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吃點苦沒關係
出了夜店的大門,傅嬌嬌把頭盔遞給了楚楓。
“會騎麽?”
“我喝了酒,不能騎這個,你來吧。”
上了年鶴霄的車,傅嬌嬌倚在窗子邊兒,睜眼看著外麵的街景。
夜色之下,所有建築都是黑漆漆一團,路燈的暖光和商家招牌上的霓虹燈交織在一起,世界變得分明,除了璀璨的光就是濃重的影。
一路上有咖啡廳,麵包店,精致的服裝店,小餐館車子一一掠過,傅嬌嬌在心裏默默念著那些店名。
得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一處,不然就要醉過去。
倒不是怕年鶴霄怎麽著,而是不想自己太過丟臉。
她之前不明白,年家四少爺聲名在外,他那些手下人跟著他出入各種,定然也是吃過見過,怎得初見她時卻慌張至此。
這幾日算是徹底明白了,年鶴霄風流有度,不是個混人。
說君子有些俗了,倒不如說是個有教養的人,溫柔是表麵禮數,體貼是刻在骨子裏的素質,對女孩子尤其隨和些,比那些大男子主義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真正厲害的男人,不會在意別人說他不如女人。
反倒是那些不怎麽樣的,一戳被戳到了痛處,才會跳腳罵娘,才會恃強淩弱,突顯自己。
“之前,你妹妹給我你的照片,是張側臉。”旁邊的人忽然開口,引得傅嬌嬌回過神來。
她以為他是要跟自己解釋,為什麽在倫敦時沒有一眼認出她來,但年鶴霄後麵的話否定了她這個想法。
“照片裏,你在羅馬,許願池前麵,大概是在許願。”
回想那張照片,女孩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身材纖瘦,尚不如現在這般風情萬種。看起來幹幹淨淨的,紮了一個簡單的丸子頭。
彼時的傅嬌嬌笑容明媚,勝過太陽,她微微仰頭,露出尖瘦的下頜,細長的脖頸,往身後扔了一枚硬幣。
傅嬌嬌記得這張照片,18歲成年禮的時候,父親說要給她辦一場最隆重的舞會,把錦城的名流都請來,一起給她慶生。
定了珠寶首飾,還到歐洲去請人做禮服。
住在一所古堡裏,有人專門教她禮儀,她學得煩了,又不是要嫁王子,尋了個空,讓喬曼把束腰給她解了,兩個人溜了出去。
去吃意大利最有名的冰淇淩
“能告訴我許了什麽願麽?”年鶴霄不是要窺探人家,隻是看她難受,又不肯睡過去,閑談兩句。
這樣時間能過得快點。
“富可敵國。”
“野心不小。”年鶴霄笑了,車子路過一盞又一盞路燈,男人的臉半明半暗,也分辨不出這笑意有幾分實幾分虛。
傅嬌嬌又想起在鬥獸場的時候,喬曼說太殘忍了,她卻不以為然。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物界一向如此,成王敗寇有什麽殘忍不殘忍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回去看一場鬥獸表演,下個注賭一賭,賺點錢,轉頭拋到劇院裏,再打賞戲子。”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商場如戰場,婦人之仁最沒有用,要爬到最高處,成為那個製定遊戲規則的人。
製藥也是一樣,有了藥就能控製疾病,控製身體,把不利於自己的藩籬都打破,否則就要受製於病痛,和軟禁沒什麽區別。
且他們一定要比國外領先,多少國人敗在了進口藥的價格上。那邊傾盡人力物力,耗時半個世紀研究出來一種藥,馬上就會申請專利,輾轉再到了國內,已是天價。
一想到錢都賺到別人口袋,傅嬌嬌心疼肉也疼,那才是真的殘忍。
“我這兒還要耽誤一陣子,得找到那個幫我哥哥把我扣在英國的王八蛋才行,我不在這幾年,公司是他代管,藥研究到了什麽程度,都得問他。”
“你也別急,我已經聯係到了以前的熟人,說下個月國內有個醫藥研討會,他會參加,到時候,我去堵他。”
“這段時間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就是了。”
傅嬌嬌酒意上湧,話有點多。
交代後事似的,急著給年鶴霄吃定心丸。
有些無奈,好像他等不及要去死了,這話聽得不舒服,但又知道人家也是為了自己好,“放心吧,醫生也說了,隻要我老實待著,不激動,不勞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傅嬌嬌沒說話,他倒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但不勞累這件事他好像並沒有做到。
所以醫生對他的預判不算數。
“其實你不必跟我這麽見外,像你妹妹似的,有什麽事直說就是了。”想起喬曼,年鶴霄又是另一種態度。
