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詭夢
“紫荊。”江晚喊了一聲。
“太後娘娘。”紫荊直接將荔公公推開，她身上有功夫，就算前些日子受了傷，力氣不如往常的一半，也將荔公公推了個人仰馬翻。
“時家的姑娘來找您，現在被大內侍衛控製起來。那小姐拿出信物，非要見娘娘您，侍衛們不敢放人，她又不依不饒要死要活的，侍衛們怕出事，差人來請示太後娘娘。娘娘，您看？”
“時家姑娘？”江晚反應了好半天。
時輕羅，太常寺卿時言家的姑娘。
沒出閣那會，她們兩個關係不錯，也算是不學無術界的典範，來往頻繁。
不過，關於這姑娘的消息，早已經淹沒在前世的八年記憶中。
但，若是按照她嫁入皇宮的日子來看，她與這位時姑娘最後一次見麵應該是在三個月前。
隻是，有了那八年記憶作祟，舊友隔世，一時竟沒想起來。
“她來做什麽？”江晚抄著手，將那宮花暗暗放在袖子的暗兜裏，想著等再尋機會還給那隻狐狸，“還要死要活的？”
“是啊，聽說尋死覓活的，非常激烈，侍衛們也不敢太阻攔，奴婢瞧見了她的信物，應該是太後娘娘的信物沒錯。”紫荊說，“似乎是侍衛中也有人認得她，說什麽不是可疑之人，還是盡快請了太後娘娘來。奴婢怕誤事，便忙來找您。”
江晚快走了兩步。
若是沒記錯的話，時輕羅那丫頭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獨尊的女漢子。
到底是什麽事能將這女漢子逼成這樣？
剛到天香殿，便看到一個眼睛腫成球的姑娘穿過侍衛衝到她麵前。
“千凝，我，我可算見到你了。”
她一把將江晚抱住，眼淚鼻涕一大把，“千凝，救救我。”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輕羅，別著急，進屋慢慢說。”江晚拍著她的肩膀，“瞧瞧你，好好一個女漢子，這麽梨花帶雨的，不符合你畫風。”
時輕羅的臉色很難看。
她的臉上呈現的，一種很詭異的蠟黃。
仿佛是受到驚嚇，或者震驚太過。
她緊緊地抓住江晚的手，身子也顫抖不停。
“千凝。”
“千凝，我……”
“嘔……”
時輕羅還沒說兩句話，突然幹嘔了起來。
江晚臉色一變，心中暗驚。
幹嘔，臉色蒼白，她又哭哭啼啼……
難不成這丫頭……
她掃了一旁的侍衛，不動聲色地嗔怪，“瞧瞧你，哭成什麽樣了都？竟哭到幹嘔，把我們女漢子的人都丟盡了，快別哭了。”
她說完，
冷聲說，“你們都下去吧，時姑娘在哀家這裏的事，你們不要往外傳。”
侍衛們都是漢子，也沒多想，各自散去。
江晚冷著臉，讓紫荊遣散了身邊人。
偌大的房間，隻剩下她們兩個。
江晚冷冷地看著她，“輕羅，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時輕羅一愣。
她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抓著衣裳，衣裳上的流雲彩線被捏成猙獰的弧度。
“我……我……”她踟躕了好久，終究也沒說出什麽來。
江晚歎了口氣，也不敢再逼迫她，隻能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頭，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尋找解決方案？”
“放心，你來到我這裏便是安全的了，隻要在我這裏，沒人動得了你，沒有我的允許，也沒人敢進來，來，乖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時輕羅想了好一會，才抽抽噎噎地說，“千凝，我好害怕，我，我，我真的懷孕了。我可能要被活活燒死。”
“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件事已經被我爹娘知道了，爹娘都被我氣出病，我，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會被燒死，也可能會被淹死。我已經活不下去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爹想活活打死我，千凝，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好害怕。”
她的語速很快，很急躁，沒有重點，隻是機械地重複著。
江晚倒了一杯茶給她。
“別著急，你淡定一些。”
“這是後宮，沒有我的允許，就算是你爹娘也進不來，你在這裏是安全的。”她寬慰說，“先喝點茶，慢慢說，從頭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可是記得，時輕羅比她小一歲，早已經許配了人家。
許配了誰家她是不記得了，不過，應該快要出閣了。
一個即將出閣的姑娘傳出懷孕的醜聞，也難怪時家老爺子著急。
時輕羅喝了兩杯茶，又吃了好幾塊糕點，稍稍緩和了一下。
她依然有些抽噎，“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就懷孕了。”
