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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百一十五章 加班必須給領導看到

  早上七點鍾,政府大院就隻剩扶貧辦還亮著燈。


  回去洗了個澡,穿著球服拖鞋的陳得益趴在桌子上睡覺。江春水勸他回宿舍休息,陳得益義正言辭的說必須要等鎮長他們過來之後才回去,不然這個通宵不就白熬了。


  江春水無語,作秀到了這個程度也是一種水平了。不過老實說,陳得益能得到鎮領導的高度評價,其實這裏頭還是有講究的。比如這種作秀的本領,迎合領導的技巧就是江春水不屑於做,也不具備的。


  但實際上,官場的升遷攀爬往往跟付出多少、能力強弱並沒有太直接的關係,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取決於你和領導的關係如何,以及領導對你的感觀如何。


  領導說你行,你不行也行。領導說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就是這個道理。


  付出總有回報,這話放在陳得益身上再貼切不過。快上班的時候,何斌領著黃新來了扶貧辦。


  一進門,見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陳得益,何斌難得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背過身來偷偷朝黃新豎起了大拇指,反而是對雙指一直在鍵盤上翻飛的江春水沒有任何的表示。


  黃新湊上前去,問道:“怎麽樣?弄出來沒有?”


  江春水沒抬頭,繼續以不慢的速度敲擊鍵盤,“還差一點,不過估計半個小時之內可以搞完。”


  何斌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不悅道:“怎麽還沒搞完?!昨晚黃新沒跟你們說今早一定要把材料拿出來?”


  麵對何斌的質疑,江春水沒時間委屈,打他們進門後第一次停下手裏的動作,解釋道:“一些數據對不上,隻能等各村的材料報過來之後才能匯總。現在還差幾個村的,我已經通知他們在搞了,不過應該還要點時間。”


  何斌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沉聲道:“搞快點,務必讓他們在八點鍾之前把材料報過來!”


  黃新看了一眼江春水桌麵,碩大的玻璃材質的煙灰缸裏擠滿了煙頭。他默不作聲的走過去,把煙灰缸的煙頭倒進垃圾桶。


  何斌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立馬明白了黃新此舉的用意。這老狐狸是借此告訴自己,人家江春水為了這點材料可是熬了一個通宵的。


  看到滿臉疲憊卻已然緊盯著電腦屏幕的江春水,何斌也不禁有些感觸。


  想當年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領導一句話,下麵跑斷腿。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個鎮長的位置是熬了多少通宵,醉了多少酒局,忍了多少委屈才換來的。


  何斌從包裏摸出一盒左江市麵上不常見的九五之尊,給黃新和江春水各丟了一支過去。


  黃新接過煙,拿出打火機先給何斌點上,笑道:“小江啊,要是今天的檢查能過關,昨晚的煙錢你可以去找鎮長報銷。”


  何斌顯然很受用黃新的這一套,換上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笑嗬嗬的說道:“連包煙還要找我報銷,好要你這個副鎮長幹什麽?我平時的作風是粗暴了一點,但是有句話我今天擺在這裏,隻要是能做事肯做事會做事的人,我何斌一定不會虧待他!錢算什麽!隻要你們扶貧辦把事情做好了,該花的錢你黃新給我花,不說一包煙,你們一年的煙錢我都給你們解決,還保證都是好煙。”


  “鎮長,那我們這些不抽煙的咧?”


  換了一套職業正裝的陸菲急衝衝的走進門,剛好聽見何斌的話,故作生氣的問道。


  何斌回頭一看,臉上的笑意更濃,打趣道:“這男同誌的的問題我可以解決,你們女孩子的我可解決不了,也不敢解決啊!哈哈…”


  在座的幾個男人都是講慣了葷段子的老手,何斌話裏的意思大家自然心知肚明。領導講笑話,就是再沒有幽默細胞的下屬都能開懷大笑。於是乎,像是點擊了順序播放鍵一般,黃新剛裂開嘴,剛醒過來的陳得益和江春水變自然而然跟著笑了起來。


  昨晚偷跑回去睡覺的陸菲本來還擔心來晚了會被領導知曉自己沒有加班的事實,所以一大早就跑過來希望製造一個自己一直都在辦公室的假象。還沒進門就聽到何斌的聲音,心想這下完了,自己偷奸耍滑沒有奉獻精神的印象算是根深蒂固了。不過還算自己機靈,臨時插話進來,好歹挽回點劣勢。


  隨著兩位領導不懷好意的笑聲,陸菲僅有的那點忐忑頓時也煙消雲散。


  “怎麽,小陸昨晚也熬了一個通宵?”何斌微微側過身,關心的問道。


  陸菲臉一紅,偷偷瞄了江春水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膽子頓時頓時大了起來,點頭道:“事情主要還是春水哥他們做的,我就隻能打點下手。”


  這話說得無懈可擊,既堵住了江春水他們的嘴,也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一直加班到現在的事實。


  陳得益神情微變,本來就黑的臉一下子變得越發的陰沉起來。不過他也不是雛兒,知道這時候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大度,所以盡管心底惱火至極,他還是忍著沒說話。


  陸菲顯然篤定了江春水不是那種會當麵揭人短的莽夫,得寸進尺的拿出昨晚做好的一張報表遞給何斌,邀功道:“鎮長,這是我昨晚做的材料,您給看看是不是還需要補充點什麽。”


  泥菩薩也有火氣,何況是在這裏睡了半天就等著跟領導邀功獻媚的陳得益。


  自己這個真正熬了個通宵的人都還沒開始表現呢,你一個半分力沒出的家夥就想跑出來摘桃子!

