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此行目的地
危險而強大。
夏言蹊對耿旭下了判斷。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麵,是耿旭看起來最為無害的時候,可夏言蹊卻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地盯著他。
她的身體雖然疲憊但精神卻很亢奮,方才戰鬥後殘存的戰意依舊熊熊燃燒,腦袋處於清楚的明白與懵懂的糊塗之間,她要打敗他殺了他讓他灰飛煙滅。
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可是這種感情卻遠遠不及麵對一個強大敵人所引起的敵意。
她勾起唇角,身體緊繃,自然下垂在兩側的手緊握著,隨時尋機給他一擊。
“……夏言蹊!”
夏言蹊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渾身氣勢也隨之散盡,眨巴著眼睛問站在旁邊頗不耐煩的夏顏月:“小姑姑,怎麽了。”
那模樣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夏顏月從衣服又一個口袋裏摸出一個竹筒——夏言蹊這才發現她穿著一套灰綠色的戰術工裝,上上下下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吹了兩下後才指著那堆屍體,道:“跑人家地盤鬧出這麽大動靜,愣著幹嘛,還不快撤?”
隨著竹筒吹響,一隻動物從遠處跑過來,秦培羽見到後不禁搖頭失笑道:“我說你怎麽跑這麽快呢,原來是逮了隻鹿蜀做苦力。”
夏言蹊正在放火,怪物活著的時候水火不侵,死後屍體倒是像浸了油,呼啦啦就燒起來。她聽到“鹿蜀”兩個字便抬頭看去,那東西似馬非馬,頭頂白毛,身披花斑,尾巴卻是紅色的,身上馱著一袋東西,正撅著前蹄焦躁不安,倒是身姿矯健俊美,充滿活力,用來負重奔跑正正合適。
夏言蹊將耿旭推上鹿蜀背上後自己跟著爬上去,秦培羽也祭出變大的閻王令馱著夏言蹊和閆璟,一行人尋了個方向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隻留下熊熊燃燒的大火。
一行人剛離開,天上便響起鏘鏘清越洪亮的聲音,一頭五彩鳳凰帶著華麗的尾羽翩然落地,它偏頭看了一眼幾人消失的方向,震動翅膀讓大火燒得更加猛烈。
幾人一路未歇趕了幾個小時,直到天將黑才停下來,而閆璟的情況已經十分不妙,他發燒了,雖然意識勉強清醒,卻氣息粗重身體滾燙。
夏顏月掏出一把消炎藥塞給他,又從鹿蜀上麵的背包裏掏出一個雙人睡袋,夏言蹊覺得康哥給自己準備的背包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對比夏顏月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消炎藥很管用,閆璟吃完後沉沉睡去,夏顏月拿出一大塊生肉架在火上烤,又變魔術一樣掏出瓶瓶罐罐往肉上撒,夏言蹊聞著漸漸散逸的肉香,佩服道:“小姑姑你是怎麽翻山越水的?”還背著這麽重的東西。
“哦,過炎火山是穿的火浣布,蟲子堆的話用了殺蟲劑,”夏顏月翻轉著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過了弱水後遇到在水邊喝水的鹿蜀,就抓了一隻當坐騎。”
原來如此。
夏言蹊看著在一旁低頭吃草的鹿蜀,暗忖道:“就算是野馬也比較難馴服吧,這畜生怎麽這麽聽小姑姑的話?”旋即又想到:“白天小姑姑手上的竹筒有些眼熟,似乎好像是秘閣坊裏神獸宗手上的東西?”
秘閣坊一戰之後,那些散落在地的無主之物就被薑五娘盡收囊中,如今出現在夏顏月手中似乎也說得過去。
想通之後夏言蹊不禁暗自佩服夏顏月,也明白了秦培羽昨天那句話的意思,為了進入無底深淵,夏顏月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一路走來才會如此遊刃有餘。
烤肉的香味引起了夏顏月兜兜裏朏朏的注意,扭動著身體不停往外爬,夏顏月一把薅起來甩給秦培羽:“放了吧,做儲備糧也不夠塞牙縫的。”她都忘記了這小東西還在自個身上呢。
秦培羽隨手往旁邊一放,盯著火光沒有說話,一時間,空氣安靜下來,隻聽到篝火燃燒的嗶啵聲。
夏言蹊眼珠子亂轉,瞧瞧秦培羽又看一眼夏顏月,生怕倆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半晌後秦培羽才問道:“你要去哪裏?”
“蒼梧淵。”
“蒼梧淵?”秦培羽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瞥了一眼在旁邊乖乖坐著的夏言蹊,皺眉道,“蒼梧淵高台……”
蒼梧淵在無底深淵極南之處,深淵中間有一處高台,就是當年耿旭被人圍剿的地方,也是他與夏顏月生離了十八年的起點。
“蒼梧淵中間的高台,據說是帝俊的埋骨之地,”夏顏月道,“不同於弱水環繞的從極淵,蒼梧淵裏環繞在高台周圍的東西是人的生魂死魄。”
帝俊又作“帝夋”,是傳說中的上古天帝,三位妻子,羲和、常羲與娥皇,給他生了十個太陽和十二個月亮,還有禺號、淫梁、番禺、奚仲、吉光、晏龍、八子、三身等等數不清的後代……其中三身就是姓姚。
夏言蹊暫時對這些不太清楚,隻是安靜地聽著,
“薑五娘告訴你的?”秦培羽的貓眼一眯,“她倒是躲著享清閑,讓你這個普通人來衝鋒陷陣。”
“不僅僅是薑五娘,我答應過崔判官要走這麽一趟的。”夏顏月搖頭道,“少了那麽多的生魂死魄,就算年代久遠,酆都不可能不知道,當年旭哥哥讓耿家灰飛煙滅,事情鬧得太大,本來應該受到責罰的,後來崔判官求情,又有五殿冥王在其中斡旋才得以勉力保全,交換的條件就是來無底深淵將事情查探清楚。”
來無底深淵本就是九死一生,可耿旭喜歡夏顏月,當然不願意引頸就戮,為了那一生也就答應了,還得到了一枚能在世間行走的閻王令,就是秦培羽手上那一塊。
夏言蹊忽然就想到當初為了救夏詩遠,她們一起闖入酆都,在臨離開之前夏顏月跟崔判官耳語幾句,難道就是這件事?
秦培羽也想起來了,同樣也想起當年在高台上的血流成海屍骨累累。
她沉下眼眸將所有的情緒全部掩下。
夏顏月吃完肉後躺在耿旭腿上慵懶睡去,她倒是想把閆璟踹出睡袋,後又想起那是個病人,才噘著嘴拿了耿旭當肉墊。
夏顏月烤肉的手藝很棒,隻放了簡單的鹽和香料就能讓夏言蹊吃得讚不絕口。吃完後她打著飽嗝對秦培羽道:“我守夜,你先休息吧。”
進了無底深淵秦培羽就沒安穩過,今天還大打了一場。
秦培羽搖搖頭,用木棍撥弄了一下篝火,沉默了一下才低著聲音道:“如果當初耿旭就那麽幹脆地死了……”
如果耿旭當初就那麽幹脆地死了,沒有給夏顏月留下一點念想,或許當時她會難過會很痛苦,總好過這綿長的、猶如鈍刀慢慢切割的十八年,如今她更是不顧自身安危為耿旭萬般籌謀萬裏奔波。
夏言蹊下意識地看向夏顏月,火光映在她沉睡的臉上,分外美好。
她不是夏顏月,總也猜不出她的心思,但正如秦培羽所說,她這些年過得確實不容易,小小的木屋猶如囚籠,困住了她激昂的青春與無限可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