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恐怖傷疤
隔著薄薄的煙霧,蕭少凡看見始均手裏的北龍已經架在顓頊的脖頸上,始均穩了穩微亂的呼吸開口道:“顓頊,你聽清了,我當初從來都沒有要求衣青為我做什麽,她犯了禁忌被靈祭神器,我也很難過,但是你搞清楚,這並不是我的錯。”
顓頊捏緊了拳頭看著始均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他將十方神器帶出虛無之界,那這個世界半點衣青的痕跡都沒了。”
始均將北龍撤開了一點對上顓頊的眼睛,緩緩開口。
“不光是她,還有我們。”
顓頊抬起頭看向他眼神很閃過一絲迷蒙,殘破的大殿因為這一句話變的死寂,連帶著氣氛都傷感起來,蕭少凡很清晰的聽見女媧歎了口氣,很輕,像是隻有靈魂發出了聲音。
始均劍黑色的長劍一轉,豎在身側,淡淡道:“這些年我是真的後悔,後悔當年惹下的事,因果有輪回,我一直以為我所有的報應都被衣青擋下了,我心裏感激之餘也有愧疚,但這些年我現在才發現,衣青靈祭神器才是我的報應,我設下禁製,不是為了擋你們,而是為了困住我自己。我深知,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衣青給我收拾爛攤子了,我也不再希望這世上有第二個衣青。”
“如果她不能陪我們活在這世上,我們同她一塊消失又怎麽樣。”
“而且,顓頊,我是真的活夠了,活的很是厭倦。”
蕭少凡聽見始均說這些話,不是第一次了,在那個小竹樓裏,那場因報複而下的雨裏,始均對他說,他們活的太久了,久的他都覺得沒意思了。但都不如現在這樣真實,提著劍對著舊友說,他活夠了,活的很是厭倦。
蕭少凡能看出始均忍在眼裏的痛苦和那種真實的絕望,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始均活的這麽清醒了,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變,可是隻有始均很清楚的知道,這世界和從前不一樣了,衣青不在了,沒有人會再由著他的性子胡來了,也沒有人在給他收拾爛攤子了,他隻能用禁製,用一間竹樓把自己困在北狄神宮的後山上,困住那個原本任性暴戾的靈魂,困住那個世界的始均。那個以一挑十的始均。
他把衣青的消失靈祭神器說的這麽輕鬆,說是她犯了禁忌,說他感激之餘也有愧疚,可他對衣青的感情又僅是如此嗎?若僅是如此又何必將自己困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裏。何以說出那種要去陪她的話。
看著一片廢墟中立著的倔強而絕望的兩個人,蕭少凡心中竟生出些不忍,這就是阿難口中所謂的成全和兩全之法嗎?
顓頊聽見始均的那些話卻生出一些不知所措來,最後竟蹲在了地上,低沉而又緩慢的說:“我不舍得。”
不舍得?不舍得什麽?不舍得衣青還是虛無之界,他沒有說,也許都有。
始均垂著眼睛看著他,麵上並無異色,但蕭少凡始均也是有不舍的,他嘴上說虛無之界沒什麽意思,都是假的,但蕭少凡聽的出來他口氣裏透露出來的眷戀和不舍,若不待在虛無之界,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說什麽去陪衣青,但他也很明白,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但即便如此,他也願意和她一樣,去哪都好,哪怕消失也好。
女媧走過去將始均拉起來,揮了衣袖將神殿恢複原來的樣子和著嗓子道。
“今天小輩們都高興著呢,別敗了興致,你家小神君的名字還沒商量好呢,不管怎麽樣,等這酒宴結束之後再說。”
顓頊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將地上的劍收起來,女媧領著顓頊去了主殿,女媧與蕭少凡擦肩的時候頓了頓道。
“在這兒等著。”
這裏坐的都是神力高深的神主,能輕而易舉看穿蕭少凡的身份和少昊的乾坤袋,始均也留在了這裏,因為之前始均得罪的人太多了,女媧怕他出去再和別人打起來。但蕭少凡覺得始均這個迷蒙的狀態,很難再和別人起衝突了。
兩人就這麽在後殿席地而坐,始均低著頭很久都不說話,這裏沒有茶水沒有酒,所有的仙仆神女都在山前忙活,沒有人能抽出功夫來照顧他們兩個。蕭少凡垂著眼睛看著地麵問道。
“你也舍不得對嗎?”
殿內一陣寂靜,蕭少凡似乎聽見殿外宮角上的宮鈴聲響,始均開口,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和他聊起了衣青,他清了清嗓子,但聲音還帶著些許沙啞,開口第一句話是。
“衣青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神女。”
蕭少凡也是男人,他很能知道這句話的分量又多重,蕭少凡抬了眼皮認真的豎起了耳朵。
“我和衣青還有顓頊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他們都被家裏管得嚴,但我不一樣,我家裏不怎麽管我。從小就是在各個山頭混來混去,長大後,變的厲害了,就從這個山頭打到那個山頭,事後要麽就是父君提著禮去賠禮要麽就是她到人家那裏去替我道歉,到後來我父君不耐煩了就索性不去了,隻是遞了書信聊表歉意,但隻有衣青還是如此,事後去登了門柔著嗓子跟人家說好話。我也訓斥過她,讓她不必如此,也發過脾氣和她說過很難聽的話,可她從來都不曾怨過我,還是照舊去給我收拾爛攤子”
說到這裏,始均停了下來眉頭緊緊攥起,像是回憶到了很痛苦的事情,始均平複了很久,才漸漸鬆開緊攥的眉心,緩緩開口聲音又比剛才沙啞了幾分。
“後來有一次有仇家來尋仇,跑到我那兒挑釁我,說了很難聽的話,我沒有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就打散了那個人的神魄,她去給人家道歉,人家要她把那個人的神魄集齊,她就去偷了佛陀的集魂燈,後來被逮了個正著,然後被關進了水牢。我和顓頊去求過情,劫過獄,可是都失敗了。”
始均喉頭哽了一下,頭埋得很低,蕭少凡看不見他的臉上的表情,隻能看見他攥的很結實的手抵在額頭微微顫著。右手手腕又一條可怖的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