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為愛癡狂
清晨，柳艾晨跑回來，喘著粗氣換下熱汗淋漓的衣衫，放到待洗的一堆衣服裏，又從一堆補水保濕麵膜中抽出一貼，細細地敷在臉上。韓靈是標準的懶蛋，把自己整個包在深藍色太空圖案的棉被中，肢體卷曲成Q形，隻露出一捧糟亂的頭發。老大朗誦完英文，幾次抬頭看著昏昏不醒的韓靈，故意裝作不是故意地弄掉幾本書或打翻個盆，想把韓靈弄醒。在她三番五次地發出響聲後，韓靈揉了揉蓬鬆的腦袋，坐了起來。
看她醒了，老大急忙蹦起來說：“好了，既然都起來了，收拾收拾咱們吃早點去吧。”
韓靈懶洋洋地說：“你們吃吧，我不吃了，再睡會。”
老大厲聲說：“不吃早飯不行！每天早上七點到九點正是腸子工作的時候，你肚子裏沒食物，腸子沒事兒幹，就該消耗你體內其他地方的營養了！”
韓靈沒理她，一猛子又紮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裏。
老大說：“早上不吃飯，一天的體力都跟不上，學習任務這麽緊，沒有好身體怎麽行！”
柳艾撇了老大一眼，叨咕著說：“行了，你就讓人家睡會吧，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老大掐著腰說：“她沒睡好，我還沒睡好呢，你跟梁小優兩個人半夜跟吃了炮仗似的，吵成那樣，誰能睡好！”
柳艾聽見我的名字，不再頂嘴了，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我的床位。昨晚，我趴在床上哭了一整夜，柳艾也不來安慰安慰我，在床上啪啪地折跟頭，一直到淩晨，我才睡著。睡得並不踏實，窗外稍稍泛白的時候，隱約感覺到柳艾長歎一聲，從床上爬下去，穿好衣服去跑步了。那以後我才睡得踏實點，結果又被老大弄出的叮當響聲驅走了所有的睡意。我輕聲下床，換好外出的衣服，拿毛巾擦了擦臉，默默轉身走出宿舍。柳艾沒有看我，但是注意力是隨著我走的。我輕輕掩上宿舍的門，還沒走遠，老大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柳艾，你看你把小優欺負的。”柳艾反駁道“我以前就是太慣著她了，無法無天的！”
轉頭離開宿舍，我漫無目的在校園亂逛。從開學的第一天到現在，我和柳艾好得穿一條褲子，從沒吵過架。不管走到哪，她都像護犢子一樣護著我。這個比喻有點猥瑣，但並不為過。但凡誰敢讓我受半點委屈，柳艾肯定罵到對方體無完膚。誰知，風水輪流轉，體無完膚也是要排隊的，今天正好輪到我。
我給卓悟打了電話，說心情不好，讓他陪陪我。卓悟讓我找個地方待一會兒，他要一個小時以後才能過來找我。心情更不爽了。他又想起什麽似的，叮囑我別把自己餓著，找個舒服的地方，不要瞎轉。有了寥寥的叮嚀，我的天空似乎晴朗起來。
坐幾站的公交車，到附近的公園去散心。炎炎夏日之末，陽光不再灼眼，透著樹蔭射在地上，割碎一地的光。理石的雕欄，圍出一片寧靜的湖麵，湖裏魚兒扭擺著身體，勾引著覓食的野鴨。
坐在樹下的休息椅上，閉著眼睛，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卓悟溫熱的呼吸貼著我的耳邊，柔聲說：“久等了，我的小公主。”
剛剛還想著他說話不算話，都一個小時零十五分鍾了，還不來，看見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他。現在，看著他就隻想撲進他懷裏，膩上一會兒。他坐在我的旁邊，我笑著看他，等他把我攬進懷裏，他遲遲不動，我隻好主動投懷送抱。頭微微一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肩膀跟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這種安全與踏實竟然讓我起了睡意。
我眯起眼睛，緩緩地說：“你總算來了，再不來我就快鬱悶死了。”
他說：“我來了呀。”
我抬起頭，擰著眉頭看他的眼睛，說：“哼，你不關心我。”
“……啊？”他也擰起了眉頭。
“你不問我為什麽不開心麽？”我悶悶地說。
“哈，那，你為什麽不開心？”他問。
“就知道你關心我的。”說著繼續靠在他的肩上，說：“我和柳艾吵架了。”
“她幹嘛欺負你？”卓悟問。
