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掘墳

  高熠居高臨下，將她的神情變化盡收於眼底，哪裏還不明白她壓根就不愛他，不過是貪戀他所帶來的權勢而已！ 他從前定是瞎了，不然怎麽都沒有發現呢？ 如果他能早些察覺，如果他能待陸瑜更好一些，那麽她、還有他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即便京師裏的兵力全部傾巢而出，找到莊璟，也足足花了一天半的時間。 可是，陸瑜已經沒了。 看著麵前孤零零的墳塋，高熠雙眼猩紅，凶狠地揪住莊璟的衣領：“她是我高家的媳婦，哪怕要入土，也該先送入皇陵，待我百年再一起合葬……你憑什麽自作主張？” 莊璟毫不示弱地跟他對視：“你又憑什麽跟她合葬？憑你害了她性命，還是憑你即將迎娶她的妹妹？高熠，她不欠你，放過她吧！” 他的話，像一把把刀子戳在心口，高熠的手開始顫抖：“不是我不放過她，是她不肯放過我！” 她走了，把他的心、他的靈魂也帶走了啊！ 隻要想到她，他胸口處就痛得厲害，若再也見不著麵，他要怎麽活下去？ 不，哪怕她再不能醒來，他也得將她留在身邊！高熠緊咬牙關，神情發狠，像一頭即將嗜血的野獸般俯身，徒手挖起新墳上的泥土。 “你瘋了嗎？”莊璟嚇了一跳，隨即怒不可遏：“你跟魚兒是有多大仇恨？非得擾她最後的安寧？” 高熠沉默不言。 那雙素來養尊處優的手狠狠插入泥土，再微微用力，帶起的泥土四散飛揚，然後再次插入……他重複著這樣的動作，修長如竹的手指很快被碎石劃傷，鮮血溢出，將黃褐色的泥土染成晚霞般的紅色。 跟隨他而來的士兵見狀，都惶恐地走上前想幫忙，高熠幹啞著嗓子，冷喝：“都退下，我的妻子，我自己帶回來！” 莊璟沉著臉道：“住手吧！我早知你自私狠絕，怎麽可能不另作打算？魚兒的身體昨日就已火化，現在埋葬在裏邊的隻是一罐骨灰罷了！” “即便隻剩骨灰，”高熠隻稍微停頓，就再度挖掘起來，那不見黃河心不死的偏執勁兒，令在場其他人肝膽俱裂，“她也是我的！” “嗬！”回應他的，是莊璟的冷笑。 高熠的手，漸漸變得血肉模糊，直到剛建好的新墳變成一個深坑，瓷白的骨灰壇，終於顯露出來。 那是一個沒有拳頭大，繪著青色福祿壽圖案的白釉瓷壇。 她生前就不盈一握，燒成灰……竟也隻得這麽一點？高熠眼圈頓紅，哆嗦著將它抱出，像攬著身軀柔軟的女人般，將它狠狠抱入懷中。 然而，他胸腔裏的空洞，終究再也無法被填滿。 “我該走了。”莊璟輕瞥高熠一眼，抬眸看向遠方：“家父已辭官，往後天寬地廣，你我再不會相見。” “你要去哪裏？”高熠問。 莊璟卻答非所問：“魚兒死前，曾托付一封信給我，我本不願給你……可看你痛苦如斯，這封信你便拿著罷！”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高熠麵前。 高熠立刻想伸手去接，可轉眼看見自己滿手的血，唯恐弄髒了它，便示意身後的士兵先收著。 等回到王府，他馬上淨手，包紮抹藥，然後才敢展開信封。 這是陸瑜寫給情郎的信。 看到開頭，高熠才知道，原來她每每喚著的名字，並非“阿郎”，而是“阿朗”。 跟他的乳名，是同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