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小妖精
胃癌到了晚期，發病的時候，就不隻是胃部疼痛了，而是渾身疼痛。
因此白顯銳走後，顧禦庭和寧萌進來時，便看到他趴在病床上，輕輕閉著眼，雖然沒發出什麽聲音，但從他微蹙的眉頭，便可以看出來他在忍受疼痛。
顧禦庭沒做聲，直接走過去，修長的手指落在顧立川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按壓著，以此來緩解他身上尖銳的疼痛。
顧立川睜開眼睛，眸中現出一絲疲倦，“是禦庭來了啊？”
“是啊，伯父，是我，我和寧萌一起來看看你。”他一邊說，一邊繼續按壓。
顧立川繼續趴著，歎息了一聲，再次閉上眼睛休息，仿佛這樣，疼痛感就能減少些。
寧萌和顧禦庭在病房裏，陪了顧立川大半個晚上，顧禦庭便說：“小倔強，我先送你回家。”
寧萌想著自己留下來也不合適，就答應了。
顧禦庭送完寧萌，便再度回到醫院裏來。
他拿著濕毛巾，給顧立川擦完身子，又一根一根地給他擦著手指，當真像個兒子一樣。
“伯父，跟我說說話吧。”
“你想聽什麽？”
“我想聽聽伯父的心裏話。”
顧立川沉默良久，忽然問他：“那天晚上，在家裏健身房，你父親說的話你相信嗎？”
“伯父說的是哪句？”
“我對你母親有想法。”
“我相信伯父說的。”顧禦庭語氣淡淡，就好像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但是我覺得，愛一個人的時候想要和她在一起，才屬於正常情感。”
顧立川忽然目光直直地看著他，轉瞬卻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就搖起頭來。
“禦庭，你一定已經知道了吧？你伯父我啊，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而且，還是一個斷了左腿的將死之人。”
“伯父，真正愛你的人，是不會嫌棄的，我從不相信人會有前世今生，人這一生十分短暫，眼睛眨著眨著一生就沒了，所以才會有‘及時行樂’這樣的說法，免得辜負世間走一回。”
這回，顧立川隻是笑著看他，沒有再說話。
顧禦庭也跟著沉默下來。
這個晚上，顧禦庭在病房裏陪著他，起初是沒什麽的，但是到下半夜的時候，顧禦庭間或聽到他傳來痛吟聲。
但他裝作熟睡的樣子，什麽也沒聽到。
他的伯父，是陽城市長，半生風華、半生驕傲，遭遇再困難的事情，他都沒有哼過一聲。
今晚，他究竟是有多痛，才會發出聲音？
顧禦庭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痛苦的事情，因此，一直到天亮，他都默不作聲，裝作睡得很安穩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他照顧顧立川吃過早餐，又陪他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他沒有回家，而是去的公司，下午的時候，寧萌來公司找他，和他一起回家。
回家的時候，白顯銳已經將顧立川的情況，全部告知家裏人了。
而醫生的說法是，如果情況好的話，還能活兩年左右。情況糟糕的話，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了。
一時間，顧家被悲傷的氣息籠罩著。
白顯銳來的時候，還說到了顧禦庭和寧萌婚禮舉辦的事情，他說顧立川希望他們兩個可以如期舉辦婚禮，也許他還能在參加他們的婚禮之後再去世。
他說這話時，顧家誰都沒有表態。
畢竟顧立川此時的情況，誰還有心思去舉辦婚禮？
但是晚飯過後，容意卻將顧禦庭和寧萌叫到自己房間裏去。
“我已經想過了，你們兩個如期舉行婚禮吧，也許你們伯父能夠活到兩年後，或者更長的時間，難道你們的婚禮要等到兩年後嗎？所以我覺得你們可以如期舉辦婚禮，你們認為呢？”
顧禦庭和寧萌坐在她的對麵。
他們都沒有回答容意的問題。
顧禦庭反而問道：“媽，你對伯父是什麽樣的感情？”
容意一怔，眸中明顯閃過慌亂，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他是你的伯父，我對他當然是妹妹對兄長的感情了。”
顧禦庭追問：“你們在大普山逃命的時候，沒發生過什麽嗎？”
寧萌看看顧禦庭，她竟然開始忐忑起來，那天晚上逃命的時候，他們能夠發生什麽？
顧禦庭的問題也實在是太大膽了。
容意皺眉，發生了什麽？
實質性的事情是什麽也沒有發生的，隻是那天晚上……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那天晚上，他緊緊拉著她的手，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和溫暖。
