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回 怪異的侯三
“嘿!老弟!醒醒!”
他能分得清這是侯三的聲音,隻是比昨天顯得力氣足了一些。哼!一定是找來吃的了,要不他哪裏來的精氣神兒?走路都這般的鏗鏘有力。
他睜開眼,侯三已經來到了他跟前,正探著脖子湊近他的臉,見到他這個樣子,林洋很心酸,生怕一不小心侯三的腦袋像脫手的溜溜球一樣,耷拉到地麵上,他的腦袋怎能和溜溜球相提並論!溜溜球可以再縮回去,他則沒有溜溜球的半分本事。如果真的是細細的脖子托不住腦袋,想必他的小命也就此嗚呼了。說句狠話,那也不壞,臨陣退脫,不顧同夥生死的人,哼!活該。
過於有這樣的想法,盡管他不仁在前,對他不義也無可厚非,可畢竟相遇一場。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身強體壯的叔叔模樣,即使是個翻垃圾桶的乞丐,也是個尚存正常欲望的乞討者,否則就不會偷窺人家的裙底了。證明那時他還是一個有欲望的男人。記得當時無比的討厭他這種齷齪的行為,發誓絕不與他為伍。沒想到幾個月下來,自己的偷窺行徑比他更甚,實在是可惡。
時隔不到幾個月,怎麽會混得如此的慘狀。翻食垃圾桶的人多了,可也沒見幾個是他這般模樣的。
心情很複雜,腦袋好像斷了片兒,明明知道眼前的才是真實的,剛才的所見隻不過是大夢一場,卻單單控製不住。
難道真的是一場大飽眼福的夢?丫妹兒的離開是心底無法磨滅的遺憾,那個天真的她太過真實,念念不忘。
“丫妹兒!”
話已出口,已經入了侯三的耳,再難收回。
“丫妹兒?”
侯三詫異的看著他,探出手背摸了摸林洋的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又晃了晃頭,繼而伸著三根手指頭在林洋的麵前晃了晃,比比劃劃著說“老弟!能看得出這是幾嗎?”
林洋挺了挺身,佝僂著蝦米一樣的姿勢躺得久了,腰疼得厲害,腿麻,身體的各個部位都不是很舒服,胃裏更難受,灼燒的感覺無法忍受,估計胃酸都快把他的胃壁腐蝕出很多個大洞來了。痛苦得真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故意眨了眨眼,挑動了幾下眉毛,臉上幹巴巴的像包著一層幹脆的脆皮,真像是個油炸過的雞腿。
山德士上校之所以能成為傳奇,或許就是有此一樣此一時的經曆吧。
“侯哥,你拿我尋開心是吧!”
侯三隱隱含著笑,也許他也以為自己的行為很幼稚。
“不是,看你的樣子……真怕你……我有點兒心裏不安!”
林洋盡量表現出自己很憤怒的樣子,用眼白掃了他一下。
“為了昨天,我沒被你的仇人打死而心裏不安嗎?”
侯三的笑很含蓄,好像很不想笑,卻又無奈的不得不掛著笑意,就像是從事公關職業的人,家裏的至親亡故,又不得不對他的客戶笑臉相迎,笑中含悲,看起來非常的別扭。
林洋雖然已經看出來他異於常人的表情,心裏怨恨,並沒有表現得很釋懷。
“不用挖苦我,老哥我怕死是有原因的,也是人之常情!天底下有幾個你那麽……堅強的人!”
侯三的本意是想修飾一下他之前的不光彩行徑,可惜他的麵部表情過於真實,語言表述隱而不匿。
不用他說的太坦白,林洋也能聽出他的話外之意,皺著眉頭從石板上坐了起來。看都不看侯三一眼,用手摸了摸肚子上的紗布,“我是傻了點兒,但是我聽得出你的話外之意,我不欺人但絕不被人欺,即使沒有你的緣故我仍不會妥協。要不是我身上有傷,憑他們幾個叫花子能打得過我?”
侯三撇了他一眼,顯然十分的不高興,把手裏的東西往林洋的身邊一放,語氣很遲緩,粗聲粗氣的說,“居然連你都看不起我這種流浪漢!”
林洋片刻恍然大悟,慌忙補救“怎麽會呢,你貌似跟他們不一樣,或許你是個好人!”
“你對我很沒信心,我好像不應該救你,好人沒好報,況且這個世界上有絕對的好人嗎?”他一邊說一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林洋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這身藍色的西服幹幹淨淨的,而且還挺新,看起來好像沒穿過幾回。
林洋感覺這樣的交談很沉重,不想就這個問題談下去了,好與壞,善與惡,本來就不好區分。幹嘛在這樣的境地下糾結於此,結果隻能是讓兩個人都很不愉快。
他打開身邊的黑色塑料袋,裏麵有兩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還有一個白色的袋子裏裝著熱乎乎的包子。
林洋不敢相信的把礦泉水瓶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瓶蓋子的封口,果然是沒有開封的,滿滿的一整瓶水。
拿出一個包子咬了口,味道很香,很新鮮。剛出鍋的,絕對不是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二手貨。
他一口氣喝了一整瓶水,吃了幾個包子。這時候侯三已經把一身的西裝脫下來,工工整整的疊好,放在剛才裝東西的這個黑色的大袋子裏,剛剛放好,發現褲腳的地方夾著一根幹草棍兒,他趕緊小心翼翼的把它捏了出來,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認一塵不染了,還要用手輕輕的拍打了兩下,確保上麵一塵不染。
把腳上的鞋子也脫下來,一雙白色的休閑運動鞋,幹幹靜靜的,鞋子上一點兒泥巴都沒有。即使穿在腳上一回,想要讓它再如此的一塵不染,估計也要費一番心思打理吧!