“什麽？”江晚皺了皺眉頭，“你不知道怎麽回事？”
這個糊塗丫頭。
時輕羅沉默了好久。
她突然抓住江晚的手，“千凝，這件事我從來沒對人說過。”
“我，我，我……”
她“我”了好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別著急，在我這裏你有的是時間。”江晚說，“來，深呼吸，然後，慢慢告訴我，到底發生
了什麽？”
時輕羅咬著嘴唇。她的雙手緊緊的捏著袖子，袖子上的褶皺糾纏在一起，那雙手在微微顫抖，像是不確定，又像是在逃避著什麽？
大概，是未婚先孕這件事應該是給予了她極大的打擊。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就算是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說不清楚。
江晚引導了許久，她依然翻來覆去說了一些沒有重點的話，思維混亂，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江晚歎了口氣。
她想起來，沒嫁到皇家來之前，她跟時輕羅也算是臭味相投，說好一起做個鹹鴨蛋，一輩子閑得要命，富得流油。
那會，她們男扮女裝，插科打諢，也算是京州城一幹富家千金中的反麵教材，是不學無術刁鑽蠻橫誰娶誰倒黴的典範。
這才過了多久的時間，彼時學少年鮮衣怒馬策馬江湖的明豔少女，此時頭發散亂，雙目通紅，說話顛三倒四，瘋瘋癲癲。
半點也看不出從前的明媚陽光。
大約，涉及到了未婚先孕這等大事，就算是她也無法釋懷吧。
在這森嚴並且不講理的環境裏，大家閨秀如果傳出了懷孕的醜聞，除了嫁給那個男人，隻有死路一條。
就算是她，前世不小心懷了喻辰宣的孽種，也被顧羽那小狼狗活活折磨死。
江晚深諳這個道理，現在這種時候，她也不敢太過逼迫時輕羅。
她起身，尋了一盤香點燃。
不一會，屋子裏便氤氳著淡淡的香味。
香味縈繞，嫋嫋。
時輕羅聞到這股味道的時候，躁動的心果然安靜了好些。
她雙眼迷離地望著放在一旁的博山香爐。
淡淡的幽香，從鼻喉充盈，爾後盈滿四肢百骸，不安的心也變得稍稍安逸了些。
“千凝，這是什麽香？好好聞。”
江晚抄著手，語氣悠然，“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雲檀香。”
雲檀香徐徐燃燒，白霧繚繞，嫋嫋直上，燃起的煙霧如孤雲飛絲，渺渺如仙境。
凸起的煙霧重疊成一座座小山的模樣，恍若青山崢嶸，頓生嫵媚。
“這種香能定氣凝神，別說話。”
許久，一盤雲檀香燃盡，青煙散去，白霧飄零。
大概是雲檀香起了作用，時輕羅的狀態好了許多。
沉默了一會，她終於慢慢開口，“千凝，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從三個月之前的某一天起，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同一個夢。”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泛紅，兩根手指交叉在一起，睫毛不停地閃著，很明顯是害羞的動作。
“你夢到了什麽？”江晚問
。
“我……”時輕羅有些猶豫，又似乎是無法說出口。
她依然在踟躕。
江晚用了足夠的耐心等她。
終於，她像是鼓起了勇氣，“我夢到一個男人，在夢裏，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高很壯，他的力量很強，我被他固定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時輕羅說到這裏的時候，臉紅得不像話，她緊緊地低著頭，聲音顫抖，大腦空白，“在夢裏，我跟他，我跟他……”
她已經無法再說下去。
又過了好久，她才繼續說。
“我原本以為這隻是夢而已，可是我沒想到……”時輕羅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她緊緊地咬著嘴唇，似乎要把嘴唇咬破。
“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夢見他，每天晚上，特定的時間來，特定的時間離開，他溫柔又強大，我，我甚至隱隱期待每天晚上入睡之後，期待他的到來。”
江晚的臉色很難看。
“然後呢？”她聲音顫抖著問。
時輕羅抿著嘴，好久，又說，“千凝，我真的以為那隻是一場夢。”
“雖然我也懷疑過，為什麽幾乎每天都能夢到同一個人，跟同一個人做同一件事，最開始我以為是鬼魂作祟，甚至因為這件事，我還去寺廟裏求了一個護身符，但是，但是……”
“沒用。他還是每天都來，就像是天神一樣，降臨到我的房間裏。與我……”
“我想，大概真的隻是天神下凡與我歡好，所以，我便放下矜持，享受夢裏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