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皇家的一股清流
走出長生殿之後，她這才發現，偌大的長生殿，竟隻有一個眼睛不好使的老嬤嬤在伺候。
“這長生殿裏的丫鬟仆人呢？”江晚蹙著眉。
上次來的時候，這裏氣派無比，宮女丫鬟很多，還有侍衛。
“回娘娘，卓賢太後都遣散啦，隻剩下老奴一個人。”老嬤嬤說。
“你……”江晚想起卓賢太後說過的，她生產時，隻有一個眼睛不好使的老媽子在伺候。
那老媽子，顯然就是這位。
“嬤嬤打算怎麽辦？”
“老奴也命不久矣。”老嬤嬤說，“主子已經去了，老奴也就隨著主子去。老奴懇求太後娘娘，讓老奴把這長生殿燒掉吧。”
江晚將手抄在袖子裏，“嬤嬤一直伺候著卓賢太後麽？”
“是啊，卓賢太後也是個苦命人。”老嬤嬤顫抖著手，行了個禮，顫顫巍巍地往裏麵走。
走了好幾步，終於忍不住回過頭。
“太後娘娘是個好人。”她突然瞪大眼睛，那渾濁的眼睛裏綻放出別樣的光芒，“最後，請聽老奴一句。”
“那孩子，是個禍害。”
她說完，義無反顧往前走。
她似乎早有準備，進入長生殿之後，將燭台打落，之後，長生殿中燃起熊熊大火。
“喂，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江晚想去問個清楚。
“太後娘娘。”小七忙攔住她。
“這裏早已經被潑了鬆子油，一會功夫就會燒毀，太危險了，不能進。”
江晚緊緊地攥著手。
剛才，那老嬤嬤說，那孩子是個禍害？她口中的禍害指的是誰？
顧羽？
可，好端端的，老嬤嬤為什麽會說顧羽是個禍害？
或者，她在說顧翼？
可現在顧翼已經沒了勢力，根本翻不起半點浪花來。
不僅僅是老嬤嬤。。
卓賢太後說，她已經盡力了，收手吧？
她到底在說誰？
太亂了。
太亂了。
江晚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聽了卓賢太後的版本，又結合黃衣女子的版本，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如果當年流霞姑娘生下的孩子是顧翼，而卓賢太後的孩子則已經死掉。
那麽，黃衣女子是誰？
黃衣女子與她素不相識，她騙她做什麽？
到底誰在說謊？
想不明白。
“小七，陪我去明月樓。”她要去找當年的資料。
“太後娘娘，這種宮廷秘聞，一般不會記載吧。”小七說，“倒不如去尋找還活著的人。”
“也對。”
江晚拍了拍手。
“不過，還是要去一趟明月樓，我需要一個名單。”她說。
這件事，實在太不尋常。
她隱隱覺得，這裏麵隱藏著不得了的事情。
明月樓，是皇宮的藏書樓。
江晚這種一看書就犯困的人，很少光顧這裏。
一進門，聞到滿屋子的書香，她就開始頭疼。
“太後娘娘。”負責明月樓的官員名字叫何青嶽。
“何大人。”江晚開門見山，“將太皇嬪妃的資料拿給哀家看看。”
“太後娘娘是想要什麽時候的？這明月樓的書，臣都記在心裏。”何青嶽拱手，“太後娘娘說出年份，臣便能找到對應的資料。”
“大概，是宣德二十年到二十三年之間。”江晚說，“宣德皇帝在位的最後幾年。”
“娘娘請隨臣來。”何青嶽帶著江晚來到一處，踩著梯子爬上去，抱下來一堆資料，“大概就是這些。”
江晚將信將疑地打開，果然，書卷的日期正是宣德二十年。她額角抽了一下，這何青嶽可真是個人才。
這藏書樓這麽大，他一個人照看也便罷了，竟還能記住哪一年的資料放在哪處。
書卷上的資料比較簡單。
史官隻會記載比較重要的事情，不重要的事情幾乎一筆帶過。
宣德年間是前朝的前朝，算是顧羽的爺爺輩，當事人就算是還活著，也已經是老人。
宮女們無法尋找，但，在這些資料裏，竟留下了一個名字。
“章修。”江晚將這個名字謄抄下來。
“是太醫院的老太醫。”何青嶽說，“他好像還活著。”
“你知道？”江晚有些驚訝。
“說來也巧，臣與章太醫的孫子是好友。”他說，“他們家老爺子嚴令禁止他們入宮考太醫，原因未知。”
“是這樣。”江晚又往後翻，將資料裏出現的人名都記錄下來。
何青嶽這個人非常神奇，每說一個人名，他竟然都記得。
“現在還活著的，應該是這八個人。”江晚皺著眉頭，將那張紙放好。
“太後娘娘。”何青嶽抬了抬眼，“您，是要調查宣德年間發生的怪事嗎？”
“怪事？”
“宣德年間，尤其是最後幾年，宮裏似乎鬧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何青嶽說，“當然，這些是沒有記載的。臣也是聽一個打掃明月樓的老嬤嬤說起的。”
“什麽怪事？”江晚來了興趣，“那嬤嬤還在嗎？”
“嬤嬤前兩年就死了，那嬤嬤精神似乎有些問題，總是自言自語，我在明月樓看書時，聽她說什麽，雙生必出妖
