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人彘

  江晚聽得一臉黑線,“你都學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還宮鬥,還教科書,那江眉比哀家還大一歲,你才八歲,她再怎麽能耐也不可能嫁入後宮。還是說,你想娶個心機重年紀大的黑蓮花玩?”


  “朕才不會娶她。”顧羽停下筆,“朕就是覺得,那個女人不簡單。”


  他停頓了一會,突然嘿嘿直笑,“不過娘親你也不用擔心,你有朕罩著,任她再怎麽花樣多,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江晚閉上眼,將腿放在火爐上烤著。


  很暖,暖和得讓人想睡覺。


  她躺在那,仿若囈語一般,“你小子覺得哀家是好欺負的嗎?在家那會,她就是沾沾小便宜,從哀家那裏拿一些簪子啊,首飾啊,胭脂水粉之類的玩意。哀家又不缺那點東西,她占小便宜時,哀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去了。”


  “若她真的太過分了,哀家有的是辦法整治她。”她哼唧著,聲音迷蒙,“哀家可是最記仇的,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就拿這次來說,哀家與你親密無間,沒大沒小,那江眉隻是看著便氣炸了。”


  “哀家選了采薇宮的嬤嬤教授她們禮儀,嬤嬤們非常嚴格,並且一視同仁,當時哀家也被熊得跟襪子一樣,教訓起來不留半點情麵。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但江眉不會這麽想,她會覺得哀家是在故意整她。”


  她說到這裏,嘿嘿笑了兩聲,“顧羽你知道嗎?對付一個人,根本不用費力去打臉,就光明正大地做自己,然後一行一動,吃穿用度都要高出她幾個檔次,她視若珍寶的東西,你如看垃圾一般隨意送人。她無法得到的東西,你輕易得到然後不著痕跡地嫌棄一下。這樣,你什麽都不做,她就會自己氣到炸,多爽。”


  “……”顧羽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一句話噎在嗓子眼,說不上來也吞不下去。


  最後,隻是默默地歎了口氣,得出一個結論般的句子,“早先朕覺得姑蘇先生那樣才高八鬥,運籌帷幄的人腹黑有趣,沒想到,千凝,你,竟也挺腹黑的。”


  “哀家怎麽聽著這話不太對勁?”江晚將手放在額頭上,前幾天起了幾個豆豆,她手賤抓破了,此時都結了痂,她使了勁往外扣,扣了好一會終於扣了下來,沾的手指上全是血。


  顧羽看著她的動作目瞪口呆,“千凝,你這樣會毀容的。”


  “不礙事。”江晚稍微睜開些眼睛,“顧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準直呼哀家的閨名,你不長記性嗎?”


  顧羽吐了吐舌頭。


  “抄完了嗎?”江晚問。


  “還差兩遍。”


  “你剛才喊哀家的閨名喊了兩次,那就


  再多抄兩遍。”她打了個哈欠,

  “一大早被我娘給嚇起來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將她老人家送走,又被你給折騰到現在。哀家現在很暴躁,很凶的,會打人,你最好老實點。”


  顧羽了然。


  他用小手在她的身上拍了拍,“那娘親你在這睡一會,等用午膳時朕再叫你起來。”


  江晚也有此意。


  沒什麽事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覺。


  房間裏的火爐烘烤得她暖洋洋的,歪在那裏,一小會功夫就睡著了。


  顧羽看著她的睡顏,柔和的眼神變得深沉起來。


  他的手很小,小小的手指落在她的臉上,然後慢慢向下,落在她脖頸上,那上麵還有細細碎碎的吻痕。


  吻痕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布在雪白的皮膚上,看起來極為刺眼。


  “江晚……”顧羽收回手,目光複雜。


  他拿了一個毯子來蓋在她身上,低頭,靠近她,聞著她呼吸出的香氣,突然笑了起來。


  “你又偷喝酒了。”他將毯子往上抻了抻,幫她蓋到脖子以下,又將那些細細碎碎的頭發整理好。


  江晚睡得並不是特別安穩,剛剛睡著,便陷入到那種熟悉的,詭異的夢境中。


  依然不是什麽特別愉快的夢。


  夢中,依稀能聞到血腥味,還能聽到慘叫聲。


  那慘叫聲實在太過淒慘,聽得她心肝直跳。


  透過花影樹叢,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她穿過花叢,靠過去一瞧,被嚇了一跳。


  眼前,是一個沒手沒腳看起來像人又不像人的東西正在地上蛹動著,雙眼似乎已經被人挖掉,留下兩個巨大的血窟窿。


  血窟窿裏還流淌著鮮血,鮮血染紅了地麵。


  江晚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就詞窮,此情此景太過震撼,除了觸目驚心,一時半會竟想不出什麽別的形容詞來。它的嗓子似乎被毒啞了。


  咿咿呀呀地向她求助,聲音嘶啞難聽,卻依稀能聽出痛苦不堪來。


  那東西蛹動到她跟前時,她覺得有些熟悉。


  仔細看去,便看到那被毀掉的臉上,竟與她有幾分相似。


  它在啊啊叫著,似乎想表達什麽。


  江晚愣愣地待在那裏,嘴唇甕動,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雪兒?你是雪兒?”


