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年
“小姐,車馬已經備好了。”
雖然已經是王妃了,但是春杏還是稱呼她為小姐,孟梳眉也覺得小姐比王妃聽著順耳。
宮裏的娘娘們賞賜了不少東西,可孟梳眉對那些古玩字畫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些東西雖然珍貴,可是每一件都是在宮裏登記過的,隻能用,不能變賣,否則便是對娘娘和皇上的不敬。
比起這些,孟梳眉對藥材更感興趣。
她打算去天下第一樓看看能不能買到少見的藥材,既然知道了景岐誠就是那個男人,她就一定要給他解毒。
雖說他們隻是表麵夫妻,可萬一要是景岐誠死了,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慶國禮法森嚴,隻要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上到穿什麽衣服,下到出門坐幾匹馬的馬車,家裏有幾個仆人都是有定數的。
要是孟梳眉以王妃的身份獨自出行,可以坐六匹馬的馬車。
景岐誠的話,則是八匹馬。
怪不得京城中的路都修的如此寬闊,原來是為了這些達官貴族們出門的時候能夠擺足架子。
孟梳眉不想太招搖,她讓春杏簡單的準備一下即可。
她正在想著自己到了天下第一樓要買些什麽藥材的時候,忽然馬車停住了。
奇怪,這才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算是快馬加鞭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到啊。
“春杏,出了什麽事了?”
春杏趕忙回話,說是前麵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看熱鬧,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你去看看在來回我。”
沒一會的功夫春杏回來了,說是有個少年在賣身。
賣身?
孟梳眉示意春杏扶自己下來看看。
隻見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年跪在地上,他的旁邊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少年看起來有些瘦弱,頭上的布巾插著一個草標。
他的頭發散亂,臉色也不太好,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了。
“你是何人。”
春杏問道,可是少年卻並不言語。
“你難道是個聾子嗎?”
少年緩緩的抬起頭,眼睛裏沒有一點生氣。
“你若是拿得出銀子買我便直接拿銀子,若是不然,我也不想浪費口舌。”
春杏有點生氣,賣身還這麽硬氣,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姐,我們還是走吧。”
雖然孟梳眉臉上帶著輕紗可她到底是王妃,和這些百姓聚在一起看熱鬧總是不好的,萬一被輕薄了怎麽是好,她們出來的時候又沒有帶太多侍衛。
少年要三兩銀子才肯賣身,三兩,對於慶國的一戶普通人家已經是一年的吃用了,所以看的人雖多,但是沒人能夠拿得出銀子。
孟梳眉倒是覺得這個少年倒是很有傲氣,就算在困頓之中也沒丟了自己的尊嚴。
“此人是你的什麽人。”
她指著旁邊的屍體說。
見少年不答,孟梳眉丟下一錠一兩的銀子。
“若是你回答我,我便買下你,如何?”
少年抬起頭,看著自己麵前的少女,怔了一下。
她好像是畫裏走出來的。
春杏見他看著孟梳眉半天都沒有移開眼睛趕緊擋在他麵前,自己家的小姐豈是他想看就看的。
少年低下頭說“我是從濱州人士,此人是我的一個朋友。”
濱州?離京城好像很遠。
濱州大旱,餓死了不少人,他和朋友約好了想要到京城找奎武將軍,先從最普通的士兵做起,至少能夠糊口。
可是沒想到到了京城以後才知道,原來要是沒有銀子和門路,別說是普通的士兵了,就算隻是個打更的更夫也輪不到他們。
他的朋友更是染上了急病,因為沒錢抓藥死在了城外的破廟裏,死的時候還餓著肚子。
這三兩銀子便是他打算為自己的朋友買一口最好的棺材下葬。
“三兩,你這人未免也太貪心了吧。”
一口薄皮棺材不過才五十個錢,隻有水曲柳的棺材才要這麽貴。
少年很堅持,既然自己的朋友在活著的時候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至少在死了以後,他要為自己的朋友做點什麽。
春杏覺得這人實在是執拗,便對孟梳眉說還是不要在管此人的閑事了。
可孟梳眉卻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丟給了他。
“這些銀子你拿去買一口棺材,剩下的,就歸你自己了。”
少年撿起地上的銀子,給孟梳眉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她帶著春杏打算離開,可是沒想到少年又追了上來。
“銀子都給你了,你還想做什麽。”
春杏心想這人也太不識抬舉了。
少年卻說“既然你給了我銀子,那你以後便是我的主人了,我葬了朋友以後應該去哪裏尋你。”
“不用了,你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價值,我也不缺你一個小廝。”
少年似乎想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默默地低下了頭,似乎是已經放棄了。
“小姐,京城中多得是這種人,你何必要管這些閑事呢?”
聽聞河南一帶大旱,不少饑民都朝著京城的方向逃難,賣兒賣女的事情也多得是,就算被她有心也管不過來啊。
孟梳眉隻是覺得這個少年有情有義,三兩銀子對他來說個天文數字,可對自己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朱掌櫃,敢問這些藥材你們天下第一樓可能找到。”
孟梳眉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上麵寫了幾味藥材的名字。
朱掌櫃一看麵露難色。
這些藥材不僅名貴,而且都是極難采摘,想要找到需要機緣。
不過他還是應下了。
景岐誠吩咐過,不管孟梳眉要什麽,朱掌櫃應下即可。
“若是有消息的話,我會派人到王府去通知您的。”
“那就有勞掌櫃的了。”
孟梳眉在天下第一樓裏又挑了點東西,喝了杯茶,出門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少年站在自己的馬車邊像是在等她。
少年的手上沾滿了泥土,指縫裏還有些血跡。
看樣子他已經埋了自己的朋友。
春杏打算去把他攆走,可孟梳眉卻說隨他去吧。
就這樣,這個少年跟在她的馬車後麵,從天下第一樓一直跟到了琛王府,直到被府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孟梳眉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這個少年一眼,隻當他並不存在。
少年直挺挺地跪在王府石階前,侍衛們拿不定主子主意,便也不敢隨意驅趕他。
正午的日頭毒辣,照的石磚滾燙,侍衛們汗流浹背。
可少年仿佛無所察覺,他的雙頰曬得通紅,嘴唇幹裂,鮮血從裂縫中滴答滴答地落入石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