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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怒急攻心

  顧西辭喝了點酒,太子盛情,他推辭不過,自然要裝模作樣的喝兩口,好在這兩口酒並不足以讓他喝醉,隻是坐在禦花園的亭子裏,風一吹,有些腦仁疼罷了!

  “公子?”雲峰遞了杯水,“此處風大,還是早些出宮回去罷?”


  顧西辭揉著眉心,“東廠那邊沒什麽動靜?”


  “公子,您說的是什麽動靜?”雲峰揣著明白裝糊塗,“是蘇千戶?”


  顧西辭橫了他一眼,“雲峰,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喜歡表現?是覺得現如今日子太舒坦,懷念以前的日子?”


  聞言,雲峰麵上一緊,當即賠笑,“不敢!”


  “不敢就老實點,少些廢話。”顧西辭幽然歎口氣,瞧著夜裏頗為寂靜的禦花園。


  白日裏的喧囂熱鬧,已蕩然無存。


  “欒督主去伺候皇上,估計是有點名堂,就在您出東宮之後,他便派了蘇千戶前往東宮伺候。”雲峰如實匯報。


  顧西辭“咻”的站起身來,音色沉戾,“你說什麽?蘇幕去伺候太子?”


  “是……是啊!”雲峰愣怔,“往常也是如此,就拿之前二皇子謀反,亦是蘇千戶前往東宮保護太子,這原就是慣例。”


  顧西辭拂袖而去。


  雲峰不解:“……”


  蘇千戶對太子有過救命之恩,這是宮裏人人皆知的事情,是以東宮有什麽事,欒勝都會讓蘇幕過去。


  往常也是如此,沒什麽不妥之處,今兒這是怎麽了?

  “顧公子!”年修喘著氣,聲音都帶著幾分哽咽,“總算找到你了!”


  顧西辭隻覺得心裏咯噔一聲,麵色頓時變了,心知大事不好。


  年修跟著蘇幕,所以這性子和喜惡也跟蘇幕相近,蘇幕性子冷,壓根不待見顧西辭,若無必要,年修也不會私底下來見他。


  如今這般,定是蘇幕出了事。


  且這事,不能與欒勝相商。


  顧西辭腦子一轉,便知道,此事八成與東宮有關,否則滿宮都是東廠的人,年修怎麽可能孤立無援,不得不找上顧西辭這個外人。


  “蘇千戶出事了?”顧西辭問。


  年修紅著眼,“太子殿下喝醉了,爺進了太子殿下的寢殿,然後……”


  還不等年修說完,顧西辭撒腿就跑。


  誰也不知道,這宮裏發生了何事,隻瞧著年修跑在前麵,顧西辭和雲峰跟在後麵,三個人一口氣從禦花園跑到了東宮。


  “公子?”雲峰伸手去攙。


  顧西辭氣喘籲籲的扶著牆,滿頭大汗,一抬眼,不遠處就是東宮。


  然則,東宮內外好似有些繚亂。


  宮道上有不少宮人來來回回的跑,提著水桶往東宮方向衝去。


  “這是怎麽了?”雲峰詫異。


  年修在前麵,見著二人停下來了,當即折返,“顧公子,快些吧!”


  從他離開,去找沈東湛,再後來滿宮裏找顧西辭,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此刻的年修已經不敢肯定,蘇幕是否還完好?

  畢竟,這些年從太子寢宮裏抬出去的小太監那麽多,無一例外,都沒有好下場,不是身子廢了就是死了。


  但即便如此,年修也不願放棄。


  萬一,萬一還有生機可尋呢?

  要知道,蘇幕對太子,可是有救命之恩在先的!


