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剛買的車冒煙了
臨近年底，人們的心似乎也隨著年味的日益濃鬱而愈加的浮躁起來。雙峰的政府大院裏靜悄悄的，都快十點鍾了，各個站所的門大多還是緊閉著的，也沒見幾個人來上班。民政辦也不例外，偌大的一個辦公室隻有江春水一個人還保持著正常上下班的狀態。這段時間來辦事的人很少，羅英她們也就不怎麽來上班了。除非領導找，不然一個個都在縣城忙著籌備年貨。大冷天的，領導也懶得管那麽多，反正政府這幫年輕的外地幹部還在做事，政府也不至於癱瘓，所以對於這些本地幹部缺勤曠工的事情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江春水一人獨占一個大辦公室，反倒落個自由自在。這些日子，他忙著買車的事情，到處聯係4s店詢價。沒旁人在辦公室，還省了跑外麵去打電話。
王曉軍答應還錢之後，江春水正式把買車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買個車，出行方便一些是其次。關鍵在於，借買車的由頭才好把王曉軍那筆錢拿回來。不然按照前兩天見麵的情形來看，又該是一筆爛賬了。幾萬塊錢，對經濟本就不寬裕的江春水來說可不是一筆數目，就這樣白瞎了夠讓他心疼上個十年八年的。不過年底確實不是買車的好時機，都說金九銀十，錯過了九、十月份車企活動的高峰期，價格一下子又飆升了不少。不過箭到弦上是不得不發，江春水老早就跟家人說過年要開車回去。按照他老爸的做派，兒子買車了的消息這會怕早就在鄉裏鄰間傳開來了。這回要還是同往年一樣坐個摩托車回家，不說自己臉上無光，就連家裏人也會跟著難堪。都說鄉親淳樸，那得分時候。大家都差不多的時候，是人都淳樸。要麽大家都窮，要麽大家都富，隻要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上，什麽都好說，人與人之間隻要平衡，陰暗的一麵就心安理得的偏安一偶不會跑出來瞎吵吵。然而一旦一直生活再同一個旮旯裏的某個人要是突然發達了，平日裏隱藏至深的矛盾也就蜂擁而出作怪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想到要是今年自己沒買成車，鄉親們那副心災樂禍、冷嘲熱諷的模樣，江春水就兩股戰戰，暗地裏給自己下了死命令，哪怕是比平時貴上個萬把塊錢，這車他也要定了。江春水在鵝城看了不少車，最後還是決定要一款大眾的家轎。價錢在預算之內，外形也足夠沉穩。起初他是打算買一台越野車的，但奈何現在suv是熱門，l到不行的乞丐版動輒都是十來萬元的起步價。像江春水這樣每個月領三千塊錢的鄉鎮公務員，著實高攀不起。國產倒是便宜，但江春水卻並不感冒。雖說這兩年國產汽車也做得像模像樣的，但功夫都花在看得見的地方上了，外形沒得挑，配置也夠豐富，但發動機、底盤和變速箱這三大樣卻還是老一套。外觀靚、噱頭足，核心技術卻沒有，說白了就是個組裝車。光是調校這一塊，國產車離合資車就還不是一點半點的差距。按江遊的說法，就是“頭兩年都一樣用，後十年差別就出來了。十多年車齡的老豐田滿大街跑，你見過幾台國產車超過十年還能上路的？”江遊算是江春水為數不多的朋友當中比較見多識廣的了，所以對於好兄弟的建議他自然是全盤接受，首先就確定了非合資車不買的想法。車型定了之後，江春水托在省城工作的朋友幫忙訂車。昨天朋友打電話來說車子的價格已經談妥了，讓江春水選個日子去提車就成。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江春水這些日子隻幹一件事情，那就是催著王曉軍還錢。王曉軍本就是首尾兩端的性格，江春水還真擔心事到臨頭他反悔不肯還錢那就麻煩了。但偏偏怕什麽來什麽，真到了要錢提車的時候，王曉軍那邊卻改了口風。一下說要等兩天才有錢，一下又說客戶沒結款給他，反正就是編著花樣推脫。那邊4s店天天打電話來催自己過去提車，定金也付了，這邊王曉軍卻遲遲不肯還錢，江春水急得不行但也毫無辦法。後來還是吳鑫提了個建議，讓他去銀行試試看能不能搞個車貸什麽先把車給提了再說。說者無心，聽著有意。江春水聽吳鑫說完頓時有了主意，第二天就跑去鵝城拿了貨車的行駛證準備拿去做抵押貸款。等王曉軍知道這回事，他也慌了，欠的幾萬塊事，要是貨車拿去抵押了，這每天幾千塊的收入可就沒了。權衡利弊之後，他當天就把欠江春水的錢給打到了卡上。錢到位之後，事情就好辦了。江春水不信良辰吉日那一套東西，趁著周末有空就跑去南寧把車提了回來。都快放假了，政府也幾個人來上班，所以江春水買車的事情也沒幾個人知道。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江春水還是刻意把車停在了政府大院的一個不怎麽引人注目的角落。轉眼就到了放假的時間，江春水既沒有跟王靜道別，也沒有跟秦婉茹聯係，一人一車就跨上了回家的旅程。還沒等出到縣城，王曉軍的電話就來了。說是他叔和嬸娘也要回老家，問江春水能不能捎帶他們一程。江春水有心拒絕，但想到七八個時的車程有個說話的人好歹也能好受點，再說，這剛還跟人家拿了錢，轉眼就變臉的事情他也做不出來，所以稍一猶豫江春水還是答應了下來。江春水掉了個頭，花了半個時回到鵝城。本以為王曉軍的叔他們會在樓底等住，誰知道電話打過去竟然說還在收拾東西。江春水有點火大，這本來時間就不早了，這再耽擱一會，等回到老家可就是大晚上了。事到如今，來都來了，總不能掉頭就走，所以江春水也隻好耐著性子等住。