看，果然卓悟最了解我，我這種善解人意的人，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如滔滔江水般難以閉合，我將所有委屈盡數說給他聽，直到說得口幹舌燥，看他並沒有跟著我一起義憤填膺，想著也許我說得太多，於是詢問他的想法。以為他會和我一樣長篇大論，他隻是簡單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這點小事也能吵起來。”
我不滿地看著他，說：“你覺得女人很麻煩，是嗎！”
他詫異地看著我，說：“我可沒有說。”
我蠻不講理地回答：“你就是這個意思。”
他點頭：“嗯，剛才沒覺得麻煩，現在一看，果然麻煩啊。”說完，笑著把我攬在懷裏。我不情不願地被他抱著，心想，明明把他叫來幫我疏導疏導心結，誰知我像個怨婦一樣，胡亂抱怨一通，他卻什麽意見都不發表，什麽忙也幫不上。(gt;_lt;)。男人果然是神經大條的動物，就連卓悟也一樣。
我鼓著腮幫子不再說話，卓悟看我悶悶不樂，指著平靜湖麵遠處的幾頁小舟說，我們去劃船吧。十分鍾後，我們租到了一個小船，左右而坐，腳下是帶動船前進的腳蹬。我倆像蹬自行車一樣踩著小船緩緩前進，他偶爾腳下加速，腳蹬的快速旋轉搞得我手忙腳亂，他就特別開心地看著我，笑得像個孩子。我的指尖伸過去夠著他的頭，撫.摸了兩下，心花怒放地看著他躲開我的手。現在才發現，他並沒有那麽表麵看上去那麽成熟穩重，偶爾也有孩子的時候，我喜歡他孩子的樣子，那是與他的年齡相符的樣子。
我們談了許多的愛情故事，我說楊過和小龍女的十六年之約，說柳月娥和陳季常艱難的愛戀。他說陳世美拋棄糟糠之妻，說梁山伯祝英台雙雙殉情。我埋怨他說的都是悲劇，他就笑著說真實的社會哪有那麽多的喜劇。我們又談未來的夢想，我說找個山明水秀之地，開間小店，安度餘生。他對我說人民幣升值對中國以及世界的影響，說未來五十年間都會處在經濟蕭條階段。我納悶地問他，為什麽看不到美好的一麵，人生、學業、愛情，都是值得期盼的。他輕哼一聲回答，可能我見到的陰暗麵太多，沒辦法對這多舛的世界產生美好的念想。
“那我呢？”我跨上他的胳膊，很認真地問：“你相信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嗎？”
他親昵地看著我說：“傻丫頭，又來了，你說呢？”
我猛烈搖頭說：“為什麽又要我說呢？卓悟，你就不能堅定地對我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他說：“小孩子脾氣又上來了，我這不是在向那個方向努力麽。”
我腦海中蹦出柳艾的臉，她陰陽怪氣地對我說：“卓悟這個富家少爺，打賞你幾個靚麗光鮮的銀子，就肆意欺騙你的感情。”“卓悟其實並不喜歡你，你這一根筋的家夥被騙了！”“你對人家掏心掏肝，人還嫌你腥呢！”使勁搖搖頭把柳艾那張討厭的臉甩出我的頭，同時也納悶怎麽卓悟就不肯給我一句堅定的承諾。我較著這個真兒不放，分不清是跟自己較勁，還是跟卓悟較勁。越發生起氣來。
我帶著小情緒說：“卓悟，我隻想聽你說一句，會照顧我一輩子，我隻想聽你說句話而已。”
他說：“小優，咱們在一起時間並不長，別給我太大的壓力，好嗎？”
“隻要兩個人都向著長遠的方向走，一定會完成目標的，我很努力了，為什麽你不能和我一樣，努努力呢？”
“我也在努力啊。”
我瞪著眼睛問：“我怎麽看不到？”
他歎了口氣，說：“感情是能看到的嗎？”
“當然，我會用各種方式去表達我對你的愛，你是能感覺到的。”
他說：“那你要我怎麽表達？”
“跳下去。”我指著平靜的湖水，說：“愛我，你跳下去。”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小優，你開玩笑吧？”
“卓悟，你起碼，證明給我看，你愛我。”
他輕蔑一笑，說：“非要用這種死去活來的方式，才能證明愛情嗎？那你跳一個給我看啊。”
他的話音未落，我已經一個跟頭折下船，翻起了水麵的浪花。卓悟驚叫一聲，大喊，梁小優！梁小優！來人啊！
任何事情都來不及反應，鼻孔和嘴巴頓時灌滿冰涼的湖水。嗆水的感覺並不浪漫，讓人窒息，卓悟也並沒有像言情劇的男主角那樣，立刻跳下來救我。我忽然想起，跳之前都忘了問他會不會遊泳。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可惜為時已晚，咕嚕了兩下，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