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回 穀底驚魂
林洋的眼前，出現了很多難以割舍的麵孔——姑姑，韓冰，小石頭，最後出現的是佳佳。
他們興高采烈的擠在一起，熱情的看著他，喊著加油，就像擠在電視機前為喜歡的球隊助威一樣。
他求生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不能讓這些期盼的目光看見他輕易放棄。在快要滾到崖壁邊上的時候，用盡全力的向著山藤的方向一撲。
盡管他沒有抓住那根粗粗的山藤。卻抓住了一撮從石縫裏鑽出的灌木，他是幸運的，也是自己努力的所得。
總算控製住了，不再往斷壁下麵翻滾了。喘息一會兒，剛才幾乎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看了看頭頂上越來越近的狼，它好像也不想放棄抓到林洋。盡管它的四條腿，都無法控製的往下滑，即使抓到林洋它也難逃墜崖的厄運。
可它仍然不依不饒，窮追著林洋，滑下來的方向正是林洋的這個位置。
林洋剛剛有了一絲的喘息，狼馬上就要撲到這裏，林洋拚勁了最後的一絲力氣，現在已經毫無辦法。這撮灌木也正漸漸的被他連根拔起。
可他，又不能重複第一次的行為，給狼以致命的一擊。
他的左胳膊越來越麻木，一隻手臂，甚至無法抓得更緊。
勉強扭頭看了看撲上來的狼，已經近在咫尺，他的性命危在旦夕，隻要這頭狼在他的脖子上輕輕的咬上一口，他的氣管，他的大動脈，還有他脖子上脆弱的脊椎，都會被狼一口咬斷。
此時的他，隻有一個想法，如果，狼真的撲上來的話，他別無選擇，寧願抱著它掉落到崖底，一起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要被這頭該死的餓狼啃食他的骨肉。
在放棄之前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試著用腳勾住懸崖邊上的石頭，懸崖邊上的石頭本就光滑，加上下著大雨，他的腳即使夠得著，也勾不住石頭光滑的表麵。
試了幾次沒有成功，力氣殆盡，伸出的腿一次比一次無力，再堅持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好吧！毒視著狼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正在他準備著赴死的時候，向下撲向他的狼，正好被山藤伸出的很多細小的藤蔓套住。
狼並沒有覺得它的行為會受這些藤蔓的影響，拚命的向著林洋的方向撲過來，它卻不知道無形中給林洋帶來了生的希望。
希望隻在轉瞬之間，哪容得他有過多的思考。做了，有可能成功逃脫，不做，隻能等死。
林洋看準了這個機會，狼撲過來的時候，他不但沒有躲閃，反而拚盡全力撲向撲過來的狼。
狼的目標是他的脖子，他的目標是狼身上的那些藤蔓。
這次的冒險是值得的，林洋一把抓住狼扯掖過來的藤蔓，狼一頭撲了個空，雙腳已經到了懸崖峭壁的邊上，再想扭回頭跳上來，已經克服不了地心引力。
可是，不管怎麽說它也是一隻猛獸，在掉落懸崖的瞬間。一口咬住了林洋的褲腿。
當雙手抓住藤蔓的時候，林洋以為，這一次真的得救了。他也沒想到這頭狼這麽頑強。一狼一人，懸掛在峭壁的邊上，晃晃悠悠的。
這樣的情況下，林洋想看看下麵也不能，也不知道狼是不是咬到他的腿了，渾身都隱隱作痛，分辨不出那一片肌膚更痛一點。
拚命的抓著山藤往上爬，可是他抓住的不是粗粗的山藤的主幹，而是一條條比較細嫩的藤蔓。
他動得越激烈，藤蔓脫離主幹的速度越快，最後終於不堪重負，從主幹上脫離開。
嗶嗶！啵啵！
這些輕微的聲音完全被傾瀉下來的大雨聲掩蓋，很多條細藤蔓，也拖不住他們的體重。
在掉落的瞬間，狼終於鬆開了林洋的褲腿。
總算擺脫了狼，可，他也被山藤擺脫了。成了沒有任何聯係的自由落體。
耳邊的風和落在身上的雨滴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留戀的東西，留戀的人此時已經毫無意義。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呼吸一次熟悉的空氣。
即使野花的香味被雨水衝淡，即使熟悉的大山已經披上了恐怖的外衣，可仍然能帶給他心靈上的寧靜。
“哦！”
那道邪惡之門，就在深淵底下的黑暗之地。他無法抗拒它的吸引，就像他無法抗拒他的出生一樣。
“如果有來生，我願承受十八層地獄的煎熬，換取今生失去的一抹溫情。”
他的淚水和著雨水，誰又能在他臉上潺潺的雨露之中，分辨出他內心的苦澀。
眼前昏黃，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山穀，一道道的利閃劃破深淵的黑暗，卻看不見罪惡的淵底。
無數的雨水聚集在穀底，在林洋落下的地方早已形成一湖潭水。盡管它汙濁不堪，盡管它深不見底。
一陣劇烈的震動之後，林洋浮出水麵，被湖裏的暗流衝到湖邊的碎石上。
