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人

  回到住處,哪怕孟梳眉擁有著原主的記憶,瞧見這破落的屋子也說不出話來。


  這屋子位於國公府最為偏僻的角落,頭頂雖是青瓦,卻斑駁陳舊,若是下了大雨,那便要裏外一起淌水,恐怕孟想容的丫鬟都比自己住的好些。


  春杏看不懂剛才的來回過招,因為主子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國公爺苛責,顯得異常高興。


  一溜煙兒進門給孟梳眉倒了茶水,轉身才看到孟梳眉站在門口,麵露難色。


  “大小姐,快快進屋換了衣裳,別著涼了,春杏這就去燒熱水!”


  這傻丫頭,絲毫未起疑

  孟梳眉因為這點真心實意的關切,神色微緩,進了屋子環顧。


  春杏吭哧吭哧將熱水用木桶倒入屏風後的浴桶中,孟梳眉被冷水泡了半天,被熱氣一熏,身體立刻舒緩下來。


  春杏自覺去了門口守著。


  孟梳眉身體放鬆,心頭可不鬆快。


  從前的孟梳眉失了親娘卻能在嶽氏手裏長到十多歲,一是因為沒什麽存在感,性子軟弱受委屈也不會跑到國公麵前討說法,嶽氏便懶得理她。


  二是她外家雖然沒落,但外祖曾有第一神醫的名號,京都許多貴人曾受外祖救治。


  何況她是國公府嫡出大小姐,再怎麽不受寵愛,也不能無緣無故地沒了。


  嶽氏並不想惹麻煩。


  可今天這麽一過招,嶽氏必定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哪怕不下毒手,孟梳眉往後的路也捏在這個當家主母手裏。


  孟國公這個便宜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為今之計,隻有想法子離開這裏,她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哪怕是製藥,也能做成生意養活自己


  “咯吱——”


  她的思索被窗欞開合聲打斷。


  心下一驚,連忙將長發散到胸前,遮住白膩,“春杏?”


  無人回答。


  一抹黑影如貓般靈活躍入屋子,他合上窗戶,轉身瞧見屏風後若隱若現的玉色影子。


  略一遲疑,那男子便疾步越過屏風。


  孟梳眉快速掃過身邊的物什,瞥見一抹亮色,連忙將它握緊在手中。


  “嘩啦”一聲,浴桶濺起水花,那男人直接跳了進來!


  四目相對。


  一柄短劍橫在了孟梳眉光滑如玉的脖頸上,稍不留神,就能刺破肌膚,紮穿她的脈絡。


  男人蒙著麵,露出的眼睛黑沉如墨,吊稍的眼角往往是含春的,可長在這個人臉上,卻平添了兩分厲色,看起來俊美又鋒銳,恍如盯上獵物的狼眸。


  浴桶的水漸漸渾濁,竟是彌漫開的血色。


  孟梳眉雙眉微挑,他受傷了。


  “不想死就噤聲。”


  聲音微啞,冷冽得像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刃。


  孟梳眉右手微動,那人的刀便更進一寸,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她疼得“嘶”了一聲,“這位悠著點,我父親和那些士兵已經將國公府團團包圍,你若想脫險,難如登天,除非借我之力。”


  孟梳眉嘴上輕聲細語表明身份,手裏卻緊握著一隻細釵。


  隻等這男人放鬆警惕,見機插入他的死穴!


  男人輕曬,眼神在她右手掃過。


  還未開口,門口一陣喧嚷,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屏氣靜聲。


  “站住!你們不可以進去!我們小姐在沐浴!”


  國公府的管家,領著士兵們過來搜查了!


  春杏漲紅了臉,攔在趾高氣昂的管家麵前,“這裏哪有什麽賊人!你們若要搜,就從我的身上踩過去!”


  老管家是嶽氏的人,自然是不把這個小丫頭放在眼裏,可若是草包大小姐真在裏頭沐浴,他帶著人進去辱了國公府的名聲,倒也不好善了。


  於是他望向一邊,神色森冷的將領。


  將領已然不耐,低喝道“滾開!那賊子分明就是朝這個方向來的,別處都已搜過了,隻這裏”說罷輕易推開了春杏,眼看就要推開房門!


  孟梳眉暗罵了一聲不要臉!


  顧不得寒刃抵在脖間,高聲喊道。


  “將軍且慢!我乃國公長女,此刻正在梳洗,難以見客,若將軍執意要進來搜什麽賊人,那梳眉失了清白,隻好自刎以全我國公府的名聲!隻望我身死後,諸位能向我父陳情!”


  少女的聲音清靈微帶哽咽卻十分堅定,讓人聽了不免動容。


  可話裏的信息,更耐人尋味。


  自刎?


  他們的確是奉命搜查不假,可若是因此讓國公長女殞命,卻還沒搜到那刺客,這罪責


  他猶疑停下步子。


  靜默片刻,孟梳眉在賭。


  她自己的命未必會被屋外的人放在眼裏,可孟國公的臉,國公府的臉呢?

  “去別處看看!”


  那將領哼了一聲,踏踏的腳步聲便轉了方向離開。


  好險。


  孟梳眉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拿刀抵著自己的男人,不知何時歪倒在桶裏,半張臉幾乎埋在血水中。


  他昏迷了!


  春杏瞧見那隊士兵走遠,哼哧哼哧跑回來,在門外問道“小姐,莫怕,那些人都走了!你可沐浴好了?”


  這男人死沉死沉!

  孟梳眉喘著氣,深呼吸兩口才回道“好了,那個春杏,我來了月事,浴桶”


  春杏推門而入,瞧見孟梳眉窩在床榻上,還將床幔放下,不由奇怪


  “小姐,你可是累了要休息?浴桶奴婢自會收拾的。”


  孟梳眉嗯了兩聲,春杏隻當她今日受了驚嚇,憐惜得不行,“那春杏去小廚房要一碗薑湯來,小姐喝了再睡!”


  春杏闔門走後,孟梳眉才掀開被子,那男人躺在裏邊,身子已經將被褥打濕。


  孟梳眉握住他的手臂,素指搭上手腕,沉吟片刻,秀眉微蹙。


  失血過多,還中了毒?

  救,還是不救?


  若死在自己房中,處理屍體也夠麻煩的…


  她起身在房中尋了三兩個瓶罐,不過是尋常的藥,在她手裏足夠用了。


  血跡在黑衣上不甚明顯,孟梳眉索性撕開他的衣領,才發現傷口橫布在胸前,足有兩掌長的刀口,仍不住地流著血。


  除此之外,那肌肉紋理分明的胸膛上,大大小小布滿了疤痕,顯然是個刀林劍雨下討生的人。


  不過,身材倒是不錯

  孟梳眉在心底吹了聲口哨。


  她雙手輕點,在幾處穴道上按壓止血,敷上藥後,又以自創包紮手法纏上,饒有興致地打了個蝴蝶結。


  男人的眉頭緊蹙,那雙奪人心魄的眼睛閉上,顯得其他五官也十分出挑。


  自己怎麽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一睹尊榮,不過分吧?


  麵巾被她掀開的刹那,男人猛地睜開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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