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久久的女友
她帶我來到一個甜品屋，把我引至最靠窗的位置，讓我坐在外麵，她坐在裏麵，跟服務員要了兩杯甜品，右手搭上了我的肩。我一驚，想掙脫，她執拗得很，說：“沒有點親密動作，桃子怎麽會信呢，收整月的錢，做全套的戲，拜托專業點。”
我忿忿不平地說：“卓久久，別忘了一開始你請我幫忙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哦？我是怎麽說的？”
我一字一頓地回答：“你是求我，求我幫忙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現在怎樣？”
“現在，看看你說話的口氣，你像我的雇主，我像你的傭仆。”
她哈哈一笑，翹起二郎腿，不屑地說：“幫忙與雇傭在我眼裏看來，沒有本質區別，拿人錢財，幫人辦事，這才是現實社會生存的規律。人情？又值幾個錢，如果我沒有付你薪水，打死我都不信，你會白白來趟這趟渾水。”
她的話說完，我恍然明白一個道理，一麵之緣而已，不能怨恨久久看扁了我，而是我高估了久久的素質。
第一次見麵，我對她好感頗多，患難之際，她“英雄救美”，我備受感動，至於答應幫她分手，情感原因大於金錢誘.惑。可現在，她對我的友情客串絲毫不講感激，卻以我收了傭金為由視作理所當然，敢情有句話說得好，生意人是絕了七情六欲的冷血動物，久久無疑是冷血中的冷血。還好，卓悟人性未泯，依舊善良。
我不情不願地靠在久久身上，問：“桃子什麽時候來？”
她說：“我倆約的不是這裏，是前麵那家咖啡廳。”
“什麽？”我忍著一巴掌呼死她的衝動吼道：“那還浪費我的時間在這裏擺個屁pose！拿姐當禮拜天呢？”
她補充說：“這裏是必經之路，也是桃子最喜歡的甜品店，我倆總是一起來吃她最喜歡的草莓冰激淩，她路過時，肯定會向裏麵看的。”
我看了看桌子上她點的草莓冰激淩，明白久久的用意了，如果去約定好的地點裝親密，不免有造假的嫌疑，而在桃子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定能殺她個措手不及。他和卓悟還真是兄妹，思維縝密得一模一樣。可是，頭腦太發達的人，往往讓人感覺少了點人情味。久久有點不近人情，卓悟未免太過謹慎。
是的，我找到能形容卓悟的詞了，就是謹慎。他怕接近我，怕喜歡我，怕向我表達愛意，怕我是個玩不起的女人……他的心，像個上了鎖的郵箱，我每天往裏投遞信件，盼望有一天能打開這把鎖。
又或許……我一輩子也打不開呢？
我喜歡卓悟，所以會時時刻刻纏著他，都說女人善變，保不齊哪天我的激情沒那麽高了，不想去找他了，不想粘著他的時候，我們的關係會變成什麽樣？卓悟會主動來找我嗎，他會像我粘著他一樣粘著我嗎？我心底裏的另一個聲音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不會，別做夢了。
坐在久久的懷裏，我很別扭，隻能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可久久摟在我肩頭的手越握越緊，我甚至能感覺到那雙手在顫抖。疑惑之間，我稍稍抬頭，撞上久久那對帥氣又迷離的眼睛，她的眼睛毫無聚焦點，緊張地滴溜亂轉，上牙齒咬著下嘴唇不放，呼吸倉促而淩亂。不難看出，她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既懼怕又痛苦。
