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夢醒
一個侍衛想將她拉回來。
“你等等,你傻啊,那是太後娘娘的專屬令牌,就連皇上見了也需要行禮的。反抗不得。”
“可是,喻將軍叮囑我們……”
“噓,別管了,就當眼瞎吧,繼續守衛……”
江晚氣衝衝地走進雲生結海宮裏頭。
被攔在門外,看什麽都不順眼。
她一腳將擋在跟前的花盆踢出去。
一連踢了三個花盆之後,腳有些疼,才努力平複下來。
然後……
看到了傾國傾城的喻辰宣一身白衣出現在花叢中,他身邊,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姑娘。
那姑娘身著鵝黃綠的長衫,輕柔美好,似乎是坐在花叢中,正在賞花。
喻辰宣站在她身邊,眉目輕然,絕世獨立,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隻可遠觀,不可靠近。
江晚嗓子緊了緊。
喻辰宣莫名失蹤,不理她,竟是,有了新歡?
一瞬間,她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很難過,很酸澀,有種辛辛苦苦種了好久,嗬護了好久的白菜,在一夜之間被人偷走了的感覺。
心裏空落落的,像是,遺失了重要之物。
然後……
沒經過大腦思考,她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喻辰宣,你個大豬蹄子,我懷孕了,是你的,你個沒良心的負心漢,你拋棄我跟孩子去勾搭別的狐狸精,喻辰宣,你不是人。”
江晚以手掩麵,學了戲文裏那些被拋棄的女子喊冤的模樣,“你始亂終棄不要臉,拋棄家裏的黃臉婆跑出去逍遙,你拋妻棄子,可是要下地獄的。”
“虧我在家辛辛苦苦幫你養孩子,每天從早到晚不停歇,辛辛苦苦,一邊幫你伺候八十歲的老母親,一邊照顧嗷嗷待哺的孩子們。你個沒良心的負心漢,我還懷著你的孩子,你就到處拈花惹草。”
“嗚嗚嗚。”她假哭了兩聲,有些詞窮。
想了好一會,才又有了一些靈感,接著說,“我這種糟糠之妻比不了你的楚館章台,你個花心大蘿卜,始亂終棄,見異思遷,處處留情,你趁早給我去死吧。”
她的聲音有些高亢,說了一連串亂七八糟,沒經過大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的話。
吼完了之後,果然看到喻辰宣那張絕世傾城的臉上目瞪口呆。
他站在那,硬生生,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他身邊那個穿著鵝黃綠長衫的嬌俏女子同樣也是目瞪口呆。
“二叔,這瘋婆子是誰?”她一臉驚恐地看著江晚,“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江晚一臉懵。
二叔
?
剛才這個女人稱呼喻辰宣為二叔?
她怎麽不知道喻辰宣還有個這麽大的侄女?
她,誤會了?
江晚有些下不來台,踟躕了半晌,想著接下來該說些什麽才能不那麽尷尬。
“清宵,你先下去。”喻辰宣拍了拍她的頭,“等會我再陪你。”
夏清宵狐疑地看了看江晚,又看了看喻辰宣,歪頭想了片刻,“那好吧,我去房間裏等你。”
她想離開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問道,“二叔,這個女瘋子難不成就是二嬸?我不想要這樣的二嬸。”
喻辰宣臉一黑,“快點回屋。”
夏清宵吐了吐舌頭,眉眼彎彎,雙手搖動著輪椅,穿過花叢深處。
江晚這才發現,這個姑娘,原來是坐在輪椅上的。
長衫之下,看不到具體的模樣,但似乎雙腿那個地方是空蕩蕩的。
難道說……
這姑娘是殘疾?
那,她剛才一頓胡亂攻擊,是不是傷到了她?
“那個……”江晚想道個歉。
可,眼前的喻辰宣,有些不對勁。
那種冰冷的模樣,有些陌生,也有些,有種難以名狀的疏離。
“你回來了。”她訕訕地說。
“嗯。”喻辰宣的表情沒有半絲波動。
江晚的一腔熱血被堵在了這個冰冰冷冷的“嗯”字中。
像是被熄滅了的火苗,再燃不起半絲興趣。
她有些委屈。
從海嘯之後,他就像憑空失蹤了一般,四處都尋不到蹤影,詢問了好些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她心心念念記掛著他的傷勢。
可他呢,犯得著用這種語氣對她?
她,到底做了什麽?
