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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沈夫人,我在

  “公子?”雲峰低低的開口,“蘇千戶好像不大高興。”


  顧西辭回過神來,略有些頭疼的揉著眉心,“我倒是沒想到,竟是上心至這樣的地步?”


  “公子,您在說什麽呢?”雲峰不解。


  顧西辭抬步往前走,“那兩朵不省心的姐妹花,招惹誰不好,偏要惹上這東廠殺人不眨眼的千戶大人,真是作死攔不住!”


  姐妹花?

  “兩位小姐?”雲峰恍然大悟,“那完了,蘇千戶最拿手的,就是這些折磨人的東西,東廠大牢裏的刑具,比天牢裏還熱鬧,哪天她要是心裏不高興,走的時候把人打包帶回殷都,那可就真的……哭都沒地方哭!”


  蘇幕和沈東湛是全然不同的,沈東湛行事,多少有點光明正大的意思,可蘇幕不一樣,東廠幹的醃臢事,數都數不清,若事事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東廠能有今天?

  人人聞風喪膽,談東廠而色變,也是有緣故的。


  待雍王李琛來了之後,宴席便正式開始。


  身份懸殊,尊卑有別。


  因為李琛是雍王,所以蘇幕作為奴才,理該是末座,其上是沈東湛,沈東湛身為外臣,自然是要高她一等。


  最上位的是顧震,這宴席是顧震所設,自然是主人當家,客隨主便。


  “沈指揮使從殷都而來,本王聽說你們是日夜兼程趕到,真是辛苦至極!”李琛舉杯,“本王身子不適,以茶代酒,敬沈指揮使和蘇千戶一杯!”


  沈東湛舉杯,心裏有些擔慮。


  蘇幕,不會飲酒……


  “實不相瞞,此番來南都乃是奉了聖旨辦差。”沈東湛瞧著杯中酒,“奉旨辦差,不敢有任何差池,是以這酒……咱怕是也喝不成了!”


  說著,沈東湛端起了杯盞,“以茶代酒,清白而來,清白而去,正好!”


  李琛心神一震,“沈指揮使該不會,酒量不好?”


  “雍王殿下尚在病中,不能煮酒相論,我這一人飲酒不也沒勁?何況,皇命在身,豈敢有違?若有差池,這腦袋都該泡在酒壇子裏了。”沈東湛的意思何其明顯。


  咱,不喝酒。


  你,愛喝不喝。


  李琛拗不過,當著顧震的麵,也不敢勸酒,畢竟自個也不沾酒,哪有自個勸人家酒,隻得說了兩句便作罷。


  不遠處,蘇幕如釋重負。


  若是真的要飲酒,她這一杯倒的本事,恐怕要展現得淋漓盡致了。


  如釋重負的何止是蘇幕,還有邊上的年修。


  猶記得上次自家爺喝了酒,最後在庭芳樓裏,生生的鬧了沈指揮使一場,他與周南進去的時候,正好瞧見二人……


  年修醒醒神,哎呦,可千萬不能讓自家爺喝水!


  “賢侄!”顧震開口,“難得你公私分明,時時刻刻謹記著忠君之事,老夫很是欣慰,你爹沈丘處事浮躁,沒想到生了個兒子,卻是這樣的沉穩,好!真是極好!”


  說著,顧震咳嗽了兩聲,端起了杯盞。


  “多謝顧伯父誇讚!”沈東湛端起杯盞回禮,“東湛還年輕,理該像伯父與父親多多學習。”


  顧震喝了口茶,“幹脆,把這酒給撤了,清醒人說清醒的話,免得喝了這黃湯,最後都成了糊塗蛋!”


  “是!”劉徽行禮。


  手一揮,底下人就趕緊把酒給撤了。


  蘇幕這顆心算是徹底的放下了,不過也因為這事,可以看出來顧震對沈東湛的喜歡,再看一旁的李琛,麵色都變了,可見是心裏不太痛快。


  歌舞升平,鼓樂齊鳴,整個將、軍、府算是熱鬧透了。


  從始至終,顧西辭都沒有說話,隻用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愈發為顧家這兩朵姐妹花擔憂,尤其是顧芸兒,這眼珠子都快粘到沈東湛身上去了。


  要不是這麽多人在場,顧芸兒肯定是要撲上去的。


  顧西辭凝眉,一轉眸,正好迎上蘇幕投射而來的,涼意滲骨的眼神,不由的喉間滾動,當下斂眸端起杯盞淺呷一口。


  這種爛桃花,又不是他招惹的。


  要怪,隻怪沈東湛這副好皮相,走哪都有招蜂引蝶的資本!

