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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你真的是顧西辭嗎? 為 葳蕤817875 馬車加更1

  難得見她眉眼舒展,沈東湛一時間竟然晃了眼,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她瞧了良久。


  後來,蘇幕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睡著了,更不知道沈東湛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來得靜悄悄,走的時候更是如此。


  站在客棧的後院,沈東湛瞧著自己的一雙手發愣。


  “沈指揮使盯著自己的手,怕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顧西辭站在簷下看他,“是想剁了這雙手,還是在回味著這雙手觸碰過的東西,觸碰過的人?”


  沈東湛回過神來,以指尖輕輕摩挲著掌心的繭子,常年習武,掌心裏的繭子厚實得很,不似顧西辭那雙手。


  白淨修長,指關節處都沒有過深的褶子,手背上更是光潔滋潤。


  顧西辭頓了頓,順著沈東湛的視線看去,發現目標是自己的手,不由的眉心微皺,悄摸著將手掩在袖中負後,“沈指揮使這是什麽意思?”


  “顧公子真是小氣。”沈東湛輕嗬,“瞧你兩眼,還能讓你少塊肉?”


  顧西辭麵色微沉,“沈指揮使說笑了。”


  “說笑?文人就是虛偽,你這不是沒笑嗎?”沈東湛負手而立,“何來的說笑?”


  周南立在廊柱邊上,瞧著後院裏的兩人,一個剛毅,一個陰柔;一個冷峻,一個儒雅,瞧著就像是兩個極端。


  深吸一口氣,顧西辭笑了一下,“沈指揮使似乎對我,敵意頗深?”


  “敵意算不上,看不順眼是真的。”沈東湛轉身。


  顧西辭瞧著黑漆漆的牆頭,“此去煜城路途遙遠,想來沈指揮使還得日日見著我,日日不順心,真是可惜了!”


  “別陰陽怪氣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請纓,又是如何點了蘇幕跟隨?”沈東湛回頭,一雙鷹眸淩厲至極,宛若將顧西辭剖得一幹二淨,“顧西辭,即便我的心思沒你深沉,可錦衣衛多得是眼睛、耳朵,收起你那點小聰明,好自為之。”


  語罷,沈東湛頭也不回的離開。


  周南旋即跟上,“爺,他……”


  “囉嗦什麽?”沈東湛繼續往前走,“回去!”


  說多錯多,露出的馬腳也多,唬人得看對方是誰,心思越多的人,你說兩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足以把他逼得死死的。


  周南頷首,老老實實的跟著。


  雲峰疾步上前,“公子?”


  “沈東湛……”顧西辭猶豫了一下,“真厲害。”


  雲峰皺了皺眉,“畢竟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若沒有兩把刷子,怕也坐不上這個位置,皇上如此器重他,除了齊侯府的關係,應該也有別的緣由。”


  皇帝沒那麽蠢,不會重用一個廢物。


  “以後行事得更小心了。”顧西辭想起之前沈東湛對他的警告,再結合方才的話,唇角的笑意終是消失殆盡,“我原以為,他是靠著祖蔭而得了今兒的功成名就,沒想到……”


  沈東湛,是個狠角色!


  “能窺人心。”顧西辭長長吐出一口氣,“太子殿下那邊如何?”


  雲峰忙道,“聽諸位大人嘮叨了一陣,就不耐煩的趕人走,現如今就在房內待著,還……還把隨行的侍婢叫進了屋。”


  最後那一句,雲峰說得很輕。


  這是什麽意思,傻子都該明白。


  出門在外,饑不擇食。


  “終是改不了這毛病。”顧西辭歎口氣,緩步離開。


  改,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沈東湛回了屋,倒是沒別的反應,將圖紙反反複複的瞧了好多遍,能記住的方位盡量都記在腦子裏,如此一來,萬一遇見什麽事,也不至於迷了方向,亂成一鍋粥。


  他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是錦衣衛的頭,底下人能不能擰成一股繩,全看他的作為,是以這個位置沒那麽好坐。


  “爺!”周南奉茶。


  沈東湛順手接過,轉而瞧了他一眼,“消息可曾回來?”


  “估計快了!”周南忙道,“鷹隼傳訊,多半是明日能回。”


  這一來一回的,確實路途遙遠,想要及時收到煜城的消息,怕是沒那麽容易。


  “我懷疑這顧西辭,跟煜城的事情有關。”沈東湛呷一口清茶,茶霧氤氳,遮住墨色的瞳仁,凝一片霧靄深沉,“遠道而來隻為接近太子,繼而唆使太子去煜城。” 周南一怔,“您這麽說,好像是這個理兒!可他,想幹什麽?”