江晚半咬著嘴唇,就那麽盯著喻辰宣。
彼此對視,卻不開口。
喻辰宣不言。
江晚不語。
相對而立,長身玉立。
風來花移,香氣撩人,紫燕雙飛去。正是初夏時分,雲生結海宮的荼蘼花開得正好,大約是這個地方的地勢稍微高一些,這花能從暮春之初一直開到初夏。
遠遠看去,似雲生,似濯雪。
白衣輕衫,絕美如畫的喻辰宣就站在那似雪如夢的荼蘼花裏,美得如同下凡的神仙。
隻是一片誘人的潔白。
透過他的仙人身姿,能隱隱看見浮光輕影,伴隨著雲生結海宮高高低低的地勢,狀若白雲叢生,渺渺如仙宮。
先前江晚將這雲生結海宮賜給喻辰宣的時候,就看中了這荼蘼花開時,如仙境一般的環境。
早先隻是為了討好他,現
在卻有了一種他與雲生結海宮飄飄成仙的感覺。
清冷而絕美,讓人不敢褻玩,讓人麵目全非。
“喻將軍可知道這行宮為什麽要叫雲生結海宮?”江晚換了一種語氣,也換了一個不讓自己難堪的話題。
她隨手摘了一朵重疊的白色花朵,花朵綺豔,縱然隻是單調的白,也開出一種別樣的風流來。
“點火櫻桃,照一架,荼蘼如雪。”她說,“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如水的月光之下,這荼蘼花錦簇團團,從遠處看就如飄渺的仙宮。”
“哀家將這座宅子賜給你,因為這仙氣飄渺如仙境的行宮,與喻將軍自帶仙氣,很般配。”
“都說這荼蘼如雪,卻不知,這荼蘼花更如雲那般自帶仙氣,正如喻將軍之姿。”
喻辰宣隻是靜靜地聽著她胡說八道。
聽了好久,才開口。
是許久不曾聽過的冰冷,還是初見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徹骨寒氣。
“太後娘娘來這裏隻是為了說這些?”
“不然呢?”江晚輕輕地笑著。
在聽到那個姑娘喊他二叔的時候,她心中愉悅。
想著他是有些事情耽擱了,才沒能去宮裏找她。
她想用一些聽起來比較有文化的話來轉移剛才犯了失心瘋的注意力。
也想,喚起喻辰宣從前的態度。
若是按照從前的習慣,喻辰宣肯定是要耍流氓,或者也跟著她說些有的沒的。
可現在,他陌生的讓人心悸。
那種感覺像極了第一次見麵時,那種由內而外發出的冰冷,冰了身體,寒了心底。
他,在以這種方式拒絕她。
“喻將軍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問。
“昨晚。”
“傷養得如何了?”
“已經痊愈。”
“那就好。”
“你……”江晚還想問一些話,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無話可說。
隻是一股無言的沉默,彌漫在這一片蒼白的荼蘼中,禦香襟袖,恍若一夢。
夢醒,方知一切都是虛妄。
江晚緊緊地捏著袖子,眉眼之中帶著些許祈求。
她很想像從前那樣衝過去,抱著他,耍耍性子,撒撒嬌。
可現在的喻辰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她感覺到陌生,害怕。
踟躕了許久,終究還是笑著說,“那,哀家讓人準備了一些賞賜,過會便能送過來,喻將軍一路辛苦。”
“保重。”她說完,抄著手,往外走去。
“謝太後娘娘。”喻辰宣在行禮。
生疏而冷漠。江晚的心驀然抽
搐,抽搐得有些疼痛。
這個男人,剛剛說了不會離開她,可,隻是一轉眼時間就變得麵目全非。
他,果然隻是說說而已。
她也是犯傻。
男人的話,有什麽可相信的?
不過隻是逢場作戲而已,是她太天真。
即將走出月牙門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來,肩膀微微抖動。
她想等著喻辰宣跑過來,狠狠地將她抱住,就算不說話也好。
可,他沒有。
他依然站在原處,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
一如,初見時,那種令人驚懼的冰渣子味。
“啊,結束了。”喻辰宣在心裏默默地說。
他的態度,表明了一切。
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次,喻辰宣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想與她保持距離。
這件事,從頭到尾,隻有她一個傻子而已。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果然,廉價的原諒,隻會換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古人誠然不欺她。
“從前親密的彼此相融,也曾享過魚水之歡,現在,竟半句話也不想對我說了麽?”她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
喻辰宣身子抖了抖。
他想衝過去,抱住她,然後將她帶到房間裏狠狠地占有她。
他想告訴她,他很想她。
這段日子,他想她想得都要瘋了。可,想起她與柳非月擁吻的場景,想起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做那些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情,他就沒有了勇氣。
“我要離開了。”最終,他還是說了出來。
江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回頭,“回關外?”
“嗯。”
“那,哀家讓人準備出征用的物品。”她說完,攥緊手,快步走出去。
喻辰宣伸出手,想要碰觸她。
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隻剩下,一朵盛開的荼蘼花。
況是青春日將暮,荼蘼開後,花事將了。
一如他,與她。
花開過後,隻剩飄零。
濃情蜜語之後,隻剩一片惆悵與枉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