  顧震與沈東湛倒是相談甚歡,一旁的所有人都成了陪客,尤其是李琛,明明是天子驕子,可到了這顧家的宴席上,竟是何等的不受重視?!


  簡直,豈有此理!

  李琛憋了一晚上,最後還是因為身子不適而起身離開,隻是他離開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宴席也都差不多了。


  但沈東湛和蘇幕,都默契的不願與李琛同行,便站在席間,目送李琛離去的背影。


  “父親!”李琛一走,顧芸兒就開了口,她知道,這會再不開口,隻怕是要來不及了,“今晚天色已晚,還是請沈大哥留下來吧!”


  沈東湛一怔。


  蘇幕心頭陡沉。


  得,桃花開了!


  “天色的確不早了,賢侄,要不然就在廂房裏住著吧!後院多的是房子,你且自個挑著便是。”顧震也是一片好心。


  館驛裏住著雍王李琛,多多少少有點不方便,倒不如他這將、軍、府來得自在。


  當然,顧震是完全沒想到,自家閨女是別有心思,他想著顧芸兒還是頭一次見著沈東湛,怎麽著也不可能一見鍾情吧?


  “伯父?”沈東湛行禮的時候,以眼角餘光睨著邊上的蘇幕,隻瞧著她站在那裏,隱隱透著一股子涼意。


  但是,顧震身為長輩而盛情邀約,沈東湛作為晚輩,委實不好拒絕。


  可若是留下,必定多生事端,尤其是顧芸兒那眼神,連沈東湛瞧著都心生厭煩,那蘇幕見著,還不得更加厭惡?

  思及此處,沈東湛有些心虛,更多的是心慌。


  “就這麽決定了!”顧震咳嗽著,風一吹,身子搖搖欲墜的。


  劉徽趕緊把人攙著,“您還是回去歇著吧?夜深露重,大夫說您不能在外麵待太久,今兒您高興,卑職一直沒敢多說,您看您……”


  “不妨事,不妨事!”顧震麵色發白,“賢侄,不許走,明兒我再與你說說話。”


  沈東湛行禮,“伯父,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顧震忙道。


  沈東湛瞧一眼蘇幕,“我與蘇千戶是一道同來,自然一道同去,若是一人回去,怕是要生出多少閑言碎語。”


  他這麽一說,顧震旋即明白了過來。


  “蘇千戶一道留下!”顧震開口,“去讓人準備廂房。”


  年修以為,自家爺會拒絕,畢竟爺滿臉寫著不高興。


  可誰知道,蘇千戶把腰杆子一彎,竟是應了下來,“多謝顧老、將、軍!”


  年修眉心微凝。


  周南叫苦不迭。


  空氣裏,隱隱彌漫著一股子森寒陰氣……


  廂房。


  “爺?”年修已經鋪好了床褥,“因為是顧家,您怕是不願沐浴,那奴才去打點水,給您泡泡腳?爺?”


  蘇幕一直沒反應,就站在窗口位置,也不知道看什麽?

  待年修走近了,她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爺,那是沈指揮使所住的方向?”年修道。


  蘇幕斂眸,轉身落座,“哼,小蹄子想開花,早晚得掛在枝頭上,才算應景。”


  “奴才瞧著,沈指揮使是半點都不願看她一眼,可見是她一廂情願,跟沈指揮使沒關係!”年修趕緊打圓場。


  事實,也的確如此。


  從始至終,沈東湛都沒有多看顧芸兒一眼。


  對於沈東湛的脾氣,蘇幕還是清楚的,不喜歡的人,他是多一句都嫌廢話,多看一眼都覺得礙眼。


  可她這心裏頭不舒服啊,總覺得自個叼在嘴裏的東西,都被人盯上了!

  “爺,您沒事吧?”瞧著自家爺沉默不語的樣子,年修這心裏頭懸得慌,每每這個時候,就說明爺要出手了,“這是將、軍、府!”


  該提醒的時候,年修還是得提醒一下。


  顧震,不好惹!


  “你好好待著,我出去一趟。”蘇幕抓起手中劍,想了想……又把劍放下,空手離開。


  年修張了張嘴,這似乎也沒什麽可問的,爺這麽匆忙,肯定是去找沈指揮使了唄?想了想,還是把屋內的蠟燭點上,管好門窗,假裝屋內有人罷了!