  陳得益下意識的就想要揭穿陸菲的謊言,江春水這時候恰到好處的咳嗽了一聲,陳得益瞬間警醒過來,給江春水投去感激的目光,硬生生停下了自己剛才油然而生的愚蠢的想法。


  幾個人又閑聊了一會,何斌又交代了一些事項就離開了。黃新不放心,繼續陪著江春水作了一會兒材料,等材料齊活之後親自打印了一份拿去鎮長辦公室。


  黃新一走,江春水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從昨晚八點到現在,足足十二個小時,能堅持到現在,江春水純粹是靠一股子不達目標不罷休的意念在支撐。現在任務完成了,那股氣也就散了,江春水隻感覺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模糊飄蕩,像極了科幻電影裏關於末日的描述。


  鎮長剛走,達到目的的陳得益就撤退了。江春水把桌麵收拾幹淨,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跟陸菲說道:“我回宿舍眯一會,有事你打我電話。”


  陸菲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江春水也沒多說什麽,轉頭直接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黃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被子鋪得平平整整,地麵也顯然被打掃過,饒是再有心的人進來看到這幅場景,也絕不會想到昨晚這裏竟然睡了一個女人。


  黃英無疑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這種細心不僅體現在工作上的吹毛求疵,更表現在生活的一切瑣碎細節之中。不同於王靜,黃英更敢於表達自己的情緒,也更敢於為自己的喜憎付諸行動。也不同於秦婉如,黃英更具備在感情生活中保持理智的技巧,從不因愛而盲目,更不會因為虛妄的感情給不給自己退路。


  不過在連接經曆了王靜和秦婉茹的事情之後,江春水已經失去了對愛情最初的那份美好憧憬。


  愛情,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你有我想要的,而我恰好出得起相應的價碼,一拍即合皆大歡喜。隻不過交易總是隨著市場波動的,從沒有價值一成不變的商品,也不會有始終守舊如新從不考慮更新庫存的買家。


  在獲悉黃英同李勇的關係之後,起初江春水確實異常惱火,恨不得跑去李勇辦公室大鬧一場,哪怕自己灰頭土臉也要讓那對奸夫淫婦身敗名裂。


  但時間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會讓人因年齡的增長而越發的堅忍,控製情緒的能力也會隨著年輪的前行而愈加遊刃有餘。


  水深流緩,人深語遲。等最開始的那股惱怒隨著理智的回暖而逐漸緩和,江春水也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古人說,大智若愚大概就是這麽道理。到了江春水這個年紀,就會明白這世上其實並不存在感同身受的事情,一個人隻有不寄希望於得到他人的理解,而努力去嚐試理解別人,他才能活得相對幸福一點。


  江春水選擇沉默是因為他懂得,這世上原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是非多是因為各人所處的角度位置不同,你站在你位置,自然覺得自己理所當然。他站在他的位置,同樣也會覺得自己無可厚非。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我們終歸不能把自己當成主宰者,肆意以自己規則權衡他人,予取予求。


  江春水沒有功夫去體會黃英過於常人的細心之處,對著電腦盯了十多個小時,他是真的累了。


  簡單衝了個涼,江春水睡衣都顧不上換就倒在床上蒙頭睡去。


  “我曾經跨過山河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一陣急促的來電鈴聲在床頭響起,已然睡死過去的江春水毫無反應。


  鈴聲剛停不到幾秒鍾,又再固執的響起,樸樹略帶滄桑的聲音在一刻似乎也突然尖銳起來。


  江春水困得要命,雖然依稀聽到有電話打進來,但透支的身體實在不聽使喚,像極了老化怠工的零部件,硬是不給意識一絲占據上風的機會。


  在鈴聲響過十幾遍之後,打電話的人似乎放棄了。江春水在睡夢中因來電鈴聲稍微複蘇一點的意識又漸漸潰散。


  “砰砰砰!砰砰砰!江春水!砰砰砰!江春水!……..”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江春水猛的驚醒過來。敲門的動靜很大,連隔了一個客廳的房間的那扇老舊木門都在顫抖。


  江春水使勁坐直身體,確認是有人在大力敲門而不是地震的緣故,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當年汶川大地震的時候,江春水還在讀大學。從電視裏看到災後那慘不忍睹的畫麵,江春水就對地震這種自己從未經曆過的災難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人可以活得平庸,但絕不能死得窩囊。在江春水看來,睡夢中死於地震無疑是最為窩囊也最不令人甘心的一種死法。


  排除了生命危險的江春水在床上緩了緩神才起身去開門。來叫門的是楊明陽,見江春水開門,楊明陽也顧不得江春水就穿著條底褲,心急火燎的就想要拉著江春水往樓下走。


  “幹啥呢!”起床氣正盛的江春水一把甩開楊明陽的手,大聲喊道。


  楊明陽這才發現臉色陰沉的江春水整個臉都處於浮腫的狀態,顯然是昨晚通宵加班留下來的後遺症。


  “春水哥,黃副急著找你呢,電話一直打不通!”楊明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低聲說道。


  “什麽事這麽急?”江春水馬上意識到應該是昨晚趕出來的材料哪裏出問題了。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急。還說要是叫不醒你,就讓我踹門進去拉你起來呢。”見江春水臉色緩和下來,楊明陽也回複了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笑著說道。


  “行了!我換套衣服就過去,你先回去跟黃副說一聲!”江春水簡單交代一句,折身回去隨便挑了一件球服,提拉著拖鞋一路小跑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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