  “太子立功,可以有很多機會,就拿上次去定遠侯府,太子原就可以接了輕鬆的差事。”沈東湛放下手中杯盞,略顯煩惱的搖搖頭,“此人城府很深,日後接觸要格外當心。”


  周南低語,“您方才是詐他?”


  “他自己心思太多,怪得了誰?”沈東湛幽幽的橫了他一眼,“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他若當真,我也沒辦法。”


  周南:“……”


  正所謂,兵不厭詐!


  “我總覺得此番稅銀失蹤,有些怪異。”沈東湛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多疑的緣故?

  周南不解,“多半是匪盜見財起意,此事也不是到了本朝才發生,古往今來,劫走稅銀之事也不少,咱也不是頭一遭!”


  “但願是我多疑。”沈東湛把玩著手中杯蓋,“隻是單純的劫銀。”


  可心裏都清楚,什麽樣的匪盜能將此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稅銀憑空消失,連帶著那些護銀的侍衛一道,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要做到這一點,起碼得符合三個條件:其一,熟悉地形地勢,熟悉煜城水道;其二,武藝高強,聰敏過人,乃奇人異士也,會障眼法;其三,此事一人不可為,必定是一幫人所做,而這幫人必須齊心協力,紀律嚴明,絕不能是烏合之眾。


  所以,沈東湛心裏不踏實。


  “爺,您去了煜城要不要學個鳧水?”周南低聲問,“您這狗爬式的水性,到了煜城,怕是有點不夠用啊!”


  沈東湛不會水性,而煜城到處是水道,更多的是船隻往來,對他來說的確很吃虧。


  上次跟蘇幕一道落水,他真的是喝飽了水,要不是運氣好,有一根浮木救了二人,隻怕他轉世投胎都已經有胎動了。


  “滾!”沈東湛的眉心狠狠一皺。


  周南嘿嘿一笑,轉身就跑,“爺您好好休息,卑職去外頭盯著!”


  房門合上,沈東湛有些煩惱。


  一夜無事。


  天亮之後,車隊繼續前行。


  這一次,李璟沒有再為難蘇幕,倒是安安分分的在馬車裏待著,內裏擱著兩個侍婢伺候著,車窗虛掩著,時不時的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李璟偶爾望著窗外,卻隻看到蘇幕策馬跟隨,風吹動她的鬢發,掠過她的衣袂,她的眼睛始終平視前方,壓根不注意車內的動靜。


  沿途風景好,奈何無心賞。


  一路上,還算太平。


  眼見著快到煜城了,要麽繞道山路,要麽該走水路,隻有這兩種方式。然則,山路得繞三天,水路則隻需要一日。


  館驛內。


  眾人眾說紛紜,既是來辦差的,自然是想快點趕到煜城,查清楚此事,找會丟失的稅銀,如此才能跟皇帝有個交代,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是以,走水路,似乎成了必選之項。


  但是走水路則有個問題,那就是天氣,春日裏雨水多,江南尤為水汽十足,若是逢著大霧更是艱難,所以走水路有一定的危險。


  而山路也隻是盤山的官道罷了,好歹也算太平,就是耗時太長,在路上需得耽擱三日,對於追查稅銀一案,時日拖得越久,追查起來會越困難。


  簡而言之,時間就是銀子。


  “走水路吧!”李璟靠坐在太師椅上,懶洋洋的開口,“馬車顛得本宮渾身都疼,倒不如快些趕到煜城,要不然本宮非得死在這路上不可。”


  眾人行禮,“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沈東湛沒開口,心裏是猶豫的,旱鴨子上船,那就跟踩著凳子懸梁一樣,隻要這凳子一踹開,基本就玩完。但為了顧全大局,他也沒有別的法子,早點趕到煜城,早點找到稅銀,是重中之重!


  “太子殿下!”蘇幕行禮。


  李璟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蘇幕身上,“你說。”


  “春日裏行船,如遇大霧難免會迷失江麵,又或者與往來船隻發生碰撞,容易出現險情,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軀,豈能明知危險而犯之?”蘇幕俯首,“奴才懇請太子殿下三思,是否再堅持堅持,行山路也未嚐不是好事,沿途可暗訪民情,對稅銀一案並不是全無好處。”


  李璟舔了一下唇,“倒也在理。”


  “奴才覺得,找回稅銀雖然重要,但是太子殿下的安危亦是不可輕視。”蘇幕繼續道,“行船若遇見危險,咱們縱然功夫再高,怕也無力挽狂瀾,隻有坐以待斃的份。眼下匪盜身在何處尚未可知,奴才懇請太子殿下,走山路行官道!”


  李璟點頭,轉而掃一眼眾人,“你們以為呢?”


