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海的冬,又濕又冷!

  卻很少見下雪,每年冬的來臨,都有經曆幾場淅淅瀝瀝的雨!

  樹上的黃葉,好像凋落的特別快!好像前些還是綠黃綠黃的,突然間寒風來襲,經過幾場雨和寒風的凜冽,然後就隻看到光脫的枝椏直指著空,一切變得那麽靜謐,蕭瑟!


  在這裏你永遠不會影一葉落,而下知秋”的感慨!


  上海的冬或許瑟瑟,或許沉重,或許浮華,但是也有它別致的韻味!

  可再也沒有那些所謂的‘十裏洋場’,沒有那些‘名流名媛’,沒有那些‘風雲上海灘’,也沒有那些‘穿著淡雅的旗袍走在上海老街坊石庫門裏奇女子’。……世事滄桑,錦瑟年華!


  南邊冬日的午後,太陽顯得懶洋洋,被冷風一吹,沒有一絲溫度。曾繼紅穿著一條黑『色』合身的燈芯絨厚褲子,一件黑『色』燈芯絨長到屁-股的直褂子,褂子裏頭是緞麵修身綿襖,正紅『色』大圍巾一裹,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羊絨手套一戴上,蹬蹬蹬地踏著自行車,出去見姑姑曾莉與表弟寶生。


  見姑姑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那個黑市外麵的巷口,曾繼紅將幾個應季水果蔬菜一收攏,加上一大早做好的一半豆腐,以及昨做好的一半蛋糕。這份禮,在這個年代十分貴重了。


  到了相約的地點,曾繼紅將自行車往邊上一鎖,自己背靠著粗大的法國梧桐,望著光脫脫直指著空的枝椏,想著心事兒。


  “妞妞……”


  “姐姐……”


  曾繼紅順著叫喚聲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瘦清秀男子騎著自行車到了她跟前來,自行車前杠上綁著木製座椅,裏麵坐了一個白皙漂亮的男孩,後座上側坐一個漂亮女人,車藍前與車把上還掛著裝著東西的布袋子。


  “姑姑,姑父,寶生……”曾繼紅笑著迎了上去,一把抱起漂亮的家夥,親了親,聽著男孩咯咯咯的笑著,真無邪,看來新姑父對他還是不錯的。


  曾繼紅與寶生在這邊友好地互動著,姑父默默不語地看著,淡淡地笑著,溫文爾雅,君子如玉。


  而曾莉則將兩邊帶來要送給對方的布袋子一換,也不看對方給了什麽,反正給了什麽,都是一片心意。


  片刻後,曾莉笑著開口:“寶生,去爸爸那邊去,媽媽與姐姐話。”言落,從曾繼紅懷裏抱走寶生,反身又將寶生放到丈夫懷裏去,溫情脈脈地低聲道:“我與妞妞幾句話,你陪著寶生玩一玩。”


  見丈夫抱著寶生走開一些,才拉著曾繼紅,低聲:“我將那份黃金珠寶放在布帶子裏,你幫我好好藏起來,我這個家又狹窄又常來客人,又在樓上,這東西沒地兒藏。做夢也怕不心『露』出來,被人揭發,接下去就是被鬥。唉!家裏頭前院後院一大片地,挖一挖,就能藏的深深的。”


  “姑姑,如今爺爺『奶』『奶』住到了廚房,一樓兩個房間被下鄉辦的主任占了去,他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挖牆腳,『摸』地板,你這些東西,我可以收,可是不能百分百保證不必他收了去。如果沒了,你可別怪我啊。”曾繼紅正『色』地對姑姑,她是可以讓這些東西萬無一失,可就不想讓這個姑姑如願,這可是份□□呢?她就輕飄飄地扔給父母家。這幾年,每周送她吃食,不是為了她,是為了寶生,畢竟她還藏著寶生的親生父親呢,心底就有些內疚。


  曾莉眼光躲閃,猶豫不決,片刻後才咬咬牙,恨聲道:“成事在!就交給你了。”這一包,她是不想讓丈夫知道它們的存在,為了寶生也為了自己。後頭的男人,到底不如原配來得契合,一切為了生活。


  “校我會心的。姑姑,你什麽時候給寶生添個妹妹弟弟啊?”


  “還得等兩年吧,等寶生大些。”曾莉躊躇著,這個丈夫身子不大好,是之前的妻子長年累月地生病吃『藥』,他一份工資過得緊巴巴的,不想虧了病人,最後隻得虧了自己,醫生他的身子太差,得養兩年再懷孩子,更容易生健康寶寶。


  倆人又閑聊了幾句別的,曾莉突然問了一句:“妞妞,你爸爸媽媽就沒有來封信報聲平安?”


  “姑姑,哪能寄啊?”她可是費盡心機在有關部門抹去了曾家有海外關係的記錄,不然如今哪隻是一個臭老九這樣簡單啊?她還能得到特殊對待。


  “唉,這是平平常常的家書,也省了家饒擔心。”


  “姑姑,如果寄回了平安信,那曾家還能有如今的光景嗎?早就被打成賣國賊了,到時你也別想好過。走了,明年元宵節前,我不來了。”曾繼紅氣呼呼的轉身,騎上自行車就走了,什麽人啊,這包黃金珠寶她曾莉別想取回了。反正她幾年之內是不敢回曾家看看二老,也沒有機會給第三人聽,到時她曾莉給了,她曾繼紅也可以沒給。她給她家送來的水果蔬菜也可以賣到這個價了,憑什麽讓她白吃啊?


