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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裂痕

  那次的爭吵,以司馬少無條件妥協退讓告終。我自己一個人跑到大街上瞎溜達,轉悠了半天都不知道該去哪,隻能去找柳艾。剛進柳艾家門,司馬少那廝早已在那裏守株待兔了。他給我買了幾束玫瑰,說夫妻吵架了,男人應該主動道歉。正好周東澤也在家,柳艾揪著周東澤的耳朵,晃著周東澤的腦袋,說你看看人家司馬少,你跟人家學學。教育完周東澤,柳艾那丫頭又將槍口對準了我,說小優你怎麽怎麽不對,小優你應該如何如何。直到把我教育得肚子哇哇亂叫,周東澤看柳艾沒有做飯的意思,下樓買了些披薩和炸雞回來,我和司馬少不再提及吵架的事情,這次風波就算平了。


  本來熱熱鬧鬧正吃著,柳艾無意中一句話又冰凍了餐桌上的溫度。


  “聽說久久回來了。”


  久久?卓久久?


  跟桃子分開以後,卓久久萬念俱灰,學還沒上完,就奔赴海外去找卓悟了。


  “那卓悟回來了麽?”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其餘三人均是一愣,周東澤雖然不太了解我和卓悟之間的事,但柳艾多少和他說了一些,他對我和卓悟之間的事情,多少還是了解的。況且,有柳艾那個小喇叭在,恐怕我那點破事早就傳到十萬八千裏了。


  柳艾瞄了司馬少一眼,我意識到自己失言,司馬少的臉都綠了,我也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當晚回家,第二次家庭大戰爆發。


  “小優!你是我的妻子!你怎麽能還喜歡卓悟呢!”


  “妻子,妻子,妻子,妻子。我說司馬少你就不能換個詞叫我麽?老婆聽著也比妻子好聽吧?!”


  “妻子是最傳統的叫法,表示我對你的尊重!”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怎麽活的像個民。國時期老頑固似的!”


  “你這是對丈夫說話應該有的語氣嗎?”


  “你這是對老婆說話應該有的語氣嗎?”


  “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不要再考驗我了!梁小優!”


  “到極限了,那你別忍了,散了吧,一了百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並不生氣,我渾身散發著不耐煩的情緒,真不知道是他容忍我多一些,還是我容忍他多一些。他容忍我是因為愛,而我容忍他是因為不愛。


  司馬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第一次在我麵前哭了,手蒙著雙眼,咯咯地抽泣。


  我視而不見,再一次拿起包,狠狠甩上了身後的門。


  環江公路上,因為能看到夜晚平靜的江麵,所以這裏成為我每次鬧情緒之後必然光顧的地方。從環江公路車站向前走不到50米,順著台階走下江堤,距離江麵圍欄三米遠的地方有塊小小的岩石,是我靜坐休息的地方。


  坐在岩石上,眺望幽邃沉靜的江麵,想著平緩一下自己的心情,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心情並沒有多大的波動。瞬間又為我的絕情感慨起來。我太對不起司馬少了,結婚這幾年來,對司馬少的愧疚和罪惡感從沒間斷過,因為不愛,我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差。剛開始我還試圖勸說自己愛上他,可我發現根本做不到,就連一絲絲的溫柔和理解都不願饋贈於他,哪怕我給予陌生人的友好,他都從未得到過。最初,我試著接受他的邏輯,現在卻連聽他說話的耐心都沒有。司馬少是個好人,他從始至終都沒做錯過什麽,一直以來,錯的都隻是我而已。


  我為什麽要嫁給司馬少?為什麽要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為什麽要嫁給一個愛我的人?我是個魔鬼,用司馬少對我的愛為武器殘害著他的心靈,我明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卻從不收斂,放縱自己的脾氣,對他造成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離婚吧。


  我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想壓回這個想法,努力了半天,壓不住了。人的潛意識就是這麽奇怪,越不想去想的事情,就越忍不住想。也許頭腦永遠無法對抗欲.望。離婚的念頭,在我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有著最頑強的生命力,不需澆水潤養,瞬間就生根發芽。我一邊為自己的想法而愧疚,一邊為新的生活憧憬著。如果離婚了,我會重獲自由,但會經濟拮據。沒關係的,這樣庸碌無為的生活我早就厭煩了,我總不能一直靠著司馬少養我,如果經濟不獨立,永遠都沒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快三十了,也該整裝出發,埋掉過去那段丟盔棄甲的時光,給自己一個前進的理由,好好地賺錢生活了。不管賺多少錢,我起碼要具備一個成年人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能力吧。等到離婚以後,我可以先租個小房子,重新開始我的生活,包括我的愛情。所有的青春都用於荒廢和彷徨了,我必須要開始新的生活!


