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看月下菜的荀攸
北風、南風交替，呼嘯如鬼狐狼嚎。
“快到了麽？真冷！”
一輛安車窗戶輕輕開了，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容，頭頂上稀疏的發鬢，仿佛“聰明絕頂”的形象代言人。
“師尊，外麵冷，別出來。”趕車青年凍得手臉通紅，亦不忘關心老者，“測個星象幹嘛非到北方來受罪？”
“昔日堯帝命和叔居北方幽都，用數年時間測定太陽向北運行的情況，以白晝最短的那為冬至，以昴星見於南方正中之時作為仲冬。如今你我，乃是循著前饒足跡，加以修正。
徐嶽，你別老想著偷懶，研究曆法、星象、算數，需要極大的毅力與耐心。”老者語速度極快，吐詞清晰，顯示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思維速度，竟然一點不糊塗。
“好的，師尊，我知道錯了。”
。。。
一個時辰後，這輛驢拉的安車，以及一隊騎兵，出現在平城之南，老者再次掀開窗戶，可以看到高高的城牆和城樓。
劉備、邴原早早在南城樓上等候，此時激動地急忙下樓，站到城門口等待。論官秩，來者隻是雒陽的一名城門候，六百石，甚至他還低。
“老夫懼寒冷，我們還是進城吧。”老者下車之後，隻是略微寒暄，並不對劉備這個上官露出任何諂媚辭色。
劉備的尊重是發自內心，親自騎馬在車側帶路，滿臉笑容地與趕車的徐嶽搭著話，一點沒有被忽略的羞惱。到了縣衙，由親自扶老者下車。
“劉賢侄，你幹嘛發動何太守、盧尚書把我請到北方邊境來受罪？”
老者一點不給好臉色看，即使他盤中放著來自草原的五香驢肉，東北的麅子，西方的葡萄幹，還有北方少有的葵菜。
徐嶽一麵埋頭大口大口吃著五香驢肉，一麵偷偷瞄陷入尷尬的劉備，師尊剛才還教訓我要耐心，好好測量北方星象，這會怎就情緒失控了？竟把我的話拿來質問人家。在徐嶽看來，師尊學究人，人世間罕有其匹，可惜為人比較倔，話生硬，因此多年來在中下級職務上打轉。
劉備親自給盛樂一碗羊肉湯：“老大人先喝碗湯暖暖。”
老者喝了一口羊肉湯，一股熱流澆得腸胃暖暖的，再吃幾口肥羊肉，先前趕路時候的寒冷仿佛一掃而光，夾起一根長須白色植物根，咬上去略帶回甜味：“這是。。。黨參？”
劉備：“羊肉人參湯。”
老者冰冷的臉色消了一半：“唉，賢侄費心了，我很忙的，你請我來，應該去年入冬之前啊，可以效仿和叔測量冬至、仲冬。如今到此，白白浪費一年測量之機！”
“老大人恕罪，子確實有幾件要事勞煩，關係大漢北疆數年的安穩！”
劉備之所以畢恭畢敬，乃是因為麵前這幾乎“聰明絕頂”的老者叫劉洪，是這個時代真正聰明絕頂的人，漢末最牛掰的數學家、文學家，發明“算盤”、給《九章算術》做注的達人。
中國夏朝之前的堯帝，曾派羲仲居於東測定春分、仲春，羲叔居南方測定夏至、仲夏，和仲居西方測定秋分、仲秋，羲和居北測定冬至、仲冬。羲與和加在一起是為“羲和”，測定出一年有366，再算出閏月，並確定各個季節應該做的事情，就成了曆法，所謂夏曆是也。
之後，各個朝代不斷測量、修正、補充，到秦代有顓頊（zhuanxu）曆，漢代有太初曆、四分曆，二十四節氣的內容也逐步加入，農業和百工，依據時節而周期性的工作，就能不違農時、提高效率，百姓則不易生病，牲畜能更好地繁衍，於是中原之民、中原百業才能不斷興盛，遠勝同一時代任何國家。
劉洪的牛掰之所以名揚下，是因為最近一次修改曆法。在熹平年間經過激烈爭論，最終以劉洪為主、蔡邕等人意見為輔，將四分曆進一步完善。
劉洪不僅是大漢當代第一文學家、第一數學家，也是同時代世界第一文學家、世界第一數學家。
劉備請劉洪來，第一項大事，是測量和重新規劃平城北方的防線，改良平城的甕城、敵樓；第二項大事，是測量和改良錫和銅的配比，鐵加炭成鋼的工藝、時間、配比，從而提升武器、鎧甲的性能；第三項大事，是製作類似六分儀的航海利器。
。。。
荀攸從白登礦山回來，還未來得及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就急匆匆前來傾聽劉洪講解，在他看來前三項大事，加起來都沒有第四件事一半大。
前些日子，荀攸在分析情報中發現，南匈奴和烏桓人，在高僧支讖師徒、道人於吉等教導下，漸漸放棄薩滿教，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信佛教、道教。但是，草原上薩滿教依然盛校
除去傳播先後的問題，荀攸得出了一個結論，越是文化落後的族群，越容易相信非自然力量，越是環境惡劣，越是處於困境之中的人，越容易在異像、巫術、宗教等中不可自拔。
鮮卑人與烏桓人一樣，帳篷向東開，死去時希望回歸東方的赤山，將太陽看做神明，自認是太陽的子弟。神跡、宗教可以給人力量，也可以讓人陷入恐懼和慌亂。
如果能夠比較準確的測定日食的時間，卡在日食之前發動一場大戰，荀攸無法想象其中的美好：昏地暗，鮮卑成群結隊地丟下武器，向東跪下，匍匐在地，陷入恐慌，失去組織。早有準備的漢軍則可趁機奠定勝利之機！
前提當然是劉洪能夠準確預計日食具體時間。
荀攸：“劉大人，在大部分人看來，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羲和部落的酋長就曾預測的日食與實際時間相差太大，被處罰。但如果這下有誰能做到，我相信就一定是您啦！”
劉備轉頭看了看荀攸，當初他提出這個建議時，劉備真以為他瘋了，後世用計算機 文望遠鏡才能精確計算出日食，劉備不相信劉洪能夠用量角器、眼睛，紙筆、算盤算出來。
劉洪兩手一攤：“作戰，必須要精確計算到時辰、甚至刻，即使是我也沒辦法。”
劉備、荀攸、邴原都大歎可惜。
劉洪嚴肅緊繃的臉色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除非，你們出資給我製作渾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