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假期怎麽過

  （三十七）


  葉文玉收回如同風箏一般放遠的思緒，匆匆吃完飯，振作精神離開食堂。


  一轉眼，國慶假期就到了。


  放假的前一天中午，Q大的校園外麵就停了無數的大巴車，吃完午飯，學生們就拖著行李箱浩浩蕩蕩地回家了。


  葉文玉的三個室友沒有一個外省的，兩個就是S市的，另外一個是隔壁市的，所以她們三都決定回家。


  臨走的時候，倩倩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問靜靜坐在書桌前看書的葉文玉：“文玉，不回家啊？”


  家？何處是家？哪裏還有家。


  葉文玉原本讓自己淡然處之的，但是人家問起，她隻能抬起頭來，努力笑了笑，盡量平靜地說道：“對，不回家，剛來上學一個月，沒多久，就不回去了。”說這話時，想起自己已經沒有了家，媽媽再嫁了，房子也賣掉了，根本就回不去。她心裏酸酸的，痛苦如同萬箭鑽心。


  窗戶外麵傳來“嗡嗡隆隆”的聲音，那是行李箱摩擦水泥地麵發出來的聲音，因為回家的學生多，所以這摩擦聲響成一片，十分壯觀，聽著這樣的聲音，葉文玉的一顆心更加油煎火燒般的難受。


  人人都有家，可她沒有家了！


  倩倩聽到葉文玉的回答，看了看其它兩個正在收拾行李的室友，她們幾乎同時想起葉文玉在食堂隻吃一個菜的情景，三個女生進行眼神交流，再次確定以及肯定，葉文玉是一個外星奇葩。


  穎兒諷刺地說：“文玉呀，你可真是一個學霸啊，我可不能和你比，三天不回家，就想爸爸媽媽了，回去啦。”


  葉文玉聽出了她話裏的諷刺之言，不過她不在意，努力笑笑，算是回答。


  傷心事何必對人說，更何況現在站在她麵前，和她說話的還是三個小孩兒，她們活在父母的寵愛之下，不知道天底下有別離有貧困有無家可歸的人。


  文佳也拖著行李箱往門口走，對其它兩個說道：“走吧，走吧，再不走，難道留在宿舍裏過節啊。哈哈哈，哈哈哈。”


  三個女孩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托著行李箱走遠，宿舍裏安靜下來，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葉文玉起初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繼續拿著筆，埋頭溫習課堂筆記，隨著“嗡嗡隆隆”行李箱滑過地板的聲音漸漸遠去，不但是宿舍，甚至整個校園都變得安靜下來，她便再也無心學習，放下筆和本子，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宿舍的窗口。


  她僵僵地拿出手機，一顆心如同灌滿了鉛一般沉重，她打開通訊錄，默默地翻到了媽媽的電話。開學一個月，她有時候很想給再婚的媽媽打一個電話，她想她了，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是又怕給她添麻煩，打攪她婚後的幸福生活。


  這一個月，她都沒有給她打電話，想她的時候，就打開通訊錄，看看媽媽的手機號碼，權當打過電話了。


  媽媽並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她忘記她了嗎？


  今天，放國慶假了，室友都回家了，她特別特別地想媽媽，她想知道她嫁給那個男人後，過得好不好？


  都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願吧。


  葉文玉遲疑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將號碼撥了過去，她有些緊張地將手機貼在耳朵邊上，因為整個校園都十分安靜，所以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在胸腔裏如同擂鼓一般。


  希望伴隨著絕望，她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想尋找到一點點溫暖的庇護，但願這個世上還有人想她，還有人愛她。


  電話接通了，響起了“嘟——嘟——”的聲音，一下，兩下，葉文玉默默地數著，她今天之所以情緒失控，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她隻是想向自己證明，想向世界證明，她是有家的，她是有媽媽的，她是有人關心疼愛的孩子。


  在電話響了七下之下，終於通了，“小玉——”是媽媽慈愛愧疚的聲音。


  “媽——”葉文玉叫了一聲媽，眼淚已經如同泉湧一般，模糊視線。


  她快速地伸出手，擦掉淚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像一個沒事人一般，對著電話關心問道：“媽媽，你過得好嗎？”