  諸位大人麵麵相覷,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嘖嘖嘖,還一個個自稱忠君愛國,自稱良臣,結果呢?都沒把本宮放在眼裏。”李璟拍案而起,“讓本宮走水路,這就是找死,你們一個個答應得這麽快,是不是想害死本宮?”


  這話一出,誰敢擔當,當即撲通撲通跪了一地,“臣等不敢!”


  “不敢?”李璟嗬笑兩聲,雙手叉腰,就這麽冷颼颼的瞧著眾人,“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隻要有本宮一日,這太子之位就落不到別人的頭上!你們啊,死了這份心吧!本宮現在決定了,走山路行官道。”


  顧西辭站在旁邊,雙手交叉至於身前,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唇角揚著慣有的微笑。


  話,最初是李璟自個說的。


  最後呢?


  為了順蘇幕的心思,罵了眾人一頓,將自個的話給收了回去,事兒做得很明顯,眼睛不瞎都能瞧出來,奈何太子開口,誰敢非議?


  出了正廳,館驛陪著太子去了廂房。


  周南跟在沈東湛身後,走在長長的回廊裏,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還好蘇千戶開了口,要不然卑職還真是擔心,這走水路雖然快,但是太危險。”


  “她知道我不懂水性。”沈東湛睨了他一眼。


  周南一怔,“蘇千戶,這是在幫您呢?”


  “她這是在還當初,我在定遠州救她的情分。”沈東湛無奈的笑笑,“不過,我寧可她不開口,不必對太子委曲求全。”


  周南心下了然,爺這是心疼了。


  畢竟,太子對蘇幕那心思,周南不瞎,早就看出來了,蘇幕呢……巴不得離太子十萬八千裏,但眼下知道沈東湛不懂水性,怕是不適合走水路,所以才會“規勸”太子殿下。


  理由雖然充分,動機卻因私心。


  “沈指揮使!”身後,傳來顧西辭的輕喚。


  沈東湛頓住腳步,轉身看去,隻瞧著這書生郎立在昏黃的光亮裏,極是斯文儒雅,不由的眉心一皺,“顧公子不去陪著太子下棋,成日跟著我後麵跑,可是想入我錦衣衛?”


  “今兒星光燦爛,明兒是個好天氣。”顧西辭幽幽的開口,“蘇千戶行走江湖多年,一直在外辦差,不可能連這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沈東湛瞧一眼漫天繁星,黑壓壓的夜空中,仿佛綴滿了小眼睛,撲閃撲閃,好看極了。


  “顧公子,有句老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周南開口,“您這什麽時候做了老天爺的主,開口便可測風雲?難不成,顧公子已經得道成仙了?”


  顧西辭笑了笑,沒有理睬周南,而是想目光落在沈東湛身上。


  “你想說什麽?說蘇幕偏幫著我?”沈東湛橫了他一眼,“顧西辭,做人還是簡單點為好,多思多慮易夭壽。”


  提到“夭壽”二字,顧西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想來顧公子此前身子孱弱,也是多思多想的緣故,人啊,就得放寬心,要不然自己逼死了自己,多不值得!”沈東湛低笑。


  顧西辭深吸一口氣,“多謝沈指揮使開導,顧某一定銘記在心。”


  四目相對,大有針尖對麥芒之意。


  周南緊了緊手中劍,雲峰亦是如此。


  “沈指揮使與蘇千戶共過生死,想必也該明白,有些情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抹去的。”顧西辭眸色沉沉,“太子殿下是什麽性子,您應該清楚,還是少讓蘇千戶靠近太子殿下為好。”


  在這事上,沈東湛與他的意見一致,但明麵上,他終究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豈能讓一介儒生指著鼻子教訓。


  “顧公子這麽關心蘇千戶,意欲為何?”沈東湛幽幽的開口,“難不成想拉攏東廠?顧大、將、軍知道這事嗎?”沈東湛勾唇,眸色邪肆,“要不要我替你修書一封,寄回去?”


  顧西辭麵色變了變,仿佛是啞巴吃黃連,愣是沒能再說出話來。


  “顧西辭,你是顧西辭嗎?”沈東湛輕哼,“莫要把人都當成傻子,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你若再敢對我指手畫腳,莫怪我不念沈、顧兩家的舊情。”


  音落,沈東湛拂袖而去。


  顧西辭站在原地,眯了眯眸子,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指關節青白至極。


  “公子?”雲峰有些心慌,“這沈指揮使怎麽會知道……”


  顧西辭吐出一口氣,“沈、顧兩家的舊情?嗬,倒也是,曾經生死之交,其後心灰意冷,老死不相往來。”


  那些陳年舊事,在泥淖中腐爛,一眼望去,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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