  如年修所料,蘇幕是真去找沈東湛,以她的經驗來說,這顧芸兒絕對不會放過,今晚這麽好的機會。


  果然……


  隔著屏風,霧氣氤氳。


  “爺,卑職再去打一桶熱水隔著,眼下夜裏還涼,水不能太冷。”周南提著空桶。


  沈東湛點頭,雙臂搭在桶邊上,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去吧!”


  “是!”周南出了門,小心翼翼的帶上房門。


  因為院子裏有顧家的人守著,周南倒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提著空桶就走了,燒個水而已,反正也不會耽誤太久,一會就回來了。


  門,關了。


  須臾,又“吱呀”一聲打開。


  沈東湛倒也沒在意,泡澡的時候最是心情舒暢,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在此時此刻,一掃而光,好不舒坦!

  熱帕子掩在麵上,外頭有顧家的人守著,他倒也沒有多想,還以為這腳步刻意壓著,許是周南提著水桶的緣故。


  誰知下一刻……


  浴桶裏忽然探了一隻手進來,驚得沈東湛冷不丁坐直,麵上的帕子旋即落入水中,一睜眼,卻是顧芸兒捋著袖子,笑盈盈的站在燭光裏。


  “你……”沈東湛第一反應,是轉身背對著顧芸兒,“滾!”


  還好,他泡澡的時候不是光溜溜的,下麵還穿著短褲,要不然……可即便這樣,隻露出個光背在顧芸兒麵前,他也是憤怒到了極點。


  手背上,青筋凸起。


  沈東湛,想殺人。


  “滾出去!”他低喝著,“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若非顧家與沈家乃是世交,顧震如此禮待,沈東湛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這不要臉的東西!

  “沈大哥別誤會,我隻是進來看看,你需不需要伺候?這底下的奴才,都是粗手粗腳的,免不得伺候不周,我……”顧芸兒麵頰緋紅,瞧著沈東湛的脊背,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沈東湛狠狠閉了閉眼,“不需要!”


  “沈大哥……”


  “出去!”


  他是一點都不想聽到,顧芸兒的聲音。


  下一刻,沈東湛驟然抓起一旁的衣衫,不管不顧的往身上套,赤著腳便朝著屏風那頭走去,麵色冷至極點。


  “沈大哥?”顧芸兒追了出來。


  沈東湛突然出劍,冰涼的劍尖距離顧芸兒的脖頸,隻有分毫之差,“再敢靠近,我就殺了你,滾出去!立刻,馬上!滾!”


  她若不是顧震的女兒,他現在就扒了她的皮,把她剁碎了喂狗。


  然則……


  握劍的手,冷不丁顫了一下,沈東湛陡然凝眉,隱約覺得腹,處猛地竄起一股熱流,快速往腦門上衝,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子,隱隱發燙。


  沈東湛眥目欲裂,“你敢!”


  “沈大哥,你怎麽了?”顧芸兒嬌眉微蹙,“是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病了?沈大哥,要不要我給你請個大夫?”


  沈東湛狠狠晃了晃腦袋,視線略有些模糊,劍拿在手中都覺得燙手,“出去!”


  殺了顧芸兒,是不可能的事,否則他與蘇幕,無法活著離開南都,顧震一定不會放過他們,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她丟出去。


  “周南!”沈東湛疾呼,此時此刻,他身子滾燙,但腦子還是清楚的,此刻斷然不敢碰顧芸兒,否則定是要出事的。


  外頭沒有動靜。


  “周南去打水了。”顧芸兒緩步上前,“沈大哥要是有什麽事,隻管吩咐我便是,我就在這兒站著呢!沈大哥……”


  外頭的顧家奴才哪敢進來,顧大小姐可不好惹,若是搞砸了她的好事,他們都不會有好果子吃,輕則吃幾下鞭子,重則非死即殘。


  在顧芸兒近至跟前的瞬間,沈東湛眼疾手快,一記手刀下去,狠狠劈暈了顧芸兒。


  不多時,後窗外傳來一聲響。


  門外的人,微微一怔。


  但是,誰也不敢往裏麵衝。


  一個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一個是自家大小姐,不管哪個都是他們惹不起的,所以他們隻敢當木頭人,老老實實的站遠點,再遠點……


  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把顧芸兒從後窗丟出去之後,沈東湛雙臂撐在窗口處,身子止不住的輕顫著,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大的虧,誰曾想竟是燈下黑,反而虧在了熟人手裏。


  果然,能傷害你的……都是能靠近你的人。


  “該死的東西!”沈東湛咬牙低嗤,就這樣把顧芸兒丟出去,委實太便宜她,應該剁碎了她……


  不過眼下,他得想個法子,解了這身上的東西。


  “爺?”周南推門而入,乍一眼屋內的氛圍不對,當即放下手中水桶,屁顛顛的跑到了後窗位置,“爺,您泡好了?”