  不過,一回到家,曾繼紅就收起了那外『露』的情緒。


  時間一的過去。


  過了年,過了大年三十,過了正月初一,到了正月初八。


  1969年,正月初八

  “曾繼紅,有電報。”門口郵遞員的叫聲。


  “來了,來了。”正在幫『奶』『奶』擇材曾繼紅,擦了擦水漬,起身就向外跑,『奶』『奶』見她連棉襖也不穿,就單穿著羊絨衫就急匆匆跑出來,忙著急叫道:“妞妞,穿上棉襖,別著涼了。”這孩子,真是女生外向啊!女大不中留!

  “不會的啦,馬上回來。”曾繼紅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家門口跑,笑嘻嘻地取羚報,簽了字,又興衝衝的回到廚房,跳了兩跳,真冷,正月初一開始下雪,一連下了五,很厚很厚積雪,前才出太陽,今日正是化雪時,比起下雪更陰冷幾分。


  曾『奶』『奶』見孫女凍紅了鼻尖,恨鐵不成鋼罵她:“急什麽,女孩子的矜持呢。從教導的禮儀呢。顧家可不是像郭家那樣子的貧下中農,那可是詩禮人家,祖先做過翰林,顧父親棄筆從戎,參加了抗日戰爭,一路升遷到了軍長。”如今瞧著一直生著病,可那不是在等候機會嗎?顧家哪有那麽容易混的嗎?


  顧老前後一共娶了三房妻子,生了八個兒子。老家的原配表姐,生下三個兒子便早早地去了;接著抗戰時又續娶了一個革命伴侶,生了兩個兒子也犧牲了;解放前,再續娶了他二十歲的女軍醫,就是顧新媽,生下三個兒子,顧東辰是最的一個兒子;顧老有八個兒子,能沒有一點野心嗎?不過顧老他謹慎,一知風向不對,將兒子們分散到全國各地各行業,壓著嫡係保持沉默,不許冒著。自己哼唧哼唧的病著,讓妻子這個女軍醫請假回家,親自照顧自己。


  “『奶』『奶』……”曾繼紅嗔怪地叫了聲,急急地低頭,拆開一看,開心地笑了,算了算時間,抬頭:“『奶』『奶』,東辰哥是明晚上的火車票,那就是大後才到了。”


  曾『奶』『奶』一聽,也不教訓孫女了,立馬一臉慈愛地叮囑:“好好好,妞妞啊,那你下午去三樓給顧打掃打掃房間。”瞧著眼前已長成大姑娘的孫女,想著咫尺涯的閨女與寶生,還有不知生死的兒子兒媳『婦』。又有些傷感了,當時老頭子與她拍板讓兒子兒媳走,讓孫女留下,不知是對還是錯?

  “好咧。”曾繼紅隨口應著,打掃就不必了,可以搗騰些吃食,眼珠子一轉,還是不見爺爺回來,問:“『奶』『奶』,爺爺還沒回來啊?我要不要去接啊?”


  “不必,造反派放假了。有承安在,沒有關係。讓他出去透透氣,與人話。”曾『奶』『奶』擦了擦淚,回道。


  “『奶』『奶』,您不舒服嗎?”曾繼紅見狀,忙問。


  “我就是想你爸爸了,三年了,不知有沒有順利到美國?”


  “放心吧,『奶』『奶』。爸爸在廣州與當地人一同走的,爸爸媽媽都是遊泳高手,就是遊也能遊過去的。”


  “哎,妞妞啊。你爺爺,覺得對不起家人。當時在美國,我,你爺爺,還有你爸爸過得很富裕很滿足!可他一定會回國,一開始我不同意的,可他非要回國不可,我才放下事業隨他回國,當時我懷著你姑姑呢。如今這樣子,覺得對不起我們。”


  “哦。『奶』『奶』,要安排你與爺爺做全身檢查嗎?”曾繼紅轉了個話題,那些往事幹嘛啊。


  “不必不必,糟蹋錢啊,浪費國家資源。”


  “那我們家改改規矩吧,中午也吃細糧吧,反正有錢有門路。”


  “『奶』『奶』身子好著呢,給你爺爺開個灶吧。你們在單位食堂吃,也別省著了。”


  “那還差您一口啊,『奶』『奶』,您就與爺爺一起開灶吧。”著還比了比自己的臉蛋,:“您瞧我白裏透紅的,哪有缺營養的啊?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適中正好!”


  “好,過了生日,就與顧去領結婚證,不過領證之前,可不許越了境去。女子啊,要自尊自重!”曾『奶』『奶』語重心長對孫女。對孫女找來的顧家人,她與老頭子是十分滿意的,她是在思想開放的美國長大的,對孫女與顧泡在三樓膩歪是睜一眼閉一眼,男人嘛,不能不哄著點。


  “知道啦,不會懷孕的,守著最後那一道防線呢。”曾繼紅早就想越過那道防線了,不過顧東辰不同意,死腦筋,不過,她在空間找到了幾個用剩下來的安全套,這回可以試一試吧。


  “也不害臊,比外國人還開放啊,真不知道是誰教的。”曾『奶』『奶』笑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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