他靜靜的躺著，煞白的臉上看不出痛苦，青紫的嘴唇勾勒出一襲淺淺的微笑。
雨漸漸的停了，湖裏的暗流沒有停，兩頭血肉模糊的死狼，被湖水裹挾著在湖心打轉。
它們仍然瘦骨嶙峋，掀去的皮膚下麵，隻有皚皚的白骨。
風起了，雲散了，天空露出了一抹殘陽，靜靜躺著的林洋發出一聲低沉的喘息聲。
無力的吐了吐嘴裏的枯草和泥沙，睜開無神的眼睛看了看天。
“哦！”
絲絲的白雲，被清風塗抹成素描的少女長發一般，淡淡的紅霞，好像少女嬌羞的半張臉頰，卷起的灰色雲團，恰似她嘴邊的一窩梨璿。
“佳佳！”
模糊的記憶裏隻有這個名字最為清晰，慢慢的從碎石上爬著坐起來，眼前白花花的碎石中間，兩隻狼蜷縮著身體抵觸在一起。
林洋晃了晃頭，感覺天旋地轉，閉著眼睛，回憶了回憶剛才的情況，隻記得自己和一頭狼，一起從懸崖上掉了下來。
之後就是睜開眼睛看到的雨後藍天。至於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雨水形成的那個救了他命的湖，早已經滲進碎石的下麵，像突然伸出的上帝之手一樣，救了他之後，瞬間消失。
強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既然他要對付的狼已經死了，此時心裏惦念的隻有佳佳。
不知道現在她是什麽情況。是不是到了下麵的山口村，有沒有人家收留她，一路上是不是安全的？
他的腿剛好，本不該在大雨的泥濘山路上，走很遠的路。可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林洋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心。
逃走，有99%的希望活下來，留下來有99%的幾率被狼吃掉。兩者之間有198%的差距，慶幸的是，他當時有權幫佳佳選擇了後者。
環顧四周。被大雨洗刷得翠綠的山。漸漸的失去了顏色，黑夜前的灰暗正慢慢的侵蝕著這個山穀。
“阿嚏！”
林洋打了個噴嚏，眼前噴射出無數的火花。腦袋裏嗡嗡的叫，再無力氣站直身體。
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上，眼前昏黃，即使睜得很大卻什麽也看不見。
是不是要死了？
短短的幾天裏，經曆了多少次生死？
毒蛇，餓狼，聽起來像是故事裏的故事，卻讓現實的他絞盡腦汁。能活下來是幸運的，能活多久，也許是命中注定的。
他試著爬起來，但是好像整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手腳都不聽他的使喚了。
頭好熱。雙腿很軟，雙臂酸酸的，濕漉漉的衣服包在他的身上，身體像被冰塊冰鎮著一樣寒冷。
“好吧！靜靜的在這裏等死吧！”
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見了一直在山路上奔跑的佳佳，一步一回頭，跑幾步摔個跟頭，她沒有放棄，正像他期望的那樣，一直跑向了山口村。
被大雨淋著，即使她的樣子很狼狽，蓬亂的頭發，卻輕飄飄的飛在身後，好像天上的雲……。
遠了，漸漸的遠了，已經看不見她嬌弱的身體，隻有飛舞的一頭秀發。
林洋的心一下子變得非常的複雜，他想留住她，摸一摸她的秀發，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恍惚他的秀發在他的指尖滑動，熟悉的，淡淡花香的洗發水香味兒傳來。
它們來自佳佳消失的方向，來自四麵八方。
“阿嚏！”
他的肺部滿滿的都是這個味道。
“啊！”
他的表情安詳，嘴角又浮現出淺淺的微笑。他和她在一起，時間雖短，可有著那麽多的美好時光，在歡快的音樂聲中，慢慢的在他的腦海深處一幅幅的浮現。
她的笑，她的哭，她故意的矯揉造作，她裝出來的刁蠻任性。還有委屈中的可愛，溫存中的火辣……。像一針強力的止痛藥，讓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感覺不到痛苦。
倏而，長發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跳躍著飛舞著，向他的這個位置奔來，接著是她的臉，她臉上的笑容，還有他婀娜的身姿。
林洋呼吸急促，甚至要窒息的感覺，想坐起身看得更仔細，可是他的雙臂支撐不起他的身體，瞪大著眼睛仔細的看著。
“不要！你快走，快走啊！”
可又不舍得他走，想對她說，“看，佳佳，我沒有騙你，我很容易對付了兩頭惡狼。”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佳佳正在喊著他的名字，“林洋！林洋……林洋！”
聲音越來越遠，好像在無形的兩個空間中無限的拉伸，漸變，消失，最後被黑暗吞噬。
他恍惚墜入一個漆黑的洞裏，寒冷異常，越墜越深，越墜越冷，最後失去意識，所有的影像在一道閃電之後愕然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