半個時以後，王曉軍他們三總算不緊不慢的拎著行李箱下樓來了。江春水把後備箱打開，幫忙把東西裝進去，正準備走，王曉軍卻湊了上來。
“春水！我叔他們東西多，你好人做到底，就把人送到家吧，啊？”
王曉軍的老家離市區還有幾十公裏，跟江春水的老家也不在同一個方向，要真送王曉軍他叔回到家，來回上百塊錢的油錢不說，沒有兩三個時根本搞不定。江春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待看到王曉軍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才知道人家沒跟自己開玩笑。
“車站不是有直達你們那的班車？等我送叔他們到家，我到家可就半夜了。”江春水不滿的說道。
“那麽多東西，坐班車怎麽方便嘛！你還真忍心看我叔和我嬸他們兩個扛怎麽多東西到處轉車不成？”
“到了市區我幫他們叫個出租車不就行了？！實在不行我就送他們到車站，幫他們把東西搬上車。我老家離縣城還遠著呢，要是再跑去你那來回一轉，時間真趕不及。”江春水想了一會，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要是打車方便還要你幫忙打啊？我叔他們又不是出不起車費。這不看你買車了，好歹也讓我叔他們享享你這個外家侄子的福嘛。怎麽，買了車叫你送送我叔都不行啊，要知道，這買車的錢還是我叔費了老鼻子勁從水泥廠要回來的呢。”王曉軍陰沉著臉說道。
聽王曉軍這麽一說，江春水不樂意了。這從水泥廠拿回來的運費也有他的一份，咋聽著王曉軍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這買車的錢是他們叔侄倆掏的一樣呢。心裏雖然不爽，但江春水是個皮薄的人。被王曉軍那陰騭的眼神盯了一會，他還是習慣性的選擇了讓步。
“行吧！我送叔他們到家就是了。”
聽江春水答應了，一直倚在車門上抽煙的王曉軍的臉色這才多雲轉晴，往旁邊讓了讓，給江春水挪出一個開車門的空間。
…………
春節期間，高速公路免收過路費，很多人為了省錢都等專門到大年三十那天才開車回家。所以江春水他們這一路回去反而沒怎麽堵車，幾百公裏下來，速度基本上都能維持在一百左右。
王曉軍的叔叫王忠華，長得跟王曉軍一個摸子刻出來似的，賊眉鼠眼，生就一副不怎麽討喜的商販形象。江春水雖然不怎麽喜歡他，但由於打受到尊老愛幼的教育使然，他在表麵還是努力維持了一個晚輩應有的禮貌。王忠華很健談，一路上東拉西扯的盡找江春水聊天，問的都是“公務員是不是很多油水啊？”、“當官的是不是加油都不用自己出錢啊？”之類的問題，江春水想著自己這半年來的苦逼生活有心實話實說，但一想到王曉軍那張寫滿了“勢力”兩字的臉，還是昧著良心虛以為蛇，全挑好的說，就差把自己吹成下一屆國家領導人的後備人選了。
準備到桂龍市的時候，江春水找了個服務區停車休息。一個人連著開了五六個時的車，把他累得夠嗆。上了個廁所回來，江春水正琢磨著要不要去那堆簡易健身設施那裏放鬆一下筋骨，就見王忠華屁顛顛的跑了過來。
“江，開這麽久車累了吧？”
“還行，休息一會就好了。”江春水從王忠華手裏接過一罐剛從超市買來的紅牛，拉開喝了一口。
“要不，等下我來開一會？”王忠華試探著問道。都說新買的車最寶貴，平常人斷不會給別人碰，但王忠華剛學會開車，著實心癢難賴，一路上眼巴巴看了半天老早就想過把手癮了，但一直沒好意思提出來。這會見江春水停車休息，機會難得，立馬就跑過來問了。
“額……，行，那就辛苦叔開一段，等到了桂龍咱就換回來。”江春水知道王忠華的開車水平，心底一百個不願意剛買的車拿給一個菜鳥折騰，但人家眼巴巴的看著呢，江春水心一軟還是答應了。
拿到了車鑰匙的王忠華興奮不已，當即就跑去發動了車子。江春水無奈，隻好放棄了再活動一會的念頭，跟著上了車。江春水的車是手動擋的，王忠華本來就沒怎麽開過車，剛一上手就熄了兩次火。江春水剛想建議說要不還是他來開，就見王忠華踩著離合轟了一腳油門，車子刷的一下就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