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六章 坐棺
我不等那顆人頭蟹反應,便反手一下往它腦門上點了過去,沾滿鮮血的指尖頓時在它眉心上留下了一顆紅點。那隻人頭蟹雙眼一翻滾落在地,本來圍繞在它附近的同伴,不但沒有去補全對方空出來的位置,反而用蟹腳互相勾連著掛在了空中,空出了那顆人頭蟹的位置。
我稍一皺眉,立刻抬手往周圍的人頭蟹眉心上點了過去,隻是一會兒的工夫,我腳邊就堆積了十多個口吐白沫的人頭蟹,我也在人頭京觀的缺口上看到了一隻方形的木箱。
我向葉尋他們比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們幫我壓陣。我自己一貓腰從人頭京觀的缺口裏鑽了進去。
我的身形剛一挪動,就覺得背後傳來一片像是針紮一樣的刺痛,我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人頭蟹淩空伸出的蟹腳刺進了我的衣背,我脊背凜然繃緊之間,從空中伸下來的蟹爪也隨之收回了原處,我雖然沒去查看自己背上的傷勢,卻也感到有血順著我脊梁往下直流。
那時,我也顧不上自己傷得多重,雙手撐著地麵快速往前爬了幾步,抓住箱子上的扣手飛快的把箱子給拽了出來。我本來以箱子沒有多沉,直到箱子從京觀台上落地,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我才發覺地麵的青磚已經被木箱給壓碎了一片,這口箱子的重量起碼在千斤以上,否則,不會產生這麽大的力道。
我轉頭看向京觀台,才發現了其中的玄妙,京觀台表麵不僅光滑如鏡,而且帶著幾處像是滑道似的痕跡,能夠最大限度減少京觀台對箱子的阻力。
京觀台的設計就是為了方便挪動箱子,可是等到箱子落地,我再想去挪動這口箱子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連續繞著箱子轉了兩圈,才看清了雕在箱子外麵的圖畫。從箱子最外麵一側開始所畫的就是一副送葬的場景,送葬隊伍的衣服雖然沒有塗上顏色,但是樣式卻和鯊魚礁裏的灰袍術士極相近。
第二幅圖畫中,綿延無盡的隊伍把棺材投進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中,又圍成一圈再坐在井口旁邊。
木箱的第三麵圖形卻變成了一片空白。箱子外層好像也薄了一寸左右,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揭走了第三幅圖畫。
直到最後的一幅畫時,送葬人已經全都被抹去了頭部,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坐在井邊的無頭屍體。可是屍身卻偏偏立而不倒,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端坐在井口附近。
我皺著眉頭看了幾秒鍾,才小聲說道:“外麵的探神手在幹什麽?”
一直盯著大殿之外的李小貓飛快回答道:“正在原地休整。”
“你說什麽?”我側頭往外麵看了一眼,以齊雁為首的探神手果真坐在被血河煞浸透的泥土當中,任由著身邊煞氣氤氳浮動,即使多數人的印堂已經是漆黑如墨,也不見有人稍動半分。似乎不在意血河煞會不會給他們帶來致命之危,又似乎是在等煞氣減弱好一舉衝擊宮門。
我索性放開了那口箱子,走到吳瞎眼身邊:“他們在做什麽?”
“在逆煞成祥。”吳瞎眼冷笑道:“想要逆煞成祥,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麽?等著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個死法。”
“不對,肯定不對!”我微微搖頭之間貼近了大門。
江湖之中決定勝負生死的因素,並非完全取決於武力、秘術。有時候勝負的關鍵甚至是在江湖之外。
洞庭龍宮危機四伏,血河煞又是從湖岸的方向而來,沒誰知道,下一刻間湖岸上究竟會發生什麽,就算探神手大部分人重傷倒地,他們也不該原地休整,全力衝擊宮門,或者幹脆撤出柳毅井才是上策,可是身經百戰的俏羅刹齊雁卻選擇了看上去最不明智的決定。
齊雁不可能忽然傻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另有圖謀。
李蛇是在謀算吳瞎眼的葫蘆?
李蛇以前表現看似浮躁,自大,不堪大用。可這一次,他的表現卻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也正驗證了張敏的猜測,李家不是斬龍術士,而是龍脈天師。
我剛才急著要走,是因為我覺得,李蛇逼迫吳瞎眼交出葫蘆的籌碼在我和玲兒身上。李家善於斬龍,而我和玲兒身上又都帶著蛟龍血,剛才他扔下來的毒煙,不是針對蛟龍血脈的劇毒,就是能催化我和玲兒化蛇的速度,隻有這樣才能逼著吳瞎眼聽命於李蛇。
可是,到了現在我和玲兒都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李蛇帶著人坐了下來, 他肯定不是在等我和玲兒身上的蛟龍血發作。如果,我和玲兒在蛟龍血發作之前就衝出偏殿,李蛇能等到的消息,要麽是我們全都石沉大海,消失無蹤;要麽就是占據先機,反過來威脅對方。他是知道我們兩個出不去偏殿才胸有成竹的坐在原地。
他是籌碼是那口箱子?
