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我真的隻想保護你
顧羽閉上眼睛,又祈福了半晌,才走下帝王台。
江晚攙扶著他,悄悄豎起大拇指。
剛才那番話,並不是她教給他的那些,而是顧羽自己說的。
言語有些稚氣,但勝在深入人心。
尤其是最後麵公布的事情,人群中簡直沸騰了。
“我家顧羽棒棒噠。”江晚壓低了聲音,“不過,剛才哀家也嚇了一跳,你的聲音不大,可卻能傳到很遠。”
那種感覺,就像是神靈附體一般。
莫說一般百姓,就算是她,在一旁看著,也雙腿發軟想朝拜,高呼吾皇萬歲什麽的。
“帝王台是曆代帝王跟上天溝通的地方,大概是地理位置特殊吧。朕也覺得非常神奇,站在那上麵,仿佛被神靈庇佑。”顧羽說,“娘親你累了麽?”
“累死了,等下還有很多環節,哀家先回去將這身衣服換掉。你就隨著大臣們去祭拜。”江晚說。
每個皇帝都要登上帝王台,敲響了帝王石,與上天溝通之後,傳達上天的旨意,才能成為真正的皇帝。
這個過程非常重要。
顧羽的壽辰,不僅僅是壽辰那麽簡單,更是一次登基大典。
為了準備登基大典,她可是讓人準備了好久。
這次大典對顧羽來說,尤為重要。
前世的時候,她忽略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顧羽一直怨恨在心。
這一世,她可是把能想到的都做了。
過程繁雜,但好在有專門的負責人,倒也沒出什麽亂子。
“娘親,朕知道了。”顧羽懂事地點著頭。
好不容易下了台階,江晚雙腿發軟,由羅燕攙扶著才勉強不摔倒。
顧羽帶著文武百官去祭拜。
江晚則回到了天香殿,一把將頭上的裝飾扔掉,又將那囉裏囉嗦的衣服脫下來,換上了比較普通的裝束,這才算活過來。“隻是陪著顧羽上帝王台而已,差點要了老娘的老命。”她喘著大氣,“這種事,老娘再也不幹了。”
“別抱怨了。”羅燕塞到她嘴裏一個蜜餞,“橫豎隻有這一次,已經過去了。”
“顧羽那小子都沒喊累,倒是你。”
“哀家能跟顧羽一樣麽?顧羽多年輕,哀家這種老胳膊老腿的,繼續下去會死人的。”江晚哀歎,“再說,讓你頂著這麽重的頭飾和衣裳去爬那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你也會死。”
“我才不會。”羅燕給她挽了一個輕便的發型。
“稍微休息一下。”他說,“顧羽會帶著文武大臣去祭奠,這中間大概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你要不先休息休息?”
“嗯。”江晚實在累壞了,趴到床上,
揮了揮手,“百官盛宴開始的時候,記得叫我。”
羅燕有些心疼她。
那太後鳳冠非常沉,她能一直戴著,陪著顧羽完成祭天大典,實在是難為了她了。
他看著江晚睡著的模樣,坐在她身邊,將她額間的發絲稍稍往後動了一些,露出光潔漂亮的額頭。
額頭之下,是精致輕巧的小鼻子,再往下,是透紅的嘴唇。
沉沉睡去的她,美得不像話。
“辛苦了。”他俯下身,似乎想親吻上去。
想了很久,終究還是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
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往下,想要繼續親吻下去時,突然臉色劇變。
很疼。
骨骼很疼,劇烈疼痛。
他的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在疼,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他斜倚在一旁,竟是不能動彈了。
縮骨功是種非常便利,也非常神奇的功夫,但任何神奇的功夫都是有代價的,骨骼常年被壓縮會變形,非常痛苦,必須要恢複原狀。
他現在能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
“這可真是……”羅燕的手變長,胳膊恢複到正常男人大小。
緊接著,腿變長,臉型也稍稍變化了一些。
“竟是堅持不住了麽?”羅燕斜躺在一邊,苦笑。
從早晨便覺得疼痛,好不容易陪著江晚捱到現在,他竟連回到自己屋子裏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子恢複到正常之後,疼痛減輕了很多,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縱然這樣,他也虛脫不堪。
現在的他,穿著短小的女裝,因為太過疼痛,額頭上滿是冷汗,恢複到銀白色的頭發貼在臉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千凝。”他掙紮著趴到她身邊,大口喘著粗氣。
身上的每個骨骼都非常疼,疼痛難耐。
就算是他,號稱武林中的第一扛把子,鮮少有敵手,長時間使用那種功夫也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可能,沒辦法繼續在你身邊陪你了。”他靠在江晚旁邊,看著她睡著的麵容,細長白皙的手指從她的臉上劃過。
“這功夫太傷身體,我現在能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全身的骨頭都在疼。再繼續使用下去,可能會癱瘓。”