  越想越興奮,就好像離開了司馬少,我的前途立刻會一片光明,屬於我的丘比特之神會立刻在我的胸膛上戳一劍似的。自己不知道瞎激動個什麽勁兒,對司馬少的愧疚感早已一掃而光了。我拎起包,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柳艾家跑去,我想問問她的意見,我想與她分享我的喜悅,最主要的,我想讓她先借我點錢……


  “叮咚、叮咚、叮咚!”我趴在柳艾家門上,把門鈴按成了感歎句。


  “哎呀,來啦!來啦!”小艾的聲音由遠及近,房門敞開,柳艾吐沫星子立馬噴了我一臉:“我說梁小優你是不是有病!你們兩口子能不能消停點!一天吵八百回有意思麽!”


  我忘記問她是怎麽知道我和司馬少又吵架的,澎湃的情緒未消,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柳艾!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我要離婚!我要重新開始我全新的生活!”


  柳艾聽完我的話,眉梢的怒氣登時散了,一臉驚恐的瞪著我。我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柳艾身後,坐在沙發上等我的司馬少……


  柳艾的家裏炸了鍋,我從沒見過司馬少發那麽大的脾氣,拳頭如雨點般捶在沙發上,又覺氣勢不夠,轉而去捶牆,手指根的掌故磕得哇哇流血,臉部的肌肉痛苦得扭曲在一起,配上司馬少那炭塊般的皮膚,像個放久發黴了的黑核桃。


  “梁小優!我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要離婚!為什麽!”他每說一個字,手就要砸一次牆。周東澤拚命抱住他的腰往後拉,他拳打腳踢,不讓人碰。


  “我警告你,可別傷著我家東澤了!”在一旁觀戰的柳艾急切切地說。


  “司馬少,別發瘋了,我們坐下談談,好嗎?心平氣和的。”看著他失控,我心底升起一絲不忍,五年了,畢業之後的五年,我的人生中畢竟隻有司馬少,我雖然不愛他,但我不想傷害他。


  司馬少根本聽不進我說話,玻璃球大的眼淚劈裏啪啦砸在地板上,有些順著皮膚滑進了他齜牙張開的大嘴裏,他“哼哼”地放聲大哭,毫不掩飾音量,毫不修飾音調,哭得猶如殺豬一般。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樣,女人就算再痛苦,都要哭得有節操。


  一直到半夜,我並沒找到機會和司馬少好好談談的機會,他已經把自己哭岔氣了。


  周東澤看他有哭暈的趨勢,趕緊背著他進了臥室,據說哄了他三個多小時,才把他哄睡著。經過這一夜的折騰,我也累了,柳艾本想趁著司馬少睡著了和我聊聊,但我最初找她溝通的激情已經被司馬少哭沒了,這一天下來,雖然什麽話都沒說,卻已筋疲力盡。


  周東澤安撫完司馬少,已經淩晨三點多了,我固執地沒在柳艾家住下,回到自己家中。屋裏一片黑暗,我點亮家裏的燈,屋內被我收拾得整潔光亮,唯獨少了些人味,少了些家的味道。這麽多年來,難道司馬少體會不到嗎?


  哎,不管他體會到也好,體會不到也好,這一回,我倆應該是真的完了。司馬少,感謝你守護了我整個青春,但是,你始終不是我想要的人,我不是絕情,隻是分開對你對我都是一件好事,你還我精神上的解脫,我還你重新去尋找真愛的資格,你有權利過幸福的一生,而不是把後半輩子毀在一個不值得女人的身上。


  就這樣吧。我以為,明天,我們就會結束的……


  隻是我以為。


  第二天,司馬少沒去公司,上午十點左右就回來了,耷拉著臉。


  “你回來了。”這句稀鬆平常的話,我事先演練了無數遍。他沒理我,徑直朝我們的臥室走去。


  我追著他的屁股說:“我們聊聊吧。”


  “咣”一身,他關上了臥室的門,人各一方。


  “司馬少!”我在外麵聲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司馬少,你別這樣,遇見問題總要解決的!不能逃避的!”“司馬少!”“你開門!”“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司馬少!”


  我在外麵連敲帶喊地使了半天勁兒,司馬少他老人家鐵了心的不理我似的,半句回音也沒有。


  好嘛,我就在外麵堵著你,我就不信你不喝水不吃飯!

  想著,我坐在外麵的沙發上,忐忑地等待著他“出籠”。可是……一整天的時間過去了,屋裏連放個屁的動靜都沒有。我心生一計,走進廚房,切菜、剁肉、溫鍋、放油,肉丁下到鍋裏翻了幾翻,加上調味料。十幾分鍾的功夫,紅燜肉的香味熏遍滿屋。


  我把燜好的紅燜肉連鍋端出來,放在一個高腳凳上,擺在我們的臥室門口,左手掀開鍋蓋,右手拿著把小扇子把紅燜肉的香氣往臥室裏扇,邊扇邊吃,邊吃邊扇。


  司馬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肯定會餓的。這香氣劈頭蓋臉地向他砸去,我就不信他不出來。


  事實證明,美食的誘.惑對於一個老頑固來說還真是沒用,我吃了快一鍋的紅燜肉,等菜都涼透了,屋內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司馬少好像鐵了心要把自己憋死在裏麵似的,這時我開始著急了,他不會在裏麵想不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吧?


  “司馬少!”我呯呯嘭嘭砸起門來:“司馬少你別嚇我!”我眼淚快出來了:“司馬少你出個聲音啊!我求求你,你別嚇我,我求求你了!”我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開始用肩膀撞門,把自己弄得生疼。


  司馬少可能是聽到了我的呻.吟聲,總算說了一句話,讓我知道他還活著:“小優!我不要和你離婚!”


  呼,我鬆了口氣,太好了,他沒有做傻事。


  “司馬少,你出來好不好!不管你怎麽想,我們必須先坐下來好好談談吧!”我耳朵貼著門,傾聽著門內的動靜。


  沉默…幾分鍾以後,司馬少大吼:“我不離婚!你若執意離婚,我就把自己餓死在房間裏!讓你後悔一輩子!”


  這句話說得我頭皮發麻,說完這句話之後,任我怎麽單方麵在外麵吼叫,司馬少都不再說一句話。


  第一天,第二天,司馬少居然三天沒出門!


  最終,我妥協了。


  “司馬少,你出來吧,不離婚了,出來吃點東西。”


  “真……的……嗎?”這是三天以來,司馬少對我說的第二句話,聲音顫顫巍巍的,像個虧氣虧血的老病號。


  “真的。”我哭了。


  “真的,你出來吧,不離婚了。”我無力地蹲在臥室門外的地上,再也沒有一絲和他長談的欲.望。


  門鎖開了,司馬少衣衫很髒,胡子很長,氣色很差。幾天沒洗臉沒刷牙,讓他本就不帥氣的容貌看上去更加邋遢。他扶著牆,有氣無力的,三天的斷水斷糧抽幹了他肌膚中的水分,也擠掉了麵色中的紅潤,好像瞬間就老了十歲。


  我坐在他的門口,他甚至沒有看我,經過我身邊,沒有駐足,拿著自己的皮包,出了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和司馬少的生活很好地詮釋了一句話: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我還在,可你看不見……


  司馬少用盡所有的力氣留下了我,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維護和修複我們之間的感情。他每天拿著被子睡在沙發上,早七點出門,晚八點回家,早飯和晚飯都不在家裏吃,我們也沒再說過話。他的麵部表情每天都很僵硬,不哭不笑,不喜不悲,活得像個行屍走肉。而他的這種“非暴力不合作”行為對於急性子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每天隻有早晚能打個照麵,幾乎沒有言語上的溝通。有幾次,我試圖整理好臉上的微笑主動找他溝通,他鐵了心的不給我機會,遊離的目光一旦鎖定了展顏微笑的我,全身的警戒係統立馬打開,趕緊掉頭就跑。幾次之後,我不再為爭取離婚而努力了,因為這種單方麵的努力很無趣。我不明白,為什麽司馬少寧可過著這種相互漠視,互不關心的生活,也不願意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去尋找一段真愛呢。我深知司馬少的個性,如果他想不開的事情,別人再怎麽當說客也沒用,索性等吧,等到司馬少想要主動離婚的那一天,他會主動來找我的。離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順利,我一直對此耿耿於懷。沒提出離婚之前,我一直認為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天對著自己不愛的人,裝出愛他的樣子。現在才發現,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每天對著自己不愛的人,他特麽還不屌我!

  算了,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既然離婚計劃不能如期進行,我就先出去解決我生存的問題吧。既然決定邁出這一步,再拿司馬少的錢出去揮霍就有點臭不要臉了。我仔細清點了一下目前我卡裏的錢,覺省吃儉用的話撐個兩個月是絕對沒問題了,兩個月想找個工作還不簡單麽?


  事實證明,離婚的打擊相對於生存的打擊來說,真是九牛一毛了。為什麽駱駝會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因為他吃不到!沒有了口糧,沒有了最起碼的生存基礎,管你駱駝還是人,通通的gameover!


  在家肥吃肥喝了五年,早年那點英語底子早就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簡曆不會寫,word和excel不會用,各大公司在看見我的工作經驗一欄是“全職家庭主婦”以後,直接把我的資料甩進垃圾桶。競爭壓力大,年輕一輩迅速崛起,看到新一批年輕人各個躍躍欲試,胸有成竹,我那點微不足道的魄力立刻就縮水成了癟氣球。感覺自己除了年齡大點、臉上的褶子多點之外,沒有任何資曆能與現在的年輕人抗衡。兩個月匆匆而過,我心急火燎地挨家麵試,又一次次地被拒之門外,隻能試著換個突破口——找找其他不對口的專業吧,比如發發傳單,洗洗盤子什麽的。


  洗盤子太髒,服務員太累,就從發傳單幹起吧,這個工作比其他兩個體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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