林洋一邊吃著包子一邊靜靜的看著他,“他這是幾個意思,難道他的背後還有精彩的故事可以挖?大款假扮乞丐,還是乞丐假扮大款。誒呦喂!說不定眼前的這個候老哥是個深藏不漏的大人物呢?”這下鐵定了侯三有什麽秘密瞞著他,“等一等,自己不問,看他會不會講給他聽。”
侯三還是不放心,拿出另一個朔料袋裏的破衣服,他平時穿的,仔仔細細的用力擦拭了一遍鞋底,這才用袋子把鞋子裝好,輕輕的放在裝衣服的那個袋子上麵。
林洋一直等著他換回之前的破衣服。腰帶係好,扣子扣好,恢複到那個乞丐的模樣,他要坐下的時候,林洋才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哼!”
侯三轉過臉看著他。林洋伸出手,晃了晃手裏的包子讓他看了看。
“你不吃嗎?我可要吃完了!”
侯三晃了晃頭,“我和我閨女一起吃過了!這些都是給你的!”
“你閨女?”
“你收拾那麽幹淨就是為見你閨女?”
“嗯!”侯三語氣沉重的哼了一聲,好像很不情願提及似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倏而,慢慢的把眼神投向了遠方,沒有再講話。
林洋靜靜的等著,把捏在手裏的一小塊兒包子皮放進嘴裏,慢慢的咀嚼著,希望能做到“養生全書”上介紹的那種每一口飯都要咀嚼三十六下的程度。體驗一下這樣做到底能不能吸收食物裏的靈氣,進而使自己長生不老。
靜靜的沒有了一點兒聲音,各種爬蟲截肢動物都沒有爬出來作怪,也沒有風,樹葉也不動。一片死寂,氣氛很沉悶,他們倆一動也不動,就好像為了達到某種效果裝點在亭子裏的石像。
林洋現在才知道,養生全書細嚼慢咽的吃飯方法,完全不適合吃包子時使用,感情這軟軟的包子雖然開始很難下咽,可是咀嚼的時間久了,在嘴裏變得和漿糊一樣,糊住嗓子,更加的無法下咽。
林洋實在憋不住了,咳咳!無可奈何的咳了兩聲。侯三也從他不願意提及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趕緊伸手把另一瓶礦泉水打開。
“給!喝點水吧!”
林洋接過水瓶,偷偷的看了一眼他,臉上的表情仍然是死氣沉沉的。他喝了幾口,衝淡了嘴裏的漿糊。把他們順利的送進胃裏,這樣才能說出話來。
“你……女兒……。”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是不是要把你送到醫院去?”不等林洋的話說出口,侯三有意的打斷他。
“我……去不得醫院,老哥!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得慢慢跟你說,眼下能找個能避風的地方就行,隱蔽一點兒,這裏不行太顯眼了。”
侯三不自然的看著他,“你不會是幹了什麽違法的事兒吧?看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讓人相信你是個逃犯,你的傷挺嚴重的吧!傷口不處理可以嗎?這種事情我可做不來!”
林洋咬了咬牙避重就輕的說“我的傷不是很重,皮裏肉外的,隻是一點兒劃傷罷了!”
“是嗎?你的臉色可不大好,煞白煞白的,像是失血過多的樣子!”侯三懷疑的說。
林洋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半開玩笑似的說“沒那麽嚴重吧!侯哥你可不要嚇我!我可不想這樣委屈的死去。”
其實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傷有多重,雖然僥幸的沒有傷到腸子,但是,刀子絕對捅進他的肚子裏麵了,在肚皮上捅了個可以透風的窟窿,醫院已經給他縫了針,可是現在感染的很嚴重,肚子上鼓起個饅頭大的包。幸好有紗布擋著看不見傷口裏麵流出的惡臭的濃水。
“說句良心話,我挺擔心你的,這麽小的年紀你要是真的怎麽樣了,讓你的父母怎麽活呀!”
侯三的語氣越發的沉重,眼睛好像紅了,語氣發出了悲慟的顫音。林洋感動的差點哭出來,到了嘴邊的話莫名的噎了回去。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故意還轉了一下身。
“沒事兒!候哥你看我什麽事兒都沒有,大好的熱血男兒哪有你說的那麽矯情,一點輕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傷口疼的鑽心,整個肚子都一跳一跳的疼,林洋喘著粗氣勉強忍住,等這句話說完以後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還不能讓侯三看出他的樣子很痛苦,反正無論如何他高低不能去醫院,去了醫院等於羊入虎口,以後的事兒無法估量。
他不懂警察辦事的程序,知覺讓他不怎麽信任那些警察。他隻想弄明白在垃圾場裏的那個小孩到底是怎麽死的?與他爭奪的那個小箱子到底去了哪兒?裏麵裝的是什麽?既然這件事情已經和他脫不了幹係,為何自己不親自解開這些謎團,洗脫自己的嫌疑。
罷了!對於一個在無盡的痛苦中掙紮的人,死或許是一種解脫,比如現在的自己,活著真的很累,雖然有很多的不舍,但想一想過往的苦楚,真不知道來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什麽,是有心的使然,還是無奈的巧合。除了當事人誰能說的清楚,可是創造他的人在哪兒?
這又不是神話裏的神魔世界,難道你們在曆練我嗎?姑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那兩個棄子的畜生到底是誰?
沒有開始,也不知道在那裏結束,甚至是誰在什麽樣的境地裏不小心遺留下來的誰又知道?
人海一粟,我如螻蟻般偷生,又如螻蟻般泯滅,閃不出半點星火,卻要在苦難中裹挾著汙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