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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他歸心似箭

  李璟定定的望著這張臉,明明可以活得很精致,卻非要拿命去換日子,“在你眼裏,本宮就如此不堪,你寧可死在外頭,也不願意讓本宮護著你?”


  “殿下,您護得住奴才一時,可護得住奴才一輩子?”蘇幕問。


  李璟一怔,這問題,他答不上來。


  皇家兒女,誰知道自己的最後結果是什麽?

  不到掀開答案的那一刻,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先帝駕崩之後,坐在皇位上的是誰?若你不能坐在那位置上,那麽就隻能淪為階下囚,又或者閻王殿前一亡魂。


  “殿下捏疼奴才了!”蘇幕說。


  李璟依依不舍的鬆開手,依舊蹲在她麵前,盡量與她保持平視,“若是哪日,本宮有能力護你周全,你是不是就願意,到本宮身邊來了?”


  蘇幕沒有回答他。


  這種事,誰知道呢!


  未來可期,未來可欺!

  “蘇幕。”李璟將她攙起,“武林盟的事情,本宮會讓顧西辭去處置,你以後就不必擔心他們會欺擾你,敢跟你作對的,便是與本宮作對,本宮會一一替你處置幹淨!”


  蘇幕愣怔,“多謝太子殿下。”


  音落瞬間,蘇幕猛地僵直身子。


  李璟已經牢牢的將她抱在懷裏,俯首垂眸,將下顎抵在她的肩頭,“記得本宮的好,以後都是要還的。”


  語罷,李璟鬆開她,拂袖往外走。


  蘇幕站在原地,目色沉沉如刃。


  好半晌,年修急匆匆的進門,“爺?”


  蘇幕還站在那裏,麵色沉冷得可怕。


  “爺,沒事吧?”年修駭然,“太子殿下已經走了,顧家那小子也走了!”


  聞言,蘇幕扶著桌案,溫吞的坐了下來,“準備熱水,我要洗個澡。”


  “是!”年修也不敢多問,行禮退出房間。


  想來是爺這一路,奔波勞碌太過辛苦,想泡個澡好好休息罷了!


  這麽一想,倒也無可厚非。


  車內。


  “你說,蘇幕為什麽不肯接受本宮的好意呢?”李璟不明白,是自己不夠尊貴?還是對她不夠好?表述得不夠清楚明白?


  顧西辭躬身,“殿下,急不得!”


  “你也看到了,她身為東廠千戶,到處奔波,四下勞碌,本宮隻是想讓她過得好一些,輕鬆一些,不至於這麽累。可她呢?死守著東廠不肯走。”李璟很是頭疼。


  顧西辭笑了笑,“殿下,千戶大人一身好武藝,您讓她閑賦在側,她自然是不習慣的。待哪日,她倦了這殺戮,便會想到您了!您需要等待,耐心!”


  “等?本宮等了很久了。”李璟歎氣,“本宮一直在等。”


  顧西辭搖頭,“可您光等是沒用的,眼下皇上身子不大好,多少人對東宮之位,虎視眈眈,若是您無法自保,又哪有什麽未來呢?”


  李璟無奈的笑了笑,別開頭望著車窗外,眸中掠過一絲冷冽。


  虎視眈眈?


  這個詞,用得極好。


  馬車,朝著宮內揚長而去。


  夜裏的時候。


  李忠進了一趟院子,為蘇幕檢查傷勢,“還是要好好休養,這氣血紊亂的,沒個三五日定不下來,最好能安安生生的,靜養十天半月。不多,就十天半月!”


  “忠叔?”蘇幕低喚。


  李忠板著臉,“不成!身子雖然是你自個的,可也由不得你了!”


  “知道了!”蘇幕揉著眉心。


  李忠歎口氣,“每次都說知道,可每次都做不到,千戶大人,您是千戶,不是貓妖狐狸精,沒有那九條命,可不敢再折騰了!你看看你那傷口,疤去不掉,病根也去不掉,這長此下去……”


  “忠叔!”蘇幕快速打斷他的話,滿臉的誠懇,“知道了,這回我真的知道了!您放心,我定然好好養著,此番東廠沒有要務,我也不必再出去辦差,定會將傷徹底養好。”


  李忠滿臉的不相信,那眼神,就跟看著自家逃學的孩子,孩子信誓旦旦的跟你保證,下次肯定能狀元及第。


  “可信度不高!”李忠搖搖頭,“哪次不是用這樣的話糊弄我?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能每次都上你的當?”


