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哦？為什麽呢？”男子沒有任何想要阻攔少年的意思，隻是好奇的在原地看著。男子不打算插手別人的人生，因為他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團亂。為了逃避這種亂，他自己最終也會走上與這少年類似的路，隻不過不是現在而已。
“你是要阻止我嗎？”少年皺了皺眉。少年討厭這些所謂大人對他的說教，他們總是因為事不關己而講出一個又一個的混賬話。結果到了現在，他們誰都無法給他真正有意義的幫助。
“不。單純的好奇罷了。”男子笑了笑，“順帶一提，我叫森蘭，是個旅行家。既然你一個孩子能在這種天氣到這裏來，就說明附近有村莊吧？真是幫了大忙了。”
“……你不阻止我？”少年緊皺的眉頭有一絲鬆動，對這旅行者詭異的態度感到詫異。
“我為什麽要阻止你呢？”森蘭笑眯眯的反問道，“你希望我阻止你？”
“不，我想死。”
“既然你本人都不願意，我為什麽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森蘭輕鬆地聳聳肩，仿佛隻是在和友人們閑聊，而不是在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可是……”少年越發的無法理解森蘭，明明其他人總是不由分說的勸他努力活下去，一點也不考慮他自己的感受。而這人……雖然也沒有在乎自己的感受，但同時也不在乎自己要去做什麽。
“你不快點自盡嗎？”森蘭突然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我還指望帶著你的屍體去你們村落裏換錢呢。”
“你在說什麽！？”少年一臉吃驚，“我怎麽可能能換錢？”
“你當然能換了，還能換很多呢。”森蘭愉快地笑了笑，“在這種天氣失蹤，你的父母想必很著急。而我把你的屍體帶回去，告訴了他們你的下落，雖說你已經死了，但他們還是會對我感到感激。因為如果沒有我，你的屍體就會懸掛在這個森林裏數天，甚至幾個月。
既然我獲得了你父母的感激，同時也就能獲得他們的信任。屆時，我就算直接把你家所有財產都摸空了也不是難事啊。”雖然我根本不在乎這點錢呢。森蘭想。
“所以你快點自盡啦。我好拖住你的屍體去騙你家人哦。”森蘭笑嘻嘻的，一副奸商的樣子。
自然，這話其實沒半分可信度。如果要換取少年父母的信任，那肯定是活人遠勝於死人。而且這種山野小村，怎麽看都不像有錢的人住的地方，自然根本換不了幾個錢。
堂堂瘟神要是淪落到這個地步，怕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森蘭之所以說這樣的話，完全是為了激少年。森蘭雖然不知道少年自盡的原因，但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都是不聽話的。所以想要讓他做什麽，就反方向催他就是了。
“……結果你還是想阻止我。”少年並沒有那麽愚笨，他想通了個中緣由。
“哦？既然你這麽聰明，何必還要選擇自盡呢？”森蘭並沒有太過驚訝，他早就覺得這個少年智力不低。要不然這少年也不會特意選在雨天出來上吊。
“……”少年沉默了一會，不知該如何開口。
“絕症嗎？”森蘭察覺到了什麽。
少年身上沒有外傷，所以排除暴力因素。衣物雖說不算上好，但也是中上級別的材質，排除金錢困難。少年的麵容說不上紅潤，但也不憔悴，排除壓力因素。
那麽剩下的，能讓一個人走上結束的道路的，也就隻剩下突發事件了。
或許是作為曾經的……不，現在他也沒完全逃離那份疾病的折磨，隻是沒那麽嚴重罷了。作為病患的同命相憐，他感覺到了少年也是絕症患者的一員。
“是的。”少年也從森蘭身上感到相同的，在死亡邊緣掙紮的氣息。所以少年對森蘭猜到了答案沒有太多驚訝。
“我隻是想把我的生命從必然到來的死神手裏奪回來。”少年說。
“所以你想做自己的死神。”森蘭大概能夠理解少年的想法。與其讓自己的生命消失在那種未知的東西上，還不如自己送自己上路來的痛快。
“難得有個理解我的人……”少年苦笑起來。他沒想到第一個理解自己的反而是這麽個一麵之緣的陌生人。
“但我不支持你的想法。”森蘭不悅道，“本來你所擁有的就不多了，為何還要破罐子破摔的徹底放棄一切呢？”
“因為我就算執著下去也不會改變結果啊！”少年突然哭了，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滴落在黑暗的地麵。
“這又不是學堂的測試，努努力就能改變結果！我已經沒救了啊！無論我做什麽事情，遇到什麽人，看到什麽風景……再過幾年，我的心髒還是會突然的，毫無征兆的停止跳動！就因為它有病！就因為它比其他器官脆弱！為什麽啊……為什麽偏偏是我的心髒這樣啊……”
即使強裝著冷靜，少年也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年。他想看世界的萬千美景，也想遇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命運卻在這種時候告訴他，你沒有了機會。
“隻是心髒嗎？”森蘭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隻是心髒？”少年掛起怒容，“如果還有其他的地方也如此脆弱，我甚至活不到今天！”
“嘛……別生氣。”森蘭無所謂的笑了笑，他記得，自己的病隻是血管脆弱。那麽，心髒應該不會太差吧？
“如果我說，我有給你治病的‘藥’呢？”真巧啊，我還沒把神器天平還回去。
“誒？”少年愣了愣。
森蘭走近少年，輕輕地戳了戳少年心髒的位置。
“我可以治好你的病，隻不過——你的心髒要給我。”森蘭微微的笑著，如天使般聖潔，也如惡魔般誘人。
“心髒給你，我還能活嗎？”少年先是想到了這個問題。
“嗬嗬……我會給你替代品的。給你治好了病，你卻因為別的原因死了，我豈不是會很虧？”
“……”
“那麽你願意把你的心髒給我嗎？”
“好。”少年點點頭。
“這可是你說的。”森蘭再次笑了笑。與此同時，神器天平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下一刻，光芒散去，兩人的心髒都已不在原位。
“這個感覺……”少年感受到自己體內強有力的心跳，不再那般疲憊虛弱。
“真是久違了……”而森蘭感到的正是那份虛弱。不過倒也無妨，已經背上了一份死亡限期的他完全不介意再背上一份。
以一條本就命不久矣的命換一個少年充滿希望的未來，很劃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