當時她剛到盛東,就急著來抱他的大腿,年鶴霄各色美人都見過了,憐香惜玉的心有,但從不對自家藝人下手。
出去捧個女明星無所謂,但自家的公司是要賺錢的,一味硬捧,對方要是不紅,賠錢是小事,公司口碑也要被拖累,以後再提盛東,全是帶資進組,真有好本子,導演也要權衡。
年鶴霄覺得,得不償失。
到後來王老板看上她了,小姑娘跑到他辦公室哭得梨花帶雨,卻不是寧死不從,而是明著暗著的叫年鶴霄記得她是為了盛東犧牲的。
年鶴霄攔下了,這要是送去,就是個禍害了。
給了個甜頭送進劇組,和沈厭拍了個戲,自此竟綁上沈厭了。
他當時隻覺得這姑娘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但因為沒觸及公司利益,倒也懶得管,就苦了沈厭跟她周旋,直到後來,她跟他說。
“去救我姐姐吧,我姐姐能治你的病。”
那是她入行快三年的時候,沈厭躲著不見她,她無計可施,賺到手裏的錢不多不少,反正是不夠從英國把人弄回來的。
前路茫茫,隻能孤注一擲。
這才有了今天。
傅嬌嬌笑,像是提起自家不成器的孩子,有些無奈,“我妹妹一輩子順風順水,十歲前最大的煩心事是沒有爹,十歲後最大的煩心事是怎麽有個這樣的爹,你讓她吃點苦頭,沒關係的。”
兩個人回到了公寓,傅嬌嬌脫了鞋光腳上樓,年鶴霄吩咐蕭塵去放水,等放好了還要被她調戲。
“上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是剛剛洗完澡。”
蕭塵臉紅透了,叫年鶴霄打發了,去樓下候著。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浴室裏沒了動靜,他不放心,過去敲了敲門。
“傅小姐,你還好麽?”
怕她在浴室裏出事,但他又不方便闖進去,思來想去,感覺還是該給她找個女傭人。
門在這個時候開了,撲麵的水蒸氣,一下就把眼鏡蒙了霧,年鶴霄摘下眼睛,看著傅嬌嬌穿著睡袍,赤足踩在客廳地毯上,小臉紅撲撲的,估摸是把酒氣都蒸出來了。
她和衣倒在沙發上,一步都懶得多走。
年鶴霄過去,想勸她回房睡。
“別動我。”
三個字,叫人有些尷尬地收回手。
輕抬眼皮,傅嬌嬌強打精神給他解釋,“你一動,天旋地轉的。”
她剛剛吐了一回,但泡在浴缸裏的時候,一閉眼,周圍一切還是在晃。睜眼又覺得困得很,好不容易撐著出來了,就想靜靜縮著。
年鶴霄明白這種感覺,點頭道,“我不動,你睡吧。”
抱人進房間好像不太合適,等她睡熟了,幹脆拿了被子給她蓋好,又叫蕭塵上來,給壁爐燒的旺旺的。
“四爺,要睡麽,我把隔壁那間臥室的床給您鋪好。”蕭塵問了一句,被年鶴霄拒絕了。
他此刻不是很困,且放一個女孩子在客廳睡,他總覺得不合適。
幹脆坐在壁爐邊兒的單人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喝著熱牛奶。
旁邊的人睡熟了,呼吸均勻,年鶴霄給她掖了掖被子,打算在客廳對付一宿。
回頭時正瞧見窗戶外邊,一片一片的白色的東西落下來,剛開始都沒反應出來是雪。
等回過神,年鶴霄大步走過去,開了窗子,伸手去接。
涼絲絲的,落在掌心裏,轉瞬就化了。
申城有很多年沒下雪了,上一次落雪,還是二哥在的時候,大冬天,買了新房子,說聖誕節的時候要請人來熱鬧一下,算是穩居。
當時他還嘲笑這房子小,他那麽多朋友,根本擠不下。
“挑幾個真心的朋友,那些酒肉朋友就算了。”
真心,他一個富家公子玩玩鬧鬧,不會去在意誰對自己真心,但也不是傻到分不清,隻是懶得計較,那一夜,年鳳鳴讓他列賬單子,好好理一理。
“總不能傻樂嗬,要是有一日,家道中落,總要知道誰能幫你。”
“有你在,還會家道中落,年家又不是托付在我手上。”他笑,但還是照做了。
誰知道,一語成讖。
如今的年家,隻能托付在他手上。
許是冷風吹進來,沙發上躺著的人動了動,發出不安的哼聲,年鶴霄關上窗子,把那些紛繁的雪和紛繁的思緒全都擋在了外頭。
一覺睡到天大亮,外麵下了雪,白得刺眼。
傅嬌嬌起床伸了個懶腰,被子掉在地上一半,壁爐裏的火滅了,屋子裏有些涼,單人沙發裏的年鶴霄歪頭睡得正熟,手邊是看了一半的書,和空牛奶杯。
細細端詳著這位年家四少爺,樓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
“四爺,四爺。出事了,昨天”蕭塵走到一半,看見睡眼惺忪的傅嬌嬌坐在沙發上,睡衣鬆鬆散散,露出領窩下麵白皙的肌膚。
老實人臉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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