  三人進了東宮,才知道東宮起火。


  許是近來天幹物燥,又逢著今兒是太子生辰,四下光亮非常,風吹倒了燭台,以至於燒起了一小堆的枯葉。


  其後,燃燒的枯葉被風吹得到處飛,繼而點燃了邊上的殿宇,火勢在風的助力之下,一發不可收拾。


  幸運的是,並無人員傷亡。


  所有人都在後院,據說太子李璟也去了後院,現如今還在那裏大發雷霆。


  顧西辭推開了寢殿的門,因著平素李璟的厚待,倒也沒人敢攔著他,隻是剛踏進寢殿,還沒走上兩步,他便頓住了腳步。


  雲峰在外頭守著,免得到時候太子回來了,不好解釋。


  而年修,則跟著顧西辭往寢殿裏衝。


  “顧公子?”年修愣怔,低眉望去,地上橫七豎八的丟著衣裳,有太子的衣裳,也有……褐色的長衫,以及歪倒在地的皂靴。


  年修整顆心都在打著顫,瘋似的撩開帷幔,衝進了內殿。


  內殿,空無一人。


  床榻邊上,還掛著撕碎的中衣一角。


  年修呼吸急促,軟著腿朝床榻走去,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蘇幕的貼身之物,他便如此,靜靜的站在床榻邊,瞧著床榻上那一灘血跡。


  窗外的風,呼嘯著往內鑽,撩起床幔,呼啦啦的作響。


  顧西辭進來的時候,隻看到年修癡愣的立著,沒見著蘇幕的蹤影。


  “別愣著了,去找人!”顧西辭轉身就走。


  年修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抬袖拭去眼角的淚,大步流星的跟在顧西辭身後,跑出了太子寢殿,眼下的關鍵,是把人找回來。


  可是皇宮這麽大,誰知道她會藏在何處?

  “你仔細想想,平時的時候,蘇幕會去哪?”顧西辭知道,不能這樣盲目的找,得有個大概的方向才行。


  這就得問年修,隻有年修知道,蘇幕會去何處。


  年修有些心慌,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在他及時醒過神來,當即報了幾個地方,與顧西辭主仆分開去找。


  東宮鬧糟糟的,其他地方卻安靜得可怕。


  皇宮的守衛,不可能因為一個東宮而悉數奔赴,各司其職,是最基本的職責所在。


  三人連冷宮都找了,就是沒找到蘇幕的去向。


  “爺到底去哪了?”年修急紅了眼,“這黑燈瞎火的,躲在了何處?”


  饒是受了傷,也該出來才是,這樣一味地躲著,萬一傷勢加重,那該如何是好?舊傷未愈,再添新傷,大傷小傷不計其數。


  年修想想都覺得心疼,愈發著急難耐。


  顧西辭也著急,這樣盲目的找下去不是辦法,卻也不能驚動東廠,畢竟蘇幕去伺候太子,是欒勝的命令。


  “你再好好想想,蘇千戶平時有事,會在何處靜心?”顧西辭拽住了年修。


  年修眉心緊皺,“該找的都找了。”


  “公子,蘇千戶會不會已經出宮了?”雲峰忙問。


  顧西辭一怔,別說,真有可能。


  “咱們不能在宮裏久留。”雲峰又道,“要不,出宮找找?畢竟這宮裏咱也不是太熟悉,不如就讓百戶長在這宮裏找,天亮之後宮門口碰頭!”


  年修點頭,“如此可成。”


  “好!”顧西辭斂眸,“我去宮外找,你在宮裏找,務必找到他!”


  雙方,分頭行動。


  可是,誰都沒有把握。


  蘇幕到底,去了何處?

  …………


  寂靜的屋內。


  昏暗至極。


  燭光繚亂。


  沈東湛坐在床沿,瞧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蘇幕,不由的皺起眉頭,極是不悅的瞧著收攏銀針的王太醫,“師伯,你倒是說個話,她怎麽樣?”


  “氣急攻心,沒什麽大礙。”王太醫瞧著他麵上的冷色,極是嫌棄的扯了扯唇角,“哎呦呦,你這是什麽表情?現如今是你求著我,不是我求著你,倒是學會擺臉子給我看?小子,做人不能這樣見色起意,小心咯,色字頭上一把刀!”


