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資本
八寶樓是鵝城人氣最為火爆的飯店之一,地處鵝城城東高速路口,雖然位置偏僻,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吃的鵝城人還是趨之如騖,不論何時,來這裏吃飯不事先預約的話都得等上半天才會有空位出來。
黃忠誠開車趕到八寶樓的時候正好是飯點,飯門口等候就餐的人們已經排成了長龍。說是飯店,八寶樓卻連一般酒樓的裝潢水準都不如,幾根鋼管搭起一座鐵棚,裏麵滿滿當當的塞著十幾張簡易的折疊桌椅,廚房還是用膠合板隔起來的一塊地方,嗆鼻的油煙味一股腦的往外湧,環境簡直簡陋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黃忠誠開著車轉悠了老半天才在旁邊找著一個停車的地方,他心翼翼的倒車,中間還下車看了好幾次,費了老鼻子勁總算把車子給挪了進去。熄火關門,臨走前還刻意把後視鏡給掰了回去。這是他剛買的新車,雖然才是幾萬塊錢的緊湊型轎車,但對於一個開了十多年摩托車的老**絲來說能開上屬於自己的車就已然走上人生的一個巔峰了,至於是什麽車反而倒是其次的了。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成功邁入有車一族的忠誠哥也越發的器宇軒昂起來,大有告別**絲走向土豪的良好感覺。連帶著,對這台車他也寶貝得不得了,平日裏不論停哪兒都生怕給刮了碰了的。
高端人士自然不會和市井民一樣坐在大棚底下蒸桑拿,他們有符合自己身份標簽的地方就餐。大棚後麵有棟隱秘的房子,外麵看起來和一般的農村自建房別無二樣,但裏麵卻別有洞天,假山池塘、亭台樓榭,清一色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包間,這也是八寶樓的產業,專門用來接待高端客戶的。說起來,八寶樓的老板倒也是個人物,前麵的大棚給豎了塊招牌名曰:“下裏巴人”,後麵的別院也豎了塊招牌名曰:“陽春白雪”,兩塊招牌遙相呼應倒是把這飯店雅俗共賞、有口皆碑的特點給表達得淋漓精致,此中境界自然不是外麵那些個張貼諸如“笑迎東南西北客”之類的飯店可比擬的。
忠誠哥悲憫地瞅了一眼大廳裏那些個熱得汗流浹背還吃得異常歡快的人們,嘴角不經意的的有了幅度,當下也不停留,大踏步朝後麵的包廂走去。
“你們猜剛才我碰見誰了?”推開門還沒等落座,黃忠誠就迫不及待的嚷道。
包廂裏坐著四個人,都是是白襯衣黑西褲的裝束。看到黃忠誠進來,幾個人都隻是往那邊看了一眼,仿佛對他這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早已司空見慣了。
“忠誠哥這是看到誰了,這麽興奮?不會是和老情人偶遇,車震了一把才過來的吧。”見其他人都沒反應的意思,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配合似的問道。
“毛,我可比不得你子啊,村村都有丈母娘。”見眾人都是一副索然寡味的樣子,黃忠誠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我剛才碰到江春水了,你們沒想到吧。”
“江春水!”帶黑框眼睛的年輕人輕呼了一聲,看到黃忠誠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才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拿起一張紙巾抹了一把嘴巴。
在座的幾個人顯然對江春水這個名字都比較敏感,這會兒眼睛都齊刷刷的盯著黃忠誠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黃忠誠很滿意自己營造出來的這效果,這會兒反而悠哉哉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的喝了起來。
“額…忠誠哥,那個江春水也在這裏吃飯哪?”那個帶黑框眼鏡的年輕先沉不住氣了,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有,我是在來的路上遇見他的。怎麽,你怕在這裏遇見他啊?”黃忠誠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人說道。
“哪能啊,我有什麽好怕他的。我是說要是他也在這裏吃飯,那不得叫他進來一塊算了,反正哥幾個也好久沒聚了。”黑框眼鏡解釋道。
“嗬嗬,他怕是吃不起這裏的飯咯。你們猜他幹啥工作?哈哈,他竟然賣保險去了!”黃忠誠陰測測的大笑起來,一臉的肥肉都擠成了一堆。
“不會吧,他那麽能幹的一個人會去賣保險?”坐在下首的一個廋高個接口道。
“老八,這你就不懂了。甭看他以前蹦的歡,那不是他自個的本事,那是因為他在一家好公司。諸葛亮沒有劉備三顧茅廬也隻是一個教書的,所以說啊,關鍵是平台。江春水這個人啊,就是太自以為是了,錯把平台給他的優勢當成是自己的能力了,這年頭,能力算個屁啊,離開平台支撐,人才也得老老實實歇菜。”老八旁邊坐著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脖子上吊著玉手腕上帶著佛珠,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說道。
“誒,曉軍。我說你不是跟江春水的關係很鐵的嘛,咋他賣保險這事你還能不知道?”黃忠誠側頭問道。
“切,鐵毛啊鐵!我跟忠誠哥才鐵呢。這世道,誰有錢有勢我跟誰鐵,誰能讓我發財我跟誰鐵!”黑框眼鏡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道。
“哈哈,夠爽快,夠直接,我喜歡!”黃忠誠端起茶杯跟王曉軍碰了一下。
“這樣,散裝水泥這一塊啊,我們再合計合計……”
聽到黃忠誠這話,幾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筷子,一個個都豎起耳朵聽起來。
一頓飯吃下來,事情也商量完了。看著黃忠誠離開,老八跟著上了王曉軍的桑塔納。一路上兩人似乎都沒有交談的**,狹的車廂裏隻有f970女主播稍顯做作的聲音。或許是沉悶的環境使然,王曉軍降下車窗點上了一隻煙。
“曉軍,我覺得你該好好跟老江聊一聊。”上車就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老八突然開口道。
“聊什麽?!有什麽好聊的。”王曉軍單手打著方向盤不賴煩的說道。
“我覺得這樣不好,以老江的脾氣,要是知道你接手了他以前的客戶,他肯定要跟你急。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背後傳老江吞了公司公款的就是黃忠誠,現在我們跟他合作,我怕以後老江不會善罷甘休的。”老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
“別理他,現在他尚且自顧不暇哪裏會有時間來顧這些。何況,就憑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他懷疑誰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的。實在不行,到時,我們就裝作什麽都不懂,讓他找黃忠誠去。”王曉軍想到江春水還是不免有點心悸。恐懼源於自己對江春水的了解,那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發起瘋來見人就咬,整一個不顧後果的混世魔王。
去年,江春水在一家飯店吃飯被服務員失手澆了一盆湯水在大腿上燙傷了好大一塊,事後跟人家老板要三千塊錢的賠償,人家討價還價隻願出兩千,他就為了這一千塊錢硬是拉著自己在草叢裏蹲守了幾個時,大半夜的撬開飯店大門把人家店鋪給砸了。要說他隻是脾氣火爆也就罷了,偏偏江春水還是個心思相當縝密的人。動手前把所有環節都設計得天衣無縫,硬是一點證據都沒留下,再加上警察對這種事情也不大上心,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之後,王曉軍看江春水的眼神都多了一絲敬畏,不衝別的,就這心理素質和膽識,要擱古代絕對是割據一方的霸主。所以,在王曉軍心底其實是不願得罪這樣一尊瘟神的,但正如馬克思所說的那樣,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既然絞首都不怕更何況一個江春水,在利益麵前,什麽友誼什麽道德都讓它們見鬼去吧,王曉軍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