“等到我無法維持這種形態的時候,我就沒辦法待在你身邊。”他的聲音裏有些悲傷,“你,或許永遠都不知道。”
“我想一直陪著你走下去,護佑你這一生周全。”
他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輕輕地訴說著。
“當年,你大概已經記不得了。”他將額頭抵在她的臉上,“你被江眉推到了冰窟窿裏,遇見了
同樣掉在冰窟窿裏的我。如果沒有你的鼓勵和溫暖,我大概早已經死了。”
“如果不是遇見我師父,或許我們兩個都已經死了。”他低聲說著,嘴角輕笑,溫柔卻清冷,如月色皎潔,“當年,我跟著師父離開,而你因為發高燒不記得從前的事情。”
“我跟著師父進行了地獄一般的訓練,學成歸來找到你的時候,你卻已經不認得我了。”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抬起,放在臉龐輕輕摩挲。
“我沒有在你身邊的立場,又怕你遭遇危險,便用了禁術縮骨功,混到你身邊當個小丫鬟。”
“這麽多年,就算是我,長年累月使用這種功夫,也已經到極限了。”他說,“晚晚,希望你不要恨我。”
“我,真的隻想保護你。”羅燕,現在應該被稱為柳非月的男人,像是囈語一般低聲訴說著。
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說了許久。
仿佛是要將從前沒有說過的話,統統說給她聽。
他似乎是累慘了,抓住她的手慢慢放開。
然後,有冰冷的呼吸靠近。
靠近……
有柔軟的,如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落在她唇上,似乎是害怕吵醒她,輕輕一碰便離開。
悲傷,不甘,又無奈。
“千凝,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再像現在這樣保護你了。”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無法動彈,甚至連手指都無法抬起,他就那麽趴在她身邊,壓著她的半邊身子,昏睡過去。
江晚並沒有睡死,他親吻她額頭的時候,便清醒了過來。
他那些話,完完全全落入到了她的耳中。
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酸甜苦辣,前世今生,各種各樣的感覺湧現在一起,陳雜。
“非月。”她睜開眼睛,摸著那張完全不輸給喻辰宣的臉,“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
但,聽到他的話,她心裏難過得不要不要的。
前世,她不知道羅燕的身份,跟他的關係也很親昵,後來發現羅燕是蟄伏在她身邊,寒月教的教主柳非月時,她卻一反常態,對他趕盡殺絕。
柳非月逃走時的哀傷,她到現在也無法忘卻。
到後來,喻辰宣反叛,她走投無路之際,柳非月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她,還幫助她刺殺了喻辰宣。
從前世到今生,她都不知道,那個跟她非親非故的男人,號稱武林第一高手的柳非月,為什麽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剛才,她突然全懂了。
原來,他們兩個之間,還有這種羈絆。
一種,她不記得,但他記
得的羈絆。
他們兩個,一個真傻,一個裝傻,一個毫不知情,一個故意隱瞞,這才導致了前世的悲劇。
從頭至尾,她都沒討厭過他啊。
甚至……
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跟她對喻辰宣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詞窮的她,根本無法描述。
江晚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發生過什麽,就連江眉將她推到冰窟窿裏的事情,她也完全不記得。
隻是隱約聽著母親大人說起過,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護城河結了冰,冰非常非常厚。不知道哪個神經病,閑著沒事在護城河裏挖了一個巨大的冰窟窿,偏偏那冰窟窿看著很小,其實裏麵很大,就像是一個冰洞。
母親大人不知道她是怎麽掉下去的。
但羅燕總是有意無意提起這件事,從羅燕的意思中,她大概可以推測出,她被江眉騙到了護城河附近玩。
那江眉又趁著她不注意,將她推到了冰窟窿裏。
她不記得,隻是有些印象。
記憶中,似乎是一個特別蒼白,特別寒冷的地方。她從冰窟窿裏滑落,冰窟窿很深,裏麵被人挖了一個冰洞。
她人小,力氣也小,又寒冷無比,根本沒辦法爬出去。
爬不上去,隻能沿著冰洞往前走,走了沒多遠,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長得特別漂亮的小人。
她似乎是,將懷裏僅剩下的糖果塞到他嘴裏,那漂亮的小人清醒過來。
再然後呢?
記憶很模糊。
實在想不起來。
隻能依稀想起,她似乎是說了很多話鼓勵將要睡著的他,然後,自己慢慢地陷入到昏迷中。
“非月。”她看著柳非月的模樣,輕輕地歎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