  哎,不對,爺怎麽滿臉通紅?


  喲,連眼睛都是紅的?

  “爺,哪兒不舒服?”周南忙問,趕緊上前搭了一把,誰知卻被沈東湛一把拂開。


  這一拂,周南還真是生生嚇了一跳,爺的手這麽燙?

  要說,周南怎麽能當沈東湛的左膀右臂呢?有些事,擱在旁人身上,興許回不過神來,可周南這麽仔細一看,麵紅眼赤,呼吸急促,指尖發燙,腳下搖晃。


  媽呀,這是中了下三濫的招數!


  “爺,您怎麽中招了?”周南壓著嗓門低喚,“卑職這就去打冷水。”


  沈東湛氣不打一處來,“還打什麽冷水?你個……誒,找找看,有沒有冰?我這渾身上下,燒得厲害,快燒死了!”


  “這麽烈,怕是不成!”周南來自江湖,這點伎倆最是清楚,“若是尋常之物,以您的功力,不至於發作這麽快,卑職剛走沒多久,您就這樣了,說明這東西是烈性的。”


  烈性,隻能……


  喉間滾動,周南打量著自家爺,“要不,卑職給您尋個丫鬟?”


  “滾!”沈東湛眥目欲裂。


  周南嚇得一哆嗦,“可卑職、卑職不行啊……”


  沈東湛:“!!”


  差點……怒急攻心!

  “滾蛋!”沈東湛低喝。


  周南是想跑,這種情況下,等爺迷失了心智,誰知道能做出什麽事情來?左不過,他這一跑不仗義,萬一爺真的出了點什麽事,這一世英名,一身清白,不就全完了?

  想了想,周南哭喪著臉,“爺,要不卑職湊合著?您既不想要女人,也沒法自個紓解,這、這要命的活計可怎麽好?”


  “喲?”蘇幕從後窗翻進來,“美人都往外丟,我還是頭一回見著!”


  周南眼睛一亮,“蘇千戶,有勞了!”


  當即,奪門而出。


  蘇幕:“……”


  周南跑路的時候,還不忘把門給合上,把外頭的人都給支開,免得真的鬧出動靜來,招惹來顧震,那就不太好了。“你說你,怎麽這般不小心?”蘇幕轉身關上窗戶,掌心貼在窗戶縫隙上,幽然歎了口氣,“還是說,你瞧著那顧芸兒生得不錯,委實起了心思,想……”


  腰間頹然一緊,灼熱的呼吸,緊隨而來。


  沈東湛死死的將她圈在懷中,濕漉漉的衣衫,緊貼在她的脊背上,不過是一層之隔,哪能抵得住這火燒火燎般的滾燙?!


  蘇幕一顆心,瞬時也跟著滾燙起來,隻覺得他吐在自個脖子上的溫熱呼吸,就跟長了腿似的,拚命的往她血脈裏鑽,惹得她麵紅耳赤,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東湛?”她喚他的名字。


  沈東湛仿若什麽都聽不到,就這麽一門心思的抱著她,如同那粘人的貓兒,死命的往她身上蹭,以至於蹭著蹭著,最後蘇幕也分不清楚,到底他比較燙,還是她更灼人。


  驀地,沈東湛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徑直朝著床榻走去。


  帷幔垂落,春日暖陽般的人,籠在她的上方。


  蘇幕睜眼瞧著,恍惚間又覺得瞧不太清楚,隻覺得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起來,如同那日吃醉了酒一般,看他那樣不真切。


  “沈東湛,你可看好了,我可不是什麽顧芸兒,我是……”


  以唇,封緘。


  蘇幕一口氣沒上來,魂兒都快讓他給燙沒了,如同進了刑房一般,剝皮,抽筋,一氣嗬成,完全沒給她任何猶豫與掙紮的機會。


  這人就跟著了魔似的,癡著她,步步為營,攻城略地。


  在沈東湛安營紮寨的那一瞬間,蘇幕的眉心狠狠皺起,嗓子裏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悶悶的低哼。


  他的手,就搭在她的後背上,容不得她絲毫的挪動。


  嚴絲合縫,她是他的……


  “沈東湛?”她吃痛,喊著他的名字。


  習武之人,原是最能扛疼,可在這個時候,她竟也跟著矯情起來,想知道他到底是清醒的,還是因為藥的緣故?

  沈東湛低下頭,伏在她耳畔,柔腸百轉的喚她,“沈夫人,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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