  張素素遲疑了一下，才輕輕說道：“好，他對我很好，我們已經結了婚，領了證，新房子也買好了，雖然背了二十年的房貸，但是比從前的房子大，敞亮，我很喜歡，他也很喜歡，要知道在S市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那是非常了不起的！”說到這裏，語氣充滿了得意和驕傲，一會又欣慰地說道，“他的兩個孩子對我也很好，他們叫我張阿姨，雖然沒叫我媽，但是態度很好，我已經知足了，畢竟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要讓他們真正的打心眼裏接受我，還需要時間，我會等他們接受我的——”


  張素素說起自己的新家，那話語就如同斷了的線頭沒完沒了。


  葉文玉在這邊靜靜地聽著，一顆原本不安的心，慢慢地放鬆下來，媽媽過得好就好。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文玉的手機因為通話時間太長，開始發燙，張素素才停止說話，對文玉問道：“玉啊，你過得好不好？”


  葉文玉才努力笑了笑，盡量用快樂的語調說道：“媽，我過得很好，Q大的環境很好，室友們對我也很好，我還見到文哥哥了，文哥哥人真好，在我報到的第一天，他就來找我了，對了，他現在是我們Q大的教授，因為長得太帥，被學生們評為校草教授——”


  說起蔡文川，葉文玉的心情才漸漸好起來，然而，她剛說上兩句，張素素就在那邊說道：“唉呀，玉啊，我不能跟你聊了，你王叔的兩個孩子馬上就要放國慶回來了，我得給他們收拾房間，整理床鋪，被子什麽的也要拿去曬曬，你王叔說孩子們喜歡吃他做的紅燒肘子，我一會要去菜市場買兩個大豬蹄子，去晚了就挑不到好的。”


  葉文玉原本因為談起蔡文川快樂的心情又低落下來，她識趣地說道：“好的，媽媽，那我們下次再聊。”


  張素素匆匆忙忙說聲再見，不等葉文玉說再見，她就掛斷了電話。


  葉文玉呆呆地站在那裏，一會才想起剛剛通話時間超過半小時，電話費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不由心疼不己。


  她放下手機，從窗口轉過身來，天色晚了，校園裏好像更安靜了，至於宿舍，那更是安靜得可怕，衛生間籠頭滴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大得出奇。


  她呆呆地看著隻剩自己一個人的宿舍。


  很多女生都是自己一身收拾得十分光鮮，可是宿舍卻很淩亂，葉文玉的三個室友就是這樣的妹子，所以此時此刻，葉文玉的宿舍就像大炮轟過的房間，衣服帽子扔了一床一地，床上的被子也沒疊，書桌上的筆和化妝品扔得淩亂不堪，她靜靜地替她們收拾整理，然後又開始掃地拖地擦桌子，忙活了一個小時，讓宿舍重新變得整潔明亮起來。


  她微微笑了笑，心想著七天的國慶假期，她既然無家可歸，那麽宿舍就是她的家了，她得好好對待是不是，心向天堂，那麽生活也會鋪滿陽光，身處黑暗，沒有人照明，那麽就成為自己的光，用微笑麵對苦難，苦難也是不成其為苦難了。


  她努力讓自己哼起歌來，想著快樂的事情，重新坐到書桌邊，想繼續看書，然而，情緒仍舊控製不住地低落，她想起媽媽剛才在電話裏說的話，她沒有時間和她過多通電話，因為後爸的兩個孩子要回來，她要忙著給他們整理房間，忙著給他們曬被子鋪床，還要給他們買愛吃的豬蹄子，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19歲的親生女兒，她也是學生，她也放國慶假期了，她也想回家。


  葉文玉想到這裏，盡管是重生過來的，靈魂是一個見慣了世事的成熟女人了，可是這具身體也許太年輕了，她控製不住地開始流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麵響起敲門聲，起初她沒有聽見，以為國慶假期，人人都走了，絕對不會有人來找她，絕對不會有人敲門，可是敲門聲持續不停地響著，她才知道真的有人找她，隻好站起來，擦掉眼淚，整了整頭發和衣服，振作精神去開門，這個時候，別說有人來找她，就是有隻流浪貓狗陪著她，也好過她一個人過節。


  垂著頭情緒低落地打開門，聽到熟悉的一聲：“小玉。”她猛地抬起頭來，淚花迸現，是文哥哥！


  他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