  蘇幕想了想,“那讓年修盯著我!”


  “狼狽為奸。”李忠用四個字,形容這對主仆,“你說什麽,他做什麽,那小子還能違拗了你的意思?”


  這倒是實情。


  年修唯命是從,隻要是蘇幕說的,他都會照辦。


  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見著蘇幕許久沒開口,大抵是左耳進右耳出,李忠無奈的歎口氣,略帶傷情的呢喃,“我知道,這些話你都不愛聽,可到我這年歲,是活一天少一天,總歸是想見著,主家大仇得報的那一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天!”


  “年修!”蘇幕揉著眉心,“拿藥來!”


  年修趕緊屁顛顛的去拿藥,“奴才這就去!”


  “好好吃藥。”李忠歎口氣,背著藥箱慢慢悠悠的走出去。


  出了門,年修在回廊盡處豎起大拇指。


  回頭看了一眼房門,李忠疾步朝著年修走去,“去了永慰縣一直沒怎麽吃藥吧?我瞧著她這傷勢非但沒有穩定,反而真氣不穩,血脈阻滯。”


  “忙。”年修還苦笑,“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素來死扛著,能不吃藥就不吃藥,隻有到了萬不得已,性命攸關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吃藥。”


  李忠歎氣,“我就是知道她這任性的毛病,所以把藥都煉製成了丹丸,這還吃不下?可這煉製的丹藥,終究不如喝下去的好,煉製過程中多多少少有所損耗,也是我學藝不精,沒能煉製得徹底。”


  “現如今不是肯吃藥了嗎?”年修笑道,“好事。”


  李忠想著,姑娘大了,總不能一味的叨叨,也叨叨不了一輩子。隻是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處境,怕是不可能尋覓良人,托付終身了。


  “李大夫,怎麽了?”年修不解,瞧著他這副心事沉沉的模樣,委實有點怪異,“爺肯吃藥是好事,你歎什麽氣?”


  李忠想了想,低聲問,“你們去永慰縣,和錦衣衛碰頭了吧?”


  “碰了!”年修點頭,“怎麽了?”


  二人緩緩朝著藥廬走去。


  “這沈東湛和咱們爺……”李忠頓了頓。


  年修冷笑,“勢不兩立,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哦!”李忠訕訕的閉了嘴。


  罷了,那就沒什麽可問的。


  “李大夫,您問這個幹什麽?”年修不解,“咱們這些年和錦衣衛的形勢,你這心裏還沒底,怎麽問出這樣的話來?”


  李忠皮笑肉不笑,“我這不是擔心她的身子嗎?”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會讓錦衣衛,以及任何人,傷及爺分毫。”年修信誓旦旦。


  李忠愣愣的瞧著他,就因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趕緊的,把爺的藥拿來罷!”年修提醒。


  李忠回過神,想想也是,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


  喝完藥,蘇幕別開頭,麵色沉沉,可見心情不是太好。


  “延州那邊來的消息,說是這件事可能真的跟宮裏一位貴人有關。”年修將空藥碗遞給底下人,合上房門匯報。


  蘇幕喝了口水,壓下嗓子裏的苦澀滋味,“皇帝膝下諸位皇子,能確定是哪位嗎?”


  “您為何這般肯定,是皇子所為?也許是……”年修頓了頓,“王公大臣,王孫子弟,多得是啊!”


  蘇幕挑眉看了他一眼,“廢話太多。”


  “是!”年修心頭一緊。


  蘇幕放下手中杯盞,“睿王此前去了一趟定遠州,算是對朝廷有所貢獻,不會做出這等蠢事,讓自己前功盡棄。”


  當然,也不可能是太子。


  傻子才會把自己的證據,遺落在殺人的現場,除非是執行特殊任務,否則他們這些人出行,很少會帶有明顯身份特征的東西。


  畢竟,所有的任務,都有失手的可能。


  一般來說,他們身份的暴露,是因為武功路數,或者是身體特征,但這種暴露是沒有證據的,隻能靠對方猜測而定據。


  “睿王不可能,想來也不是雍王。”年修低語,“這雍王殿下素來頑疾纏身,想必也沒這麽精力和心思,去倒騰這些。”


  雍王是個病秧子,病秧子是不可能策馬去獵人頭的,這等激烈的活動,不適合他,他自然也不會去做,否則便是活膩了。


  更重要的是,雍王不是裝病!