這是她從別的男人身上，未曾有過的感覺。
可是這又怎麽樣呢？他是她的兄長，他有妻有兒，她自己也有一雙兒女！
一切都已經很好了，她不能再奢望更多。
“那天晚上，你和小萌不是也在山上？我們有沒有發生什麽，你們不知道？”
容意敲了一記顧禦庭的額頭，“你這個當兒子的，是怎麽想你媽媽我的？”
顧禦庭往寧萌旁邊躲了躲，說道：“我以為我媽是個很勇敢的女人，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遇到了自己愛的人，就會義無反顧地追上去，難道是我想錯了？我的母上大人事實上是個膽小鬼？”
兩人的言語和語氣，都極盡俏皮，可說的卻是十分嚴肅的話題。
“你！”容意窒了窒，氣鼓鼓地瞪著他！
“我告訴你，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和膽量扯上關係的！現在說的是你和小萌的婚禮問題，我看你這是不想舉辦婚禮的節奏啊，嗯，兒子？”
她這是故意轉移話題的意思了。
顧禦庭也不好再堅持下去。
容意又對寧萌說道：“小萌，這小子太過分了，居然半點不著急和你的婚事，我給你提個建議，十天不理他！哦不！二十天！”
寧萌心裏雖然發酸，但卻還是被她說得“噗嗤”笑出來。
不論何時，她的容阿姨總是這麽逗逼，這麽可愛！
也許，這就是她的保護色！
顧禦庭也跟著道：“小倔強，我覺得自己有個假的媽媽。”
最後的結論是，兩人下個月十九號，如期舉辦婚禮。
寧萌和顧禦庭一起從容意的房間裏出來時，歎了口氣。
顧禦庭見她心情不好，就帶她出去走走。
“顧禦庭，你說阿姨喜歡伯父嗎？”
顧禦庭搖頭說：“應該不喜歡吧。”
“不喜歡？”
“嗯，他們是彼此生命裏的人，隻有愛，沒有喜歡。”
寧萌停下來，氣鼓鼓地說道：“我說的是愛情！”
“愛情？”顧禦庭轉過身來麵對著她，雙手撐在她的肩上，“媽是否愛著伯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愛你。”
“貧嘴！”
“隻有你才值得我貧嘴。”
顧禦庭拉著寧萌，大步走向最右邊的那棟小別墅。
很久以前，寧萌去過這棟小別墅，當時顧禦庭因為她受傷，卻又不想被顧長峰知道，於是就住進了這棟小別墅。
裏麵是地中海裝修風格，以藍色為主色調，浪漫又美好。
當時他告訴她，這是容阿姨住的。
但是寧萌從未看見容意出入過這棟小別墅。
現在顧禦庭帶她過去，是要幹什麽呢？
推門進去，裏麵依舊保持著先前她見過的裝修風格，而且一塵不染，很明顯，每天都會有人過來打掃。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啊？”寧萌問。
再進入這個地方，她依舊很喜歡。
小時候，她就跟媽媽說過，自己最喜歡這樣的裝修風格，而媽媽也曾笑著對她說，一切都有可能會實現。
然後她就等待著、等待著……
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父母離婚，母親車禍身亡，父親遠走他鄉……
當真是每個美好事物的背後，都隱藏著血淋淋的回憶。
“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喜歡啊，這麽漂亮的房子，每個女孩子都會喜歡。”
“但是這個漂亮的房子，卻是為了特別的人，建築裝修的。”
“為誰？是為了我嗎？”寧萌第一次遇見顧禦庭時才三歲，連他的長相她都不記得了，更何況是當時的對話？她當然更加沒有記憶了！
顧禦庭敲敲她的腦袋，“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美？你認識我的時候，這棟房子不是已經存在了？怎麽可能是為你建築裝修的？”
真是小笨蛋一個，這樣的問題她都能問出來，那就別怪他不告訴她實話了。
“那你是為誰？”
“為了一個女孩子！”
“難道那個女孩子不是我嗎？”寧萌瞪大眼睛，如果他敢說不是，她就跟他沒完，二十天不理他！不，三十天！
“嗯……讓我想想啊！”顧禦庭背著手，走了兩步，而後來到寧萌麵前，親了她一口，才大聲道：“這是個秘密！”
“我……”去！
寧萌差點罵人！但她忍住了！
“顧禦庭，你別跑，本少女要抓住你，你居然敢耍本少女，看我抓到你之後，怎麽狠狠懲罰你！”
顧禦庭往樓上跑，寧萌咚咚咚地追上去，然後就追到臥室去了。
顧禦庭從門背後偷襲寧萌，將她抱起就壓到了大床上。
他雙手撐在她兩側，壞笑著問：“小情人，你要怎麽懲罰我呢？我很期待喲。”
這是繼顧立海出現之後，顧禦庭第一次在寧萌麵前露出這樣的壞笑，讓寧萌感覺，顧禦庭已經從顧立海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他是該走出來了。
她摟著他的脖子，笑著道：“我要做……小妖精！所以，哼哼，你受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