我看向吳瞎眼道:“老叔,那口箱子究竟是什麽東西?”
“我要是沒看錯,應該是口坐棺。”吳瞎眼道:“你得想辦法把它弄開。能不能破禁而出,就得看坐棺裏究竟有什麽了?”
坐棺?
我聽說過坐棺。
正常的棺材,逝者都是躺在棺材裏,長眠地下。坐棺裏的逝者卻是盤膝而坐,始終都是保持著打坐的姿勢。
安葬在坐棺裏的,不是道家高人的仙蛻,就是佛門高僧的金身,普通人不會選擇坐棺。而且,從目前出土的坐棺來看,坐棺的外形都是用土燒製而成的大缸,並沒有木質的棺材,而且坐棺外部也不會帶有過多的裝飾,那與出家人簡譜的本質極為不合。那口箱子會是一口坐棺?
那口箱子明明就是分成兩層,看上去正像是棺槨,可是箱子總體都沒有棺蓋的部分,乍看上去就像是四塊釘在了一起的木板,難道箱子裏麵另有玄機不成?
我正在思忖之間,葉尋忽然開口道:“那口箱子裏有機關,吳前輩,你能不能讓我到棺材邊上看看。”
吳瞎眼想了一下道:“我們三個一起去,一會兒,我讓王歡在你腦門上畫個符,這個符能讓你在坐棺附近堅持一炷香時間,不受人頭蟹攻擊,一炷香到了,你趕緊撤出來,別給王歡添麻煩,知道麽?”
葉尋點頭之後,吳瞎眼又在我手指上割開了一個口子,抓著我的手在葉尋額頭上畫了一道靈符。這才帶著我走向了棺材附近,葉尋在棺材上連續敲擊了幾下。才說道:“這口棺材裏至少扣了四道密鎖,咱們得想辦法開鎖。鎖孔應該在……”
葉尋伸手指向棺材上第四幅畫:“在這幾個人的腦袋上。”
我腦海當中飛快閃過了第一幅畫裏送葬的場麵,那副畫中絕大多數人都是用簡單的線條代替,隻有將近百餘人的身上才能看出衣袍的痕跡,其中還有四個人分別畫著麵孔,那四個人是開鎖的關鍵?
我在心電急轉之間,幾步繞到了坐棺正麵,伸手在一個人腦袋上推了一下,那人的麵孔果然像是鑲在凹槽裏的圓球一樣轉動了過來,原本對著我的隻是那人一張側臉,我隻是輕輕撥動了兩下,圖畫上就露出了人一張詭異的笑臉。
我用兩指掐住對方耳根兩側,直接把那顆木球似的人頭給拽下來拿在手裏左右轉動了兩圈,又依次把剩下的三顆人頭給拔了下來。
我拿著四顆木雕的腦袋卻再次泛起了愁來。
第四麵圖上,有四具無頭人身圍繞著井口四方盤膝而坐,但是他們頭部位置卻沒有任何可以提示的東西,四顆腦袋究竟要按在誰的身上?造出這口坐棺的人,不可能給我們留下不斷試驗的機會,我估計最多是錯了三次之後,這口坐棺就會自毀。
吳瞎眼看著我遲遲不動,不由得咬牙道:“歡子,你們出去,我來試試。我身上有提升氣運的法器,我布置一個小型的風水局,給你轉轉運,說不定,運氣好就能蒙中。你們先走!”
“不對!”我搖頭道:“這口坐棺考的不是運道。”
我猛然轉頭看向空白的圖畫:“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口箱子考的是詭詐之道。鎖孔在這兒。”
我抬手一指戳向了第三麵箱子的空白之處,我手指與箱子接觸的瞬間,堅固如鐵的木料,頓時被我一指戳開了一個窟窿,我拿起木人頭往窟窿上一對,大小正好合適!
吳瞎眼驚訝道:“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鎖孔?”
我伸手比了一下:“我戳的這個位置,就是第四幅畫的水井所在的地方。第四幅畫裏,隻有人身,沒有人頭。那些人的腦袋都到哪兒去了?答案應該就是他們的腦袋全都被扔進了井裏。設計這口箱子的人,故意把第三麵打薄,就是為了提示我們,去想看不見的東西。所以,我才覺得鎖孔是在第三麵。”
我正在說話之間,第四幅畫上忽然連續爆出了四聲木塊炸裂的東西,等我轉頭看時,井邊的四具屍體頭上已經炸出了四個窟窿。
吳瞎眼和葉尋不由得一起往我臉上看了過來。