  娘胎裏帶出來的先天不足,宮內宮外,人人皆知!

  “靖王也不太可能。”年修皺了皺眉頭,顧自分析著,“這靖王殿下出身不高,其母至死也隻是個惠貴人,就算他有心要謀權,可滿朝文武,哪個敢把賭注下在他身上?且這靖王深居簡出,好遊山玩水,又時常不在殷都。”


  語罷,年修抬頭望著蘇幕,“爺,您為何不說話?”


  “最不可能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蘇幕瞧著明滅不定的燭火,“這人世間,黑白顛倒,還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年修頓了頓,“爺,您說這幾位皇子之中,哪個是最有可能是幕後黑手?”


  “睿王招搖,雍王靜養,靖王神龍見首不見尾。”蘇幕隻覺得嘴裏仍是苦澀難當,“這三人都有可能。”


  唯獨太子不可能。


  “來日得空,我得會會大公主!”蘇幕起身,朝著床榻走去。


  見狀,年修行禮,“奴才告退!”


  房門合上,蘇幕上了床榻。


  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心情不太好,有些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這碗藥的緣故,渾身都不太舒坦,有點……不明所以的煩躁。


  好似,少了點什麽?

  夜色沉沉,夜鳥微鳴。


  噠噠的馬蹄聲,漏夜進城,未驚動旁人,直入宮闈。


  黎明之前,沈東湛已經跪在了禦書房,跪在了皇帝跟前。


  “混賬東西!”皇帝狠狠的將禦狀摔在桌案上,“獵人頭?虧他們能想得出來,有本事上戰場去殺敵去!”


  沈東湛垂眸,“臣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先行一步,親自來稟報皇上,免得到時候囚籠押至,措手不及。”


  “延州府,扈崇貴!”皇帝微微揚起頭,指尖輕輕敲著桌案,“此事影響深重,若是傳揚開來,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民心慌亂,不利於江山穩定!”


  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沈東湛心知肚明。


  皇帝有皇帝考量,天下為重。


  百姓有百姓的訴求,公道人心。


  “讓囚車不要進城。”皇帝沉著臉,“容朕想清楚。”


  沈東湛斂眸,“那臣讓馬隊走慢一些,盡量拖延回城的時辰。”


  “如此最好!”皇帝點點頭,“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朕需要考慮一下,該如何定罪,才能既平民憤,又不會招致天下大亂。”


  沈東湛行禮,“臣,告退!”


  “沈卿。”皇帝又道,“這件事……”


  沈東湛躬身,“被逼上山的百姓,都已經被周柄屠戮殆盡,無一人生還,知道這件事的也就是延州府台和咱們這些人。”


  “好!”皇帝擺擺手,仿若倦怠到了極點,“下去吧!”


  沈東湛行禮,快速退出禦書房。


  宮道上,周南等候多時。


  “爺?”周南上前,“如何?”


  沈東湛沒說話,微微揚起頭,瞧著暗沉沉的天空。


  黎明前的黑暗,果然不見半點光亮。


  “咱們這連夜趕路的,竟是沒有結果?”周南愕然,既是沒有結果,那他們這著急忙慌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趕回來,到底為的什麽?

  沈東湛緩步走在空寂的宮道上,及至宮門口時,轉頭瞧了周南一眼,“傳令回去,放慢行程,囚車不入城!”


  周南一怔,“這……”


  “照做!”沈東湛拂袖而去。


  周南俯首,“是!”


  囚車,不入城?


  這便是皇帝下的令嗎?

  用意何在?


  沈東湛沒有策馬,隻身走在街頭,朝著自己的府邸走去,明明沒離開多久,卻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真是奇也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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