孽，宮裏的花草在妖孽出生時一夜盛開，非常奇特。”
“啥？”江晚額角挑了挑，“雙生？”
“臣也不知雙生是什麽意思，臣查遍了資料，並沒有找到宮裏有貴妃生下雙胞胎或者龍鳳胎。不過，宮裏的花草在一夜盛開卻是真實的，雖然沒有資料，但，臣讀到了一首詩。那首詩便是描述的這種場景。”
何青嶽說完，突然笑了笑，“臣唐突了，這些道聽途說來的事情，實在……”
“不，我覺得很有價值。”江晚說，“何大人，你似乎，對這明月樓特別熟悉？”
“是，臣記性比較好，能記住這明月樓的所有藏書位置。”何青嶽說。
“啥？”江晚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
這明月樓，上下五層，每一層都非常大，藏書數十萬，幾乎囊括了全天下的書籍。
這何青嶽在說什麽？
能記住這明月樓裏所有的藏書？
“這書裏的內容，你可知道？”她不敢置信。
“臣已經在這裏任職十年，十年裏每天都跟書打交道，記住藏書的位置不足為奇。倒是內容，臣就算每天看一本，也不能看全，所以隻選著感興趣的看，大概，隻記住了幾千本。”何青嶽回答得雲淡風輕。
“……”江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早先那會，她覺得人才不好找，需要打著燈籠四處尋。
可最近像是開了掛一樣，隨便碰到一個人都不一般。
洛飛鴻能聽懂動物語言。
何青嶽能過目不忘，博聞強記。
玉珠能變身怪物，厲害程度令人咋舌。
就連身邊的小七也是殺手出身。
喻辰宣和柳非月那種變態級別的人就更不用提。算起來，這些人裏麵，隻有她一個普通人。
“你在這裏待了十年？”她說，“是不是被先皇給忘了。”
“這個……”何青嶽雲淡風輕的臉上竟有些赧然，“臣喜歡明月樓，尤其是夜晚，與書為伴，明月清風不用一錢買，逍遙自在。”
“所以，在這裏也挺好的。”
“何大人讀了這裏的幾千本書，也不能白看啊。”江晚說，“總得為朝廷發光發熱，貢獻自身。等春試完了，哀家與顧羽商議商議。”
“臣，一切聽從太後娘娘安排。”何青嶽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是十年前的探花郎，因一句戲言惹怒了先皇，被安排到這明月樓來，十年來不聞不問，俸祿極低，等同內侍，毫無尊嚴可談。
他本想辭官回家，可後來發現明月樓的書太多，愛書的他便潛心讀書，這一讀，竟讀了十年。
十年磨一劍，這種日子，終於要結束了麽？
“放心，哀家會好好利用你的學識來報效國家的。”江晚說，“何大人要做好鞠躬盡瘁的準備。”
何青嶽久久反應不過來。
直到江晚走遠，才恍然清醒過來。
這個太後娘娘，跟旁人不一樣，她是皇家的一股清流。
……
江晚很糾結。
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過。
卓賢太後版本和黃衣女子版本出入太大，她一時半會說不清誰在撒謊。
但，前世被慘虐的直覺告訴她，這裏麵必定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可，這陰謀是什麽？
以她這腦瓜，實在想不出個白菜豆腐來。
“太後娘娘，要去找那老太醫嗎？”小七湊過來。
“找。”江晚攥著拳，“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不知道那太醫肯不肯開口。”
她出了宮，小七安排了一輛馬車。
馬車快速地駛向老太醫居住的地方。
老太醫從太醫院辭官之後，家裏開了醫館，也算是家產豐厚。
他一個人住在郊外比較偏偏的院子裏，周圍都是籬笆，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有種隱士的感覺。
籬笆裏麵有兩條狗，一隻貓，它們懶懶地趴在太陽底下曬太陽。
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門口有一隻大公雞，大公雞挺胸抬頭，氣勢恢宏。
它生性好鬥，尤其對花花綠綠的女子敏感，見到塗山姝這種美人，咯咯叫兩聲，頗有些紈絝少年勾搭美少女的感覺。
“——誒。”江晚蹲下來，單手托著下巴。
她歪頭時，公雞也隨著歪頭。
她直視時，公雞也在直視她。
一人一雞，就那麽對視了好久，公雞維持著雄壯威武的模樣紋絲不動。
江晚看得呆若木雞。
過了好久，她才緩緩地呼出一口，“兄弟，我是來找你們主子的，能不能通報一聲？”
“咕咕。”公雞根本聽不懂。
它被江晚盯得不自在，慢慢往回倒，突然張牙舞爪撲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