  “啊啊啊啊。”它急切地點著頭,似乎想表達什麽。


  真的是江雪?

  江雪為什麽會變成人彘的模樣?

  江晚隻覺得後背滿是冷汗,“雪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落到這般地步?”


  它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點

  著頭,雙眼處那血窟窿裏冒出的鮮血如注,如泉湧一般將她淹沒。鮮血很燙,滾燙滾燙的,如燒開了一般,溫度高到嚇人。


  江晚被困在那裏麵,身體也像是被灼傷了,燙得無法移動。


  嗓子也像是被什麽人捏住了一般,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她用盡全身力氣掙紮,掙紮了許久,卻絲毫動彈不得。


  被做成人彘的江雪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叫囂著要將她吃掉,眼看著那血盆大口越來越近,她的身體突然往下墜落。


  強烈的失重感傳來時候,她終於發出了聲音。


  “救命……”


  她猛地坐起來,起身太猛,頭撞到了一個東西。


  “啊,好疼,娘親你怎麽了?”顧羽捂著頭,疼得呲牙咧嘴,“說撞就撞,未免也太狠了點。”


  江晚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看了看四周,一邊是書架,一邊是書桌,窗子緊閉,雕滿了祥雲彩繪的柱子,以及燃燒得正旺的火爐。


  小奶狗顧羽正委屈巴拉地看著她,頭上被撞了一個大包。


  “羽兒。”江晚歎出一口氣,揉了揉眼睛,確認再三,發現沒有沸騰的鮮血才放下心來,“哀家剛才做了一個夢。”


  顧羽眼睛閃了閃,“夢?”


  “娘親做了什麽夢?”


  江晚歪到躺椅上,心有餘悸,“噩夢。”


  這段日子以來,總是做一些特別血腥特別惡心的噩夢。


  她一個純潔無瑕的小清新,也快要被帶成了重口味。


  “娘親你做了什麽噩夢?跟朕說說就不害怕了。”顧羽端了一杯茶來,江晚喝了一口,情緒稍微舒緩了一些。


  她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眼睛盯著屋頂上的彩繪,誇張的彩繪五顏六色,看得人眼花。


  “羽兒,你夫子可曾教過你,漢高祖繼位之後,專寵戚夫人,戚夫人趁機吹枕邊風,要求高祖廢掉太子,改立趙王如意為太子。呂雉為了確保太子地位,請教張良,張良出計請出商山四皓。劉邦見狀,便拋棄了廢除太子的決定。”


  “高祖死後,呂雉便對戚夫人下手,戚夫人手足被斷,眼珠挖出,熏聾雙耳,藥啞喉嚨,投入廁所之中,稱為人彘。”


  顧羽不解,“娘親怎麽突然對野史有了興趣?”


  “不。”江晚身子抖動了幾下,剛才的場景還在眼前閃現,“哀家剛才,便是夢到了人彘。”


  她的後背發寒,“哀家夢見,雪兒被做成了人彘,雙眼形成一個血窟窿,正汩汩往外流血。好多血,好燙,哀家……”


  顧羽抓住她的手。


  “娘親,那隻是個夢而已。”他輕聲細語,軟軟蠕蠕


  的,“別想太多,餓了沒?朕讓人傳了膳。”


  江晚怔怔地。


  血腥的味道仿佛還在,帶著濃濃的腥臭味,那場景,太過淒慘血腥,即便是醒來,即便知道是夢,也覺得驚恐無比。


  “娘親,你哭什麽?”顧羽見江晚眼角有淚滴劃過,小手幫她擦拭眼淚,“乖,別怕,真的隻是夢而已。”


  “我沒事,就是被嚇到了。”江晚呼出一口氣,攥了攥身上的毯子,掀開,慢慢地坐起來。


  桌子上的博山香爐正燃著一些熏香,很是清雅,煙氣從重疊山巒一般的爐蓋嫋嫋飄散,通體綠釉的爐身上,雕刻著一條盤旋的龍,祥雲繚繞,象征著九五之尊。


  不知道是她剛做了噩夢眼花還是怎麽,她總覺得,在那香氣繚繞下,博山香爐上的盤龍像是活了一般。


  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又覺得沒什麽異樣。


  “羽兒,這是燃的什麽香?”她竟沒聞過。


  “不知道。”顧羽說,“那天朕出去玩,瞧見一位太妃點了這香,朕覺得很好聞,便要了一些來。”


  江晚眉頭皺了皺,“以後別點了。”


  這香味雖然清雅,卻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娘親不喜歡麽?”顧羽吸了吸鼻子,“朕覺得挺好聞的。”


  “熏香這種東西,對你來說還太早了,你身上的奶香味就很好聞了,哪裏用得著這種亂七八糟的玩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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