界上第一個強行遏製住病毒的自由蔓延;第一個以最快速度恢複社會正常複工生產;第一個能驕傲的說在這場史無前例的特別針對人類的“飽和攻擊”之下,取得最全麵的、最完整的勝利的國家嗎?!
而,高喊著“優勝劣汰”是自然法則的漂亮國,有沒有統計過,有多少世界上最頂尖的教授、科學家、工程師、博士,有多少“人類智慧皇冠上的明珠”一樣的頂級精英,他們已然一個一個的不由分說的在這場災禍當中接連倒下?!
更何況,白芷一直不太明白的是,她不清楚為什麽,蔣思頓之流總喜歡把情感、戀愛對標成一場赤裸裸的交易,也並沒有說不應該是交易的意思,隻是,交易的意味太過於“純粹”了。
記得在“逼乎”上有個高分問答【跟鳳凰男戀愛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可能是有太多人有話想說,所以這個問題下的答案樓建得高的已經不能再高了。
但是有一個高讚答案異軍突起,一騎絕塵,碾壓找更多諸如【人在美國,趕下飛機】等的裝逼噴水者,成為被逼乎算法推到最前排的答案,大意是:
其實鳳凰男最讓人無法忍受的,倒也並不是他的出身、見識視野,他的生活習慣,甚至都不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永遠剪不斷理還亂的各種“打秋風”的親戚,而是他們在內心深處,並不把女人當人,他們選女人,就像選一頭牲口一匹馬是一樣的。
要看掰開馬嘴看牙口,看毛色是否光滑,看四肢是否健壯.……
當然了,作為人類可能還加了幾條,要看是否交往過男朋友,甚至要看老丈人是否有本事……
所以你看,諸如蔣思頓這樣,哪怕是後期發達,並且在外企熏陶了十幾年,也逃不過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本質,隻不過是技術的進步,讓他把直接用肉眼看牙齒、看臀部升級成為要提取唾液檢測這個女人的基因的優秀程度。
實質本質上有多少區別呢?
白芷想,當初的自己太聰明和理智,在那種強壓的輿論環境下,壓製住了自己的好勝心避免了上趕著去自我侮辱。
最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些人竟然從內心最深處還不認為自己有錯。
這種不認為有錯的這種三觀、思維和環境,決定了白芷後來就像拚了命一般的像隔絕病毒一般的逃離這些人,以及和這些人有關的一切。
雖然,逃得並不容易,但是,她從未放棄過努力。
想到這裏,她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突然欣喜的發現,原本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的城市,又開始漸漸響起了叮叮梆梆的類似工地上背景音,還有飛機劃過天際的轟鳴聲。
這是屬於印在她靈魂深處的屬於這裏的聲音。
聽到這種聲音,她的潛意識瞬間放鬆下來,真切感覺回到了精神故鄉。
也確實也隻有在故鄉的時候,聽到的這種聲音讓人感覺最為純正,且獨一無二,別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