  沈東湛深吸一口氣,仔細的為蘇幕掖好被角,這才起身朝著他走去,“到底如何?”


  “不是說了嗎?吐血是因為氣急攻心,沒什麽大礙。”王太醫瞧著雙目緊閉的蘇幕,再看看麵前的沈東湛,“你這小子,猴急猴急的作甚?人家現在還當你是死敵,你倒是巴心巴肺的,回頭反咬你一塊,你便知道她是什麽美人蛇。”


  沈東湛輕哼了一聲,“多謝師伯提醒,我會記住的,一定萬分小心,但是也請師伯保密,有些事情可不敢隨便往外說,畢竟……”


  “得!”王太醫滿臉憤懣,“連師伯都敢威脅了是嗎?哎呦,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仔細我修書一封,遞給你師父,到時候讓他趕緊來清理門戶!”


  沈東湛笑了笑,拱手作揖,“多謝師伯!”


  “我倒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是個丫頭!”王太醫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惋惜,“別人家的姑娘,針織女紅,琴棋書畫,她卻是拿劍殺人,不惜以命相搏,生死都不能自主,倒也是可憐。”


  沈東湛拿起桌案上的瓷瓶,“給她的?”


  “她之前服過藥,給她開藥的大夫醫術不錯,但是有些心急,開的盡是些虎狼之藥,雖然能在最短時間內讓她複原,但最忌情緒激動,否則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樣。”王太醫收拾好了藥箱,“讓她別著急,傷得慢慢治,欲速則不達啊!”


  沈東湛點頭,“多謝師伯。”


  “你小子平素沒這麽禮貌,如今倒是一口一個多謝,嘖嘖嘖……真把自個當她男人了?”王太醫輕哼兩聲,“以前這麽不知道,你臉皮這麽厚?”


  沈東湛的舌,從後槽牙處舔過,繼而幹笑兩聲,“這不是被逼的嗎?”


  “小色胚子!”王太醫罵罵咧咧的出去。


  外頭,周南趕緊上前,“王太醫,如何?”


  “死不了!”王太醫瞧著合上的房門,仔細叮囑周南,“看著點,別讓人看見,免得到時候給你們爺惹來災禍。”


  周南頷首,“我知道!”


  東廠和錦衣衛素來不睦,若是讓人瞧見了,怕是連皇上都會起疑心,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房門合上,沈東湛端著水回到了床前。


  蘇幕還處在昏迷之中,薄唇緊閉,麵色慘白如紙,這般虛弱的模樣,倒是與她白日裏的冷冽張揚,大相徑庭。


  柔和是柔和了些,但更多的是讓人擔心。


  沈東湛寧願她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也不願她躺在床榻上,氣息奄奄,為人魚肉。


  將藥丸塞進蘇幕的嘴裏,他以掌心托起她的後腦勺,將水往她嘴裏灌,可誰知這水卻沿著唇線,從唇角滴落。


  藥,咽不下去。


  沈東湛趕緊把人放平,撚著帕子輕輕擦著她的唇角,蒼白的皮膚因為他的擦拭,略顯微紅,驚得他慌忙收手。


  平素用力太猛,眼下忘了收力。


  他坐在那裏,呼吸微促,如王太醫所說,她傷勢未愈,得慢慢的調養回來,不吃藥如何能痊愈?如何能好轉?

  她這傷的起源,也與他有些關係。


  如果當初是他接下尚遠這一刀,也許……


  想了想,沈東湛往嘴裏灌了一口水,徐徐俯身吻上她的唇。


  舌,抵著她嘴裏的藥,慢慢的推入她的咽喉,合著那一口水,終是讓她吞咽下去,隻是她那兩道眉,卻因為異物的攪動,而微微擰起。


  恍惚間,羽睫顫抖了一下,微微破開一道眼縫。


  模糊的視線裏,仿佛有個人影,看不清楚模樣,卻是那樣的偉岸高大,遮天蔽日似的,擋住了所有的光亮,將她攏於他的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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