她難道真的是被女朋友的老爸強迫說分手的？可我上次做如是猜測的時候，她的表情明顯告訴我真相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看她緊張的樣子，我一時忘了她剛剛的嘴臉，向她的身體靠了靠，希望以此借她力量。
我正神遊著，隻聽一聲吼叫：“卓久久！”，還沒回過神來，一隻纖長的玉手不知從哪裏冒出，“啪”的一聲抽在久久的臉上，力道非常迅猛，久久的頭都被抽歪了。
我嚇了一跳，回身去看，身後赫然站著一個粉衣服的女孩，應該就是久久口中的桃子。她粉麵桃花，白裏透紅，眼梢帶銀鈴，雙耳肉厚有福氣，看著像顆蜜桃似的，怪不得叫桃子。不過，她此刻淩厲的眼神讓她本來萌萌的臉蛋籠罩了一層殺氣，讓人望而生畏。
久久捂著側臉，緩緩起身，嘴上無言，眼神卻理直氣壯，跟剛剛的神色全然不同。
桃子憤怒地看著久久，眼神中燃著熊熊的烈焰，指著我尖聲叫道：“這個女人……是誰？！”
久久嘴一努，搭在我肩上的手臂用力裹了下我的身子，我跌在她的懷裏，感覺到她無規律跳動的心髒，聽到她口中幽幽飄出幾個字：“哎呀，被你發現了。”
“她是誰！”桃子的吼聲震耳發聵。
久久吊兒郎當地說：“是代替你在我身邊的人，怎麽，看不出來麽？”
“你……”桃子指著久久的臉，麵上結了一層冰霜似的，冰冷冷、心戚戚地說：“你…再說一遍。”
見桃子如此，久久略有不忍，目光打到了地上，黯然無底氣地說：“有重複的必要麽？”
紅血絲爬上桃子瞳孔周圍的每一寸眼白，乍還甜美的雙眸充斥仇恨和怨氣，似定時炸彈到了引爆的時辰，膨脹且臃腫。毫無預兆抄起桌上的草莓冰激淩玻璃碗，用力擲飛過來，久久反應快，一下將我的頭按在她的胸前，玻璃高腳碗清脆碎裂在身後的牆壁上，落下一地碎片。草莓果粒和粉紅色的冰奶球洋洋灑灑，大塊粘稠的液體油漆一樣濺在久久的衣服上，少量滴落於我的腿上，冰到了心坎兒裏。這姑娘發起脾氣來不考慮後果麽？那麽大的玻璃碗，真的砸到腦袋上，誰的魂兒還在？
看見久久護我，桃子更加失控，凡是手能夠著的，撿起來就砸將過來：勺子、叉子、擦嘴的紙巾…餐具漫天飛舞。久久把我推到了一邊，自己則靈活地躲閃。看他倆不管不顧地在甜品店上演“打老虎”，我苦笑不得，又驚又氣又好笑。
桃子每每扔出一件物件，嘴裏必跟著幾句怨恨的話：“卓久久…你個王八蛋…當初…追我的時候…你丫怎麽承諾的？是誰…說愛我一輩子…疼我一輩子…永遠不找別的女人的！”再也找不到什麽可以扔的東西，桃子停下了動作，呼呼喘著粗氣。
久久鬆了口氣，嘿嘿一笑，說：“都是哄騙小孩子的，你都多大了，這你也信。”說完，久久走回我的身邊，攬住我的肩頭。作為一個臨時演員，我對桃子挺內疚的，看著她那麽激動，我下意識地甩了一下久久的手，想把它從我的肩頭上甩下去，但沒成功。
我和久久之間的動作盡收桃子眼中，在她看來，我是因為被“捉了奸”，不好意思了，才想離開久久的懷抱。而久久不允許我掙脫，是在向我表忠心，更是做給桃子看，好讓桃子知道，久久完全不在乎桃子知道我們的“奸情”，潛台詞就是：我卓久久已經不在乎你桃子了——當然，桃子的內心戲我並不清楚，以上內容隻是根據她的麵部表情猜測的，因為她很快就失控了，罵了一句極沒素養的：“卓久久！我*你媽！”然後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像個瘋子，根本不是正常女人發出的聲音。
她的粗話引來幾個服務員鄙夷的目光，久久也自覺丟人，無奈地看著大笑不止的桃子說：“你笑夠了沒有。”
桃子邊笑邊流淚，笑得更尖更響了。
我總算知道：什麽叫“笑比哭還難看了”。
久久看她如此絕望，握起了拳頭，逼著自己說話一般，一字一頓說：“我就是社會小混混，你有你的理想和目標，別因為一次失敗的戀愛就爬不起來，那樣，我會鄙視你的。”
“你算老幾？”桃子終於止住了笑聲，衝著久久大喊，嗓子都喊破了似的：“鄙視我？你也有資格鄙視我？我真是笨，居然相信你的甜言蜜語！居然從沒懷疑過你會背叛我！居然…我居然還為了你跟我家裏人翻臉，為了你離家出走！卓久久…我為你…為你付出那麽多…隻因為…你給我承諾了一輩子啊……”她站著罵累了，蹲在地上罵：“你個天煞的王八蛋，豬狗不如的畜生，蓋著王八殼子的臭男人。”罵累了就不罵了，一個勁兒地哭：“嗚嗚…嗚嗚……”
久久本想上前扶她起來，桃子瘋狗一樣舞動著四肢，甩開久久的手：“你別碰我！我嫌你髒！”
久久的手停在了半空。隻剩桃子自己蹲在那，把自己哭成了個廢人。十分鍾、二十分鍾、半個小時……桃子蹲在那，眼淚一直流不幹，久久站在她身邊，好幾次想伸手拍拍她的頭，都忍住了。
久久這個動作被我看在眼裏，我綜合了她從一開始到現在的所有表現，肯定地總結出一個結論：久久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喜歡桃子的。我又想起第一次見到久久時，那幫“綁架”她的黑.社會，更加覺得事有蹊蹺。
半個小時的時間，桃子的眼淚已經把甜品店的地板淹了一大片，顧客們指指點點，服務員議論紛紛，久久瞪著凶狠的目光看著不明真相的群眾，吼道：“看什麽看！都TM給我滾！”
久久的無禮引起了周圍的不滿，一個男顧客擼起袖子罵了兩句，被他身邊的女朋友強生生拉出店了，轉眼間，甜品店顧客都走了。一堆店員並排站在櫃台前，看著眼前這場苦情大戲，不知如何是好。
桃子哭腫了眼，抬起可憐的臉蛋，跟剛才那個彪悍的女人判若兩人，柔著聲音，抽泣著對久久說：“你…你瞎發什麽脾氣…嗚嗚…嗚嗚…我…我還沒發脾氣呢！”
桃子說話很管用，久久獨自嘟囔了幾句，就乖乖閉上了嘴。
到此，我認為他們的爭吵可以畫上句號了。故事的正常套路不都是這樣嗎？女主角一哭二鬧三上吊，怨氣都發泄出來之後，男主角主動送個擁抱，女主角推搡兩個回合，最終投降認輸，乖乖趴在男主角懷裏，然後皆大歡喜。——可是，我忘了她們的故事是由兩個女主角上演的，所以，套路跑偏很正常。
哭得差不多了，桃子本來已經柔弱下來了，可她想到了什麽似的，目光突然聚焦，一下子灼到我的身上來。我頓時就被她的氣勢壓彎了腰，頭都不敢抬，心想，我隻是個客串而已，最好別引火上身。
久久看桃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冷言辯解道：“不管她的事，我隻是和你在一起待膩了，你二十四小時粘著我，這讓我很煩。而且你嬌慣得要命，有一點不順你意，你就不高興，就得去哄你。這樣的生活沒意思，太煩，我受夠了。”
桃子又沉下頭，長發亂糟糟地遮住了臉，嘴唇都咬出了血。這情景，就跟卓一航捅了練霓裳一刀似的，桃子好像瞬間被怨恨侵蝕了，目光再次淩厲起來。
久久再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了，她怕自己心軟，浪費了之前的努力。冰冷的手扣住我的指尖，拉著我就往外走。隻留下背後